“这是……
什么意思？”
这话很容易被人说出质问的意思。
但俞鹤年看到温瑜脸上的表情，完全是真心实意的疑惑，是真的听不出俞鹤年话里是不是藏了别的含义。
俞鹤年干脆也把自己好奇的事直问了：
“你跟林硕走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像这样隔着那么远吗？”
这回够直白，温瑜总算明白了俞鹤年似乎意有所指，安静地看了他几秒，撇开视线：
“……
你和他不一样。”
这么说了，却又不说哪里不一样。
这在俞鹤年听来，就是“他是我喜欢的人你又不是”的意思。
俞鹤年平白地心生烦躁，意识到再说下去只是给自己添堵，索性不再进行这个话题，随口道：
“前天下午，林硕发脾气了。”
刚说出口俞鹤年就猛地闭了嘴。
淦，怎么说什么都跟林硕有关。
果然，温瑜一听这话，停下了脚步，微讶道：
“发脾气？”
俞鹤年没办法，只好把话说完：
“嗯。
因为那天你搬的那台机器掉了几个零件，张凯把锅甩到了你身上。”
说完，俞鹤年想起那天的场景，嗤笑了一声。
温瑜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微张着嘴，像是真的在仔细回想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出的问题，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
可是，那天那个箱子，我没打开过。”
“嗯。”
俞鹤年语气淡淡，“我说了。”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温瑜整个人一滞，看了俞鹤年半天，语气不太确定：
“学长发脾气……
是因为我吗？”
“不全是。”
俞鹤年继续往前走，余光瞥到温瑜迟钝地迈开脚步跟上后，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机器出箱子之前没有任何问题，林硕亲自检查过。
机器出问题后，他根本没想到你身上。
但张凯那家伙，第一时间指出只有你搬过那个箱子。
林硕跟我说过那个箱子本就应该是张凯的工作，让你去搬了还害你受伤，本来就挺过意不去。
现在张凯来这一出，林硕当然得生气，拎着人骂了十几分钟……”
俞鹤年像在分享一件热闹事似的念念叨叨，温瑜一直沉默着没给出回应。
俞鹤年本以为，温瑜在听到林硕为他出了这口气后，心情会好一些，听到林硕这样在意他，也会开心许多。
但他偏头望去时，却见温瑜脸色微白，蹙眉抿嘴，嘴角都紧紧压着，完全不是开心的样子。
俞鹤年猛地停了脚步，转身道：
“……
你怎么了？”
温瑜随之停下，一直微微垂着头。
俞鹤年看到他因喘息而起伏明显的肩头，垂下来遮住前额的细发，和颤抖着笼住眼睛的睫毛，一时像是失了语。
俞鹤年不知温瑜为什么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态。
像是被人捏住了命脉，战战兢兢难以喘息。
他抬手想拍拍温瑜的肩，想起温瑜那句“被人看见了不好”又堪堪缩了回来。
低声喊他：
“温瑜？”
温瑜有些茫然地抬头。
俞鹤年皱起了眉：
“你怎么了？
不舒服吗？”
温瑜如梦初醒，躲过俞鹤年探究的目光，偏头的动作带着明显的逃避意味。
“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温瑜转向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留给俞鹤年一个紧绷着的背影。
那天俞鹤年一直没想明白，自己说的那些话里到底哪个字眼刺激到了温瑜。
他百思不得其解，深觉温瑜这人可真是难伺候。
要保持距离，要礼貌要疏远。
但温瑜又不是在对俞鹤年撒脾气，更像是他在自己气自己，俞鹤年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不得，越想越觉得愁人。
于是当晚齐颂和来串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眉头紧锁，坐在椅子上支着手闭目沉思的俞鹤年。
“……”
齐颂和随手揪了一个舍友，“俞哥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一回来就这样了。”
舍友抓狂道，“心不在焉的，帮我借的书也借错，我论文都是盲写。”
齐颂和小心翼翼地拖了个椅子，坐到俞鹤年旁边，窥探了下俞鹤年的脸色，反复琢磨，觉得不像是在生气，放了点心，叫了他一声：
“俞哥？”
俞鹤年没有任何回应，保持着那个动作没动。
