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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鹤年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加锋利了。
他无可奈何地强迫自己忽略，认真询问医生什么叫隐性发情。
“他的腺体现在对很多信息素都很敏感，”医生解释道，“不过在社交距离下，不管是A还是O都会自主控制信息素，本来是不会出问题的。
但由于他自身的信息素情况并不稳定，对某些信息素很迟钝，对某些却很敏感。
在特定情况下，腺体的活跃度会达到一个峰值，造成隐性发情。”
医生换了个说法：
“和强制发情不一样。
你们高中生物也学过显性和隐性的吧？
通俗来讲概念是差不多的。
隐性发情，就是说从表面上很难看出发情反应，所有感觉都只有他本人能最快察觉。
甚至有患者在表面看不出任何发情的迹象，实际上已经因为得不到缓解起了低烧，腺体都差点被烧坏。
所以隐性发情对患者来说时很危险的。”
可是温瑜的反应并没有这么不明显，起码能让人看出他正处于不适中。
俞鹤年心头一跳，配合“特定情况”四个字，隐约有了个猜测。
果然下一秒，医生说道：
“对于契合度高的信息素，这种情况会更容易发生，表现也会更明显。”
俞鹤年愣在当场，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在短短几秒的沉默里，俞鹤年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停留最久的一幕，是他看见温瑜被冷饮店的店员搭讪，而自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向对方散发了信息素。
那一刻根本是自己控制不了的，似乎只是一种本能。
等反应过来，温瑜露出了失神的表情，像一瞬间被抽走了灵魂。
俞鹤年不禁懊悔。
温瑜这样，很有可能——不，已经可以确定了，就是因为自己的信息素。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很快反应过来，控制住了自己的信息素，那温瑜会不会——俞鹤年有些不敢想。
他有些恍惚，声音干涩地问医生：
“有什么办法吗？”
听到这句，医生露出了点无奈的表情，看向了温瑜，一脸欲言又止。
似乎他们在俞鹤年进门前已经发生过讨论，而温瑜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温瑜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这时候才又出声：
“有办法，但我没有接受。”
“？”
俞鹤年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为什么不接受？
你别老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这是在治疗——”“我知道。”
温瑜脸上毫无波澜，“方法不适合我，所以没有接受。”
明明是在解释，俞鹤年这时心头火气，听在耳朵里偏觉得有挑衅的意思。
但他强忍着，打算等出了医院再好好训温瑜一顿。
他没再管温瑜的意见，直接问了医生：
“是什么方法？”
医生犹豫了几秒，选择了委婉一点的说法：
“你们信息素的契合度高，他的首次隐性发情也是因为感染了你的信息素。
如果使用信息素引导治疗，会比药物调理更好。”
俞鹤年觉得自己和医院这个地方多半有点不对盘。
或者说，自己和温瑜都和医院这地方不对盘。
三者不能共存的那种。
上一次和温瑜从医院里出来，气氛也是这样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只是这次，可能多半是因为尴尬。
当听到医生的建议后，俞鹤年沉默了，并且立刻明白了温瑜为什么选择不接受这个方式。
太诡异了。
对他们来说。
原本就在因为散发的信息素引发了对方的发情而尴尬，俞鹤年还正想着该怎么办，猛地兜头一句话砸下来，被告知自己和温瑜在信息素上是高度契合。
俞鹤年一时接收到了太多信息，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以至于他现在明显比温瑜还不想说话，搞得好像被信息素连累的其实是他。
两人走了没几步，就默契地停了下来。
俞鹤年这时候一点也没想起来自己下过要训温瑜一顿的决定。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脚，犹豫着说了句：
“……
对不起。”
温瑜像是觉得奇怪，偏头看他，眼神询问这句对不起的由来。
“……
我不该在你面前放信息素的，”俞鹤年懊恼道，“我根本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话听上去像借口，温瑜却知道这是真心话。
