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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鹤年这时的声音很冷。
温瑜已经很久没听见俞鹤年这样冷的声音，一时有些恍惚，甚至忘了从俞鹤年的怀里退出来，就这么愣愣地被俞鹤年半搂在了身前。
后背若有若无地贴着另一人的身体，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两层布料传到肩背，让温瑜一下子想起不久之前在文化礼堂，同样是被俞鹤年这样半搂在怀里，免去了一次受伤。
那次靠得也是这样近，俞鹤年同样有保护的意思。
只是这一次，温瑜闻到了一丝明显区别于空气的味道。
像醇厚浓烈的酒，在火里滚过一遭，带着滚烫的酒气，毫不加掩饰地将温瑜整个人包围起来，似乎是带了攻击性的，却明显不是针对温瑜，而是直冲着温瑜对面的Alpha而去。
而对面一直冲温瑜亲切微笑的Alpha，在看到俞鹤年出现后，表情瞬间不复友好和善，皱眉紧紧盯着俞鹤年：
“你是谁？”
温瑜的思维仿佛停止了运转，根本无法判断现场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那股纯正浓烈的酒香带着侵占的意味萦绕在身旁，像是在表达保护的意思，又好像不单纯是这样。
俞鹤年像是被这句话问笑了，温瑜感受到了轻微的震动，听见俞鹤年问：
“和你有关系吗？”
这是温瑜第一次直面Alpha之间的暗潮涌动。
温瑜的脑子有些发昏，隐约感到对面的Alpha似乎在释放信息素，他却只闻得见那股酒香。
一直困扰他的问题终于有了结果。
温瑜愣愣的，心里还在想：
原来俞鹤年的信息素是这个味道。
想象过荒芜冰冷的雪原，炽热燃烧的火焰，这时却觉得都不如这个味道适合俞鹤年。
同样有热烈，也同样有冰冷，矛盾却奇妙地融合为一体，在初秋的热风中蒸腾出让温瑜感到微醺的气息。
第三十五章
温瑜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杯烈酒里。
冰的还是烫的？
感觉不到，只觉得每一分子的酒液都渗透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短暂的迷茫过后，是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惧。
好像浑身上下都被某种东西占据，无处着陆。
但这种恐惧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恐惧之后，是明显的安抚。
温瑜仿佛在梦里走了一遭，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原本站着的人已经不见了，一只手虚虚地在他的额头上碰了碰，头顶响起带着担忧的声音。
“温瑜？”
俞鹤年像是很紧张，又不太敢直接碰他，“你没事吧？”
温瑜的意识慢慢回笼，逐渐能够清晰感知周围的一切，也顺利想起了这几分钟里发生的事。
只是俞鹤年见他还站着不动，有些急切。
温瑜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慌张的声音：
“对不起，是我没控制住。
你没事吧？
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温瑜迟钝地摇摇头，拣出一个问题反问他：
“去医院干什么？”
俞鹤年得到了回应，终于松了口气：
“你刚才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神都是暗的，像没意识一样，吓死我了。”
温瑜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于这几分钟的失神，是没有记忆的。
脑子里被另外一种东西给占满了，让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温瑜沉默了几秒，问道：
“刚才发生什么了？”
温瑜不知道为什么从俞鹤年脸上看出了点懊悔的神情。
俞鹤年像是有点躁，抓了抓自己的额发，声音也心虚似的：
“刚才我……
没控制住，对那个人放了信息素。
你离我太近了，可能是我的信息素……
让你不舒服了。”
温瑜：
“……”
他就这么沉默着看着俞鹤年。
俞鹤年有点紧张似的，也紧紧看着他。
温瑜想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又想说没有让他不舒服——相反，被俞鹤年的信息素包裹住的那几秒，温瑜甚至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被庇护的安心。
但他最后没这么说。
他摇了摇头：