就在齐颂和差点以为俞鹤年是坐着睡着了的时候，俞鹤年才缓缓睁开眼睛，偏头看向了齐颂和。
齐颂和被俞鹤年这一系列诡异行径吓出颤音：
“哥，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俞鹤年心想受刺激的好像并不是我。
“齐颂和。”
俞鹤年坐直了，严肃正经道，“我问你一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对这方面很擅长。”
齐颂和立马正襟危坐：
“您说。”
原以为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谁知道俞鹤年开口就是一句：
“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走在一起，你会有什么想法？”
“……”
齐颂和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他挠挠头，虽然不太明白他俞哥为什么要这么问，却很快地反应过来这问题多少跟温瑜有关。
果然，下一秒俞鹤年就说道：
“我真没想对温瑜怎么着，普普通通一块儿走个路，他跟我说这样不好。
你告诉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儿不好？”
齐颂和想了想，没正面回答，反倒问俞鹤年：
“我问你，你要是看到我和苏延走在一块儿，会有什么想法？”
这题是送分的。
俞鹤年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俩成了。”
“你看吧。”
齐颂和无奈又苦恼地摊手，“是人都会先入为主，可我也是真没想跟苏延怎么着。”
俞鹤年好像有点明白了。
原来温瑜是怕被别人误会他们俩的关系。
但温瑜和林硕走在一起的时候仿佛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这么看来温瑜真的很喜欢林硕。
第十三章
温瑜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浑身像是找不到着力点，绵软地陷了进去。
面前的桌上乱七八糟地摆着酒瓶和杯子，还有散乱的纸巾团，装着几瓣水果的圆盘。
温瑜没喝一口酒，全程就坐在这里没离开过，却架不住被浓厚的酒气熏得脑子有点犯晕，像泡在了酒里。
空气中的酒味闻着不好受，刺激性的味道令温瑜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周遭都是混乱。
温瑜本来就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在这里尤其坐立难安。
入队半个多学期了，大家互相都混得很熟，温瑜在这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实在是有点待不下去了。
温瑜站起身要朝外走，被一旁的人注意到，那人随口问了句：
“你去哪？”
温瑜到这时与人对话仍然拘谨：
“有点热，我出去吹风。”
温瑜起身离开这张桌子，穿过略显拥挤的通道，向大门走去。
出那扇门后，乱糟糟的吵闹声被戛然隔断，微凉的夜风总算把耳边萦绕的噪音清理干净，令温瑜慢慢放松下来。
他仍然不适应与人交往。
即使每个人都在一开始对他抱有着非常大的好奇心，并且都有心亲近他。
可温瑜偏偏就是做不到回应同等的亲近。
每个人的亲近都令他无措，给不出热情的回应，只好冷淡地旁观。
除此之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温瑜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外套还搭在刚才坐着的沙发上。
此时凉风吹过来时，刚才在闷热的氛围下闷出的薄薄的汗便被迅速吹干，给温瑜留下一个哆嗦。
温瑜没打算那么快就回去。
那里令他不自在。
他就这么站着，仰头去看一望无际漆黑的天。
今天没有一颗星星。
身后的玻璃大门开了又关，带出一丝室内的温度，很快就被吹散在风中。
温瑜以为是哪个离开的客人，头也没回地向旁边让了两步，免得自己挡路。
可温瑜好像猜错了。
不是别的什么客人。
几秒后，温瑜右侧的肩膀隐隐感受到一丝高于自己体温的温度，随后在离耳廓不远不近的地方投下一道声音：
“怎么不进去？”
温瑜下意识一抖，条件反射一般侧身躲了躲，看见的是林硕微笑着的脸。
这个新晋的志愿大队队长，笑起来的样子很温和，脾气也似乎很好。