俞鹤年就好像真的在那一刻失去了控制。
温瑜并不觉得俞鹤年会是那种故意在Omega面前释放信息素的Alpha，毕竟在此之前，温瑜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闻到过他的信息素。
Alpha一旦刻意对Omega释放信息素，对Omega来说有着各种意义上的危险。
俞鹤年显然深谙这一点，从没有让温瑜遇到过这些“危险”温瑜心里明白。
这其实都是自己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给身边的人带来消极影响和各种麻烦。
明明是抱着不再麻烦任何人的心态，现实却总是在违背自己的想法。
“不用说对不起，”温瑜许久后才说道，“不是你的问题。”
两人陷入了沉默。
寂静的空气中，温瑜仍然能嗅到淡淡的酒香。
温瑜已经对这份高契合度的信息素产生了敏感到极点的感应，哪怕俞鹤年有意控制，他还是能感受到。
“温瑜。”
长久的沉默后，俞鹤年喊了他的名字。
温瑜转过头去，看见了俞鹤年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他惯有的强势，又有不易察觉的温柔，“让我帮你吧。”
“我知道不太合适，也不太好。
但我不会做任何过分的事，只要你感到一点不舒服就告诉我。”
俞鹤年垂下眼，认真地看着温瑜，语气难得柔和，是带着点服软的商量，“我只是想让你好起来。”
温瑜隐约察觉到自己已经对俞鹤年的存在产生了习惯和依赖。
他之前听说，Alpha和Omega之间的联系多半是靠信息素。
但温瑜心里很清楚，他的这份依赖和谁的信息素都没有关系。
所以他在烦恼，在后悔。
固有观念让温瑜觉得轻易对谁产生依赖是不好的，总会给自己带来不同程度的伤害。
所以温瑜一直希望自己做一片树叶，可以飘去任何地方，但不会久留。
树叶终究会被埋进土里，他也会。
在此之前，谁也没法让这片树叶停下脚步。
但是现在没有风了。
温瑜这片树叶已经在俞鹤年身边停留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他快忘记了自己要做一片树叶。
现在的温瑜，已经没法清楚的分辨这样的感觉是因为病症还是发自内心。
他只想在这里停留下去，把俞鹤年当成永久深埋他的那片土地。
无关任何事物，无关信息素，只是因为这里有令人感到安心的氛围。
这时候的温瑜，看着眼前的Alpha对自己露出了那样软的眼神。
明明不是擅长温和待人的人，却总在频频对自己散发难得一见的温柔。
分明知道对方或许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也知道面前的Alpha大概最擅长做一些让人误会而不自知的事。
但温瑜还是觉得心头软和了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冰而出，冰面都四分五裂，渐渐融化成一川汪洋。
好像有什么东西和这片冰川一样，不知不觉中就变了模样。
第三十七章
温瑜挑在了一个人不算多的日子，坐上了回学校的高铁。
票是一早买好的，但温瑜提前没注意，上车了才发现自己的位置恰好在窗边。
烦闷的心情终于有了一点缓解。
原本他身边该坐着的苏延此刻正在另一节车厢，这个位置换成了一个高大的Alpha，似乎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正闭眼假寐。
温瑜看了看车窗外的匆匆来往的人群，半天后终于忍不住回了头，目光轻轻落在Alpha身上。
在检票口处，温瑜看见俞鹤年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的时候，尽管已经被事先告知，在那一刻心里还是浮现出了复杂的情绪。
说不清具体感觉。
原本温瑜觉得俞鹤年说的话都是一时兴起，哪怕真的答应下来也并没有真的当回事。
直到一大早，苏延告诉温瑜，俞鹤年会和他换位置，坐在温瑜旁边。
那时温瑜才隐隐反应过来：
俞鹤年并没有在开玩笑。
原本觉得是自己敏感的体质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对方只会避而远之，想要明哲保身。
没想到俞鹤年偏偏要“负责”当真尽职尽责地担负起了帮助温瑜的责任。
按照医生给出的意见，Omega的发情期最长七天，那么他们至少在十天内都要保持每天接触。
在双方都自然释放信息素的条件下。
“主要在于安抚和引导，过多或过少的信息素都会引起二次发情。”
医生这样对俞鹤年说，“需要尽量避免信息素波动，但不能释放过多。
这不是简单的事，你能控制好吧？”
听温瑜说之前从来没闻到过俞鹤年的信息素，医生认为俞鹤年是个控制力极好的Alpha，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信任。
俞鹤年当时认真坚定地点了头。
现在看来对方确实控制得很好。