“我没事。”
俞鹤年也不知他这句话是真是假，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只是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东西递给了他。
是一杯水果糖水，新鲜的水果切成块装在透明的塑料杯里，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加了薄荷水和一点冰，”俞鹤年道，“看你一直没什么精神，是不是有点中暑？
喝点冰的解解暑。”
天气其实不热，还不到中暑的程度。
但温瑜确实没什么精神，像被太阳晒蔫儿了的植物，叶片都软绵绵地垂着。
温瑜看着那杯糖水，没有说自己其实不喜欢这样甜的东西，接过来后说了谢谢，没有拿俞鹤年递来的小勺，就着杯沿小小地嘬了一口。
意料之外地，没有尝到甜腻的糖精味儿。
只有一点白糖水和薄荷水微微的甜，喝一口就能尝出果香，夹杂着薄荷清凉的味道，好像真的驱散了一些疲乏。
俞鹤年主动解释道：
“你好像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我让那个人少放了点糖。”
其实只是猜测。
刚才在冷饮店里，温瑜好像对面前那杯冰淇淋兴致不高，俞鹤年买糖水的时候于是想着温瑜是不是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不过倒是歪打正着了。
温瑜这回说的谢谢真心实意了许多。
俞鹤年偷偷窥探着温瑜的脸色，见对方好像并没有把刚才信息素的事放在心上，不由松了口气。
庆幸的同时却又有点不爽。
怎么温瑜面对Alpha的信息素好像没有太大反应？
俞鹤年一直觉得Omega对于这样近距离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应该是敏感的，因此才会怕自己让温瑜不舒服了。
但温瑜除了那一小会儿的失神，好像并没有其他什么反应。
是真的闻不到，还是已经习惯了？
温瑜闻过很多Alpha的信息素吗？
想到这里，俞鹤年心里莫名有点憋闷。
温瑜却丝毫没察觉到身边人的想法。
他现在被手里那杯糖水吸引了部分注意力，加上刚才经俞鹤年一提醒，似乎真的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便没心思再去观察俞鹤年的情绪。
总觉得脑子有些昏沉。
温瑜明明不是容易热的体质，此时却觉得像走在正午的阳光里，热是从心里钻出来的，直直灼烧到脸颊、脖颈和指尖。
温瑜没太把这当回事，想着或许真的如俞鹤年所说，只是中暑，回去的路上找家药店买点药就好了。
待四个人终于艰难地会面，温瑜手里的塑料杯已经空了。
他顺手找了个垃圾桶扔掉，转身就见齐颂和哭丧着脸和俞鹤年说话。
苏延站在齐颂和身旁，嘴里也嘀嘀咕咕似乎在说些什么，把俞鹤年生生听笑了。
温瑜回忆起来，觉得好像很少能看见俞鹤年的笑容。
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让俞鹤年生气。
俞鹤年脸上便时常带着或气急败坏或冷冷注视的表情，好像总在生气，又总拿他没办法。
笑容很少有，气愤倒是多。
温瑜也很无奈。
他从没遇到过一点就着的人，俞鹤年算是头一个。
温瑜根本没有和这样的人相处的经验，每次都没法马上反应过来俞鹤年到底在生什么气。
温瑜知道自己不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
他把自己看得很清，明白像自己这样的人永远无法满足他人的期待，也就不会有人愿意为他停下步伐。
所有人都在他拉开距离的那一刻放弃了接近，脚步飞快地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只有他会把自己封存起来，恨不得不被任何人发现，恨不得原地踏步。
但现在，他站在几步之外的距离看着俞鹤年的笑，分明离得不远，温瑜却还想再靠近些。——他好像已经不再想一味地把自己藏起来了。
尽管温瑜不愿意承认，不得不说的是，他确实已经习惯了俞鹤年的存在。
哪怕对方总是让自己觉得无措或为难，却还是有很大的存在感，难以忽略。
温瑜无法形容这样的感觉，只觉得俞鹤年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太多的改变。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再被过去的事情烦心，回想起来时只有俞鹤年一边生着气一边又要对他好。
在很多个细小的瞬间，温瑜会想站出来，站在能看到俞鹤年的地方。
不需要俞鹤年也能看见他，他能看见就好。
只是这样的想法一瞬即过，总是不能给温瑜的心里留下什么大的波澜。