温瑜从来没见过他发火。——在志愿大队的所有人里，林硕和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不会因为温瑜的躲避认为他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好像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对什么都无所谓。
林硕见温瑜的反应如此，觉得好笑似的：
“怎么反应那么大，我以为你知道是我了才给我让位置的。”
“……”
温瑜疑惑着解释，“我以为有人要出门。”
这个话题没再深究。
林硕站到了温瑜刚才站过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也开始看天。
温瑜觉得奇怪，侧头看他时，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被灌酒灌狠了，我出来吹吹风。”
林硕主动解释。
温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巴巴地点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林硕笑了一声，和温瑜扯闲篇：
“温瑜，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木的。”
温瑜绷着嘴角，点了点头：
“我知道。”
“你该多交交朋友。”
林硕说，“他们都很想和你亲近的，但都说总觉得你无时无刻不在拒绝别人的靠近。
你不喜欢别人对你主动吗？”
温瑜奇怪于这个话题会被林硕提起，也并不想回答，只是像安静地被数落的高中生那样垂着眼睛。
这个模样看着比一脸冰霜时乖顺许多，甚至比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多了几分人情味。
见他不说话，林硕也不勉强。
再站了几分钟后，问温瑜：
“要回去吗？”
不等温瑜回答，又说：
“我先进去了，你差不多就进来吧。”
就算他不说，温瑜也是这么打算的。
温瑜一开始还在害怕林硕会邀请他一起回去。
好在林硕没那么做，径自推开门回去了。
一个人待着时，温瑜总算能放松下来。
想着离开太久确实不太好，再吹了几分钟的风，温瑜转身回去了。
原来的位置已经有了别人，那人没察觉背后压着温瑜的那件外套，正靠在上面兴致勃勃地与旁边的人说话。
温瑜皱着眉看了许久才挪开目光，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再混过接下去的时间。
看了一圈后，温瑜走向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刚一落座，就听旁边人“咦？”
了一声：
“温瑜，你刚从外面回来啊？”
温瑜偏头看了看，是一位和林硕同级的学姐，叫付瑶。
温瑜不擅长与人相处，人脸和人名倒是能过目不忘。
他点点头算作应答，没再打算有多余的交流。
他以为付瑶不会再与他说话。
可他好像想错了。
付瑶在某一瞬间，不知怎的整个人顿了顿，接着往他的方向探了探。
就在温瑜想要躲开的时候，付瑶又说话了。
付瑶说：
“温瑜，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温瑜回头，看到周边的场景人物都在瞬间拉长，模糊成一片，又快速向两个相反的方向飞去。
所有画面都好像成了残影，只有面前的付瑶越发清晰。
付瑶脸上的表情也从好奇变成意味深长，总像是带着某种不可说的意味。
温瑜没出声，却觉得付瑶好像在一瞬间变得高大了。
原来不是付瑶变高了，她只是站了起来，俯视着温瑜，勾了勾嘴角。
“温瑜，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林硕的味道？”
温瑜的心率在那一刻拔高。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灰蒙蒙的天花板。
待半天后终于回过神来时，温瑜偏头看去，看到未拉紧的落地窗帘后漏进来的一丝微亮的光。
那束光溜进来，手电筒似的赶走了温瑜视线里的模糊和灰暗，让他渐渐平静了下来。
然而梦已经开始变得破碎，仅仅几分钟，温瑜再去回想时，只记得付瑶意味不明的笑容。
尽管确实很在意那天温瑜的反常，但俞鹤年实际上并没有打算分出太多心思去思考这件事。
在他看来，温瑜身上让他无法理解的地方已经很多了，实在不差这一个。
不过在看到林硕的时候，俞鹤年还是下意识地回想起了那天下午温瑜的表情。
在听到他详述的“林硕发了火”之后，温瑜的脸色变得很差，苍白地透明着。
11/99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