在高契合度的前提下，俞鹤年不需要释放很多信息素，就能让温瑜轻易感受到，而周围人通常不会注意到这样微乎其微的信息素气味。
但正是这样敏感强烈的感应，让温瑜很不自在。
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瑜总觉得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种下的苦果，根源甚至能追溯到自己第一次决定长期使用药剂的那一天。
如果能够选择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为自己曾经的决定做出改变，温瑜最想回到的就是那一天，自己亲手把那一整箱药剂都扔掉。
那样至少能避免现在这样微妙的情况。
温瑜怎么也没法想象，一个自己一直在试图推远的人，对方与自己的相处也常常心力交瘁，怎么看也不是应该变得亲密的关系。
但偏偏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彼此的高契合，自己还得依靠对方的信息素度过这个不正常的发情期。
怎么想都觉得尴尬极了。
温瑜收回目光，觉得俞鹤年坐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怎么样都不自在。
又怕乱动会惊醒俞鹤年，僵硬地坐直着身体，无可奈何地盯着身旁的蓝色窗帘一言不发。
俞鹤年其实根本没睡着，隐约感受到身边人动了几下又安静下来，微微睁开眼时就见温瑜垂着眼对窗帘发呆，似乎兴致不高。
自从建立了微妙的信息素联系后，俞鹤年奇妙地发现，自己好像总能感受到温瑜的某些真实想法。
虽然不明晰，但总比以前怎么也看不懂来得要好。
他没告诉乔女士发生的这些事，换了个主角把故事讲给乔女士听。
乔女士告诉他，这是建立过信息素联系的AO之间的本能反应。
在标记后，双方的信息素会相融，精神上会有强烈的感知力。
但俞鹤年和温瑜毕竟不是正经标记得来的建立，这种感觉因此微乎其微。
但总还是有用的，比如现在，俞鹤年就能感觉到温瑜低落的表情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是因为觉得无话可讲，所以有些烦恼。
俞鹤年默然地看了半天，温瑜也没发现他醒了，好像窗帘布对他的吸引力远大过身边的俞鹤年。
俞鹤年不知道温瑜是否有跟他同样的感觉。
虽然他觉得温瑜可能是排斥的——对所谓的隐性发情也好，对他的信息素引导也好，都不会真的是这样平静的态度——但俞鹤年还是从内心深处希望这样的精神感知不是自己独一份，希望温瑜会和他一样，能够感知他的情绪，哪怕一点也好。
车子开动了，温瑜恍惚回神，回头想看看俞鹤年醒了没有，猝不及防和俞鹤年对上了目光。
俞鹤年看着他，没话找话：
“表情不好，不开心了吗？”
温瑜愣了一瞬，摇了摇头，小声说：
“没有。”
俞鹤年暗暗松了口气，总害怕温瑜其实并不希望自己坐在这里。
但是没有办法，温瑜现在受不了别的Alpha的信息素刺激，车厢里人流杂乱，难保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俞鹤年待在他身边，用信息素保护他。
几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一直都是俞鹤年在问温瑜累不累、困不困、难不难受。
他现在紧张温瑜紧张得不行，像是怕他随时就要碎掉，对待他谨慎极了。
甚至连行李都不让他提，强硬地拎在手上直接把人送到了宿舍楼下。
温瑜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无奈又好笑，还有几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怅然。
温瑜并不希望别人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的脆弱。
宠爱和保护，他觉得都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东西。
如果是出于对柔弱者的同情，那也根本没必要。
但俞鹤年是因为什么呢？
温瑜知道，作为引发别人发情的人，俞鹤年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
但温瑜非常清楚，如果换作另一个Omega，俞鹤年还是会选择提供帮助。
这并不是因为他多么特殊，而是俞鹤年本身就是这样会认真的性格。
早就听说Omega在发情期会对自己的Alpha产生依赖。
俞鹤年不是温瑜的Alpha，信息素却已经有了这样的认知并作出了本能反应。
温瑜从没这么强烈的感受到AO之间的信息素联系的恐怖。
明明一切才开始，他已经在害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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