在这时候，温瑜还不是很明白这样的想法代表着什么，只觉得奇怪。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俞鹤年出神。
俞鹤年像是发现了他的注视，把目光瞥向了他，脸上笑意未消，视线对上后，笑容甚至有愈大的趋势。
在那一瞬间，温瑜觉得心里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并不陌生，在过去一段日子里已经感受过很多次。
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有点呼吸不上来，以至于温瑜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伴着暖融融的风，蒸出烫人的温度。
有苏延在的地方，基本上不会有冷场的时候。
苏延嘴巴特别能说，又加上个齐颂和，两人你来我往像在说相声，连温瑜都听笑了好几次。
直到夕阳西下，天空把街道都染成了明亮的橙红，苏延才有了点累的迹象，一找到地方坐了下来，小声哼哼唧唧，颇有不想再起来的意思。
齐颂和喊他：
“别哪儿都瞎坐，也不看看脏不脏。”
苏延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
“累了。”
齐颂和总算找到机会好好嘲一下苏延，一听这话毫不留情地笑了一声，意有所指：
“哎哟，也不知道刚才是哪只小兔子那么能跑。”
苏延倒像是对“小兔子”这个称呼很受用，眯着眼附和：
“哪只啊，我怎么没看见？”
俞鹤年看他们拌嘴不由觉得好笑，让温瑜和苏延在这里坐一坐，自己和齐颂和去买水。
齐颂和如释重负，跟在俞鹤年身边的时候还在叭叭：
“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我昨天为什么就听了你的话，我就是管不住我这双手……”
俞鹤年毫不在意，打开冰柜拿了两瓶水塞给齐颂和：
“我看你不挺开心？
这一整天眼睛就没从苏延身上离开过。”
见齐颂和自觉去旁边的冰柜拿饮料，俞鹤年看了一眼，换掉了其中一瓶：
“温瑜不喜欢甜的。”
“……”
齐颂和选择忽略这句话，接上之前的话题，立马自证清白，“我不是在看他，我是在瞪他。”
“哦，”俞鹤年淡淡应了一声，明显是不信的样子，“我倒没见过谁瞪人还含情脉脉的。”
“……”
齐颂和被这个“含情脉脉”吓得一哆嗦，露出牙疼的表情，“哥，你别凭空污人清白。
要不是你想找温瑜，我恨不得离他远一点。”
俞鹤年去付款，听完这句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眼，迟疑地问道：
“……
你不会还没看出来吧？”
齐颂和显然没跟俞鹤年在一个频道上，一脸状况外：
“？
看出什么？”
“……”
俞鹤年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跟齐颂和挑明，毕竟他也没想到齐颂和能傻成这样。
欲言又止半天后，俞鹤年只是吐出一句，“你确实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齐颂和：
“？”
他不太明白俞鹤年这句话什么意思。
原本他也根本没想主动找苏延，打从一开始齐颂和就一直抱着能躲则躲的态度。
要不是俞鹤年威逼利诱，甚至说要给他妈打电话，齐颂和绝对不会信了俞鹤年的邪。
当时俞哥怎么说来着？
“你去约苏延，再让苏延顺便约约温瑜。”
哪来那么多顺便。
齐颂和心里直犯嘀咕。
也不问问人家温瑜愿不愿意。
齐颂和还记得自己当时问俞鹤年为什么不自己问温瑜。
俞鹤年义正言辞地说：
“我喊他，他肯定不会理我啊。”
“啊？”
齐颂和不禁为温瑜的长弧感到折服，“这是又不理你了，还是一直没理你？”
“重要吗？”
俞鹤年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且心甘情愿，“反正习惯了，我理他就行。”
齐颂和对俞鹤年这句言论表示了震惊。
怎么现在倒是从俞鹤年嘴里听出一种这次见面都是为了自己的感觉。
齐颂和纳闷极了，分明俞鹤年一开始就是为了温瑜，自己和苏延，说直白点顶多算附带的。
难道俞哥不该多关心关心他自己和温瑜吗？
现在齐颂和心里已经默认了俞鹤年就是在追温瑜。
但从俞鹤年对待温瑜的态度来说，俞哥以前对哪个Omega这么耐心过？
连买瓶水都能记得人家的口味，还时时刻刻惦记着，想见一面都得辗转几番，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像他该有的作风。
不过温瑜好像对俞哥没这意思？
齐颂和走在俞鹤年身后，看着俞鹤年把其中一瓶水递给温瑜，温瑜掀了掀嘴皮像是说了声谢谢，全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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