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
温瑜转过身来，平静又淡然地看着付瑶，半晌后才也叫了一声“学姐”付瑶的笑容淡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温瑜想，以前的付瑶是什么样的呢？
温瑜还记得他和付瑶第一次见面，是大一那年新生入校，志愿大队在校门口迎接新生。
就是在当时，林硕问他要不要加入志愿大队，付瑶正站在林硕旁边，笑起来的样子可爱极了。
温瑜对这类型的笑容好像没什么抵抗力，乖巧可爱的笑会让他想起苏延，让他感到亲切。
可是现在的付瑶，明明还是同一副笑容，却只让温瑜觉得抵触。
像冷风，像刀子，曾经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带来伤害，现在又不动声色地试图渗透温瑜的生活，像那时候一样，要将他剥离到人群之外。
发情期的Omega情绪都敏感。
温瑜深谙这一点，所以这么几天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免得引起情绪波动。
但现在面对付瑶的脸，这么长一段日子里刻意藏起来的记忆突然涌上脑海。
原本以为已经可以顺利逃脱的一切，似乎根本没有离自己而去。
他不受控制地感到了一阵闷痛。
分不清来源，似乎是太阳穴，似乎是心口，又似乎是后颈。
但无一例外都让他感到眼前发黑。
突然，温瑜周身腾升起一阵熟悉的香味。
这股香味，这么几天一直在他身边环绕，好像根本离不开。
高契合度让温瑜能够敏锐地感受到俞鹤年释放出的安抚信息，不安的、如擂鼓的心跳，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平缓了下来。
付瑶在微凉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酒香。
淡淡的，并不算浓，却一下子唤醒了人的神经，让人不自觉去寻找源头。
只是很快这股味道就被风吹散了，只留下若有若无的淡淡味道。
温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向一旁挪了挪脚步。
他和俞鹤年本来挨得也不算近，如今被他这一挪，挪成了个极度刻意的距离。
俞鹤年看到他的动作，心里顿时有些不爽。
碍于付瑶在场，俞鹤年知道温瑜是不愿意被误会，只好压下躁意。
但是压不住。
躁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他脸上。
俞鹤年皱着眉头，语气还算客气：
“学姐，有事吗？”
付瑶没想到俞鹤年的态度会那么冷淡，像是她的出现打扰到了什么。
付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了好几圈，最后落在温瑜脸上。
而温瑜从头到尾，除了那一声招呼，没有看付瑶一眼。
俞鹤年能感觉到温瑜情绪不高，表情并不放松，反倒像是恢复了两人刚认识时常会看到的那种，毫无破绽的冷意，低垂的眼皮像是极力在逃避什么。
俞鹤年本能地觉得，温瑜对付瑶的出现，其实是排斥的。
也许一直就是这样。
温瑜虽然对人很有礼貌，但也总会在对待人的态度上有着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区别。
对待不怎么喜欢的人，温瑜的话会更少，连对话也不愿意看着对方的眼睛。
而现在，显然是这种情绪被放大了。
俞鹤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连看温瑜皱个眉都要紧张得不行。
这会儿见温瑜明显僵硬的身体和逃避的态度，只想赶紧带着他离开这里，让他再也看不到付瑶。
只是偏偏有人不遂他愿。
付瑶像是根本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气氛，期期艾艾地看着俞鹤年，笑着说：
“哎呀，看见你了，叫你一声都不行吗？”
她眨了眨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话音刚落，温瑜的脸瞬间白了些。
俞鹤年余光看着，都怕温瑜下一秒就要拔腿就跑。
付瑶这话说得倒是巧妙。
配上她当真好奇的表情，好像真的只是随口调侃。
但俞鹤年偏偏错觉似的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感到很不舒服，眉头便拧得更紧了。
他眯着眼看着付瑶：
“学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路上遇见了，一起吃个饭，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俞鹤年的语气懒洋洋的，满是漫不经心，只是盯着付瑶的眼睛像极了又冷又利的刀子，只一眼就让付瑶愣了神。
付瑶仿佛被这个眼神钉在了原地，好半天没出声。
温瑜一直没抬头，看不见俞鹤年什么表情。
只是一直没再听见付瑶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付瑶飘过来的眼神。
是他所熟悉的，写满冷和嘲意的眼神。
在不知多久前，温瑜也被付瑶用这样的眼神盯过。
温瑜甚至不清楚什么原因，就被这样的目光千刀万剐了好几轮。
那时或许是惶恐的。
这时候的温瑜，却只觉得好笑。
付瑶像是再也懒得掩藏些什么，直勾勾地看着温瑜，明明是在和俞鹤年对话，眼神却没从温瑜身上移开：
“是吗？
我已经好几次看到你们待在一起了，之前俞鹤年还说觉得温瑜不好相处呢，现在看样子，你们相处得很好嘛。”
说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事，轻轻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开起玩笑：
“听人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他们说得，像是你们都在一起了一样。”
这句话像是投入深湖的石子，落下后没得到任何回应。
温瑜终于看向了付瑶，见对方毫不掩饰地冲他展露出熟悉的笑，不自觉也笑了一声。
“学姐，”温瑜轻声道，“你喜欢的是俞鹤年，这么关注我干什么？”
付瑶的脸色瞬间难堪到了极点。
俞鹤年闻言，皱着眉，轻飘飘地看了付瑶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挪向温瑜。
温瑜脸上没有什么内容，虽然说话时勾着嘴角，是笑着的模样，周身却半点没有俞鹤年熟悉的放松和笑意。
与此同时，俞鹤年再次察觉到了温瑜信息素里的躁动。
像是某种东西压抑久了，冲撞着想要破除束缚的外壳，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
温瑜最懂得对待人的时候，怎么样的态度是礼貌，怎么样的说话方式才不显得冒犯。
只是这一刻面对付瑶，他像是再也不想顾忌这些，说出的话和“不冒犯”完全不沾边。
“你要是想追俞鹤年，那好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温瑜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波澜不惊，“能不能别每次都带上我呢？”
温瑜很少会说出这样毫无退路的话。
在俞鹤年的印象里，温瑜是带着天生的距离感的。
哪怕他能够与人攀谈闲聊，仍然像是在不易察觉的地方给自己划出了一条路，随时可以离开。
他讲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某一段固定距离里传达的礼貌和疏离。
俞鹤年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这样的感觉，说服了自己，温瑜却在他眼前一点点变得柔软，变得有了烟火气。
俞鹤年不知道温瑜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至少这会儿觉得，这个样子的温瑜才更像是温瑜。
但这场只保持了很短一段时间的平衡，就这么被打破了。
说了那种几乎象征着撕破脸的话，温瑜的表情却仍然很平静。
但俞鹤年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平静表情。
他早就摸清了温瑜的性子，很多时候表面越是波澜不惊，藏在心里的情绪就越强烈。
相比之下付瑶的情绪就很外露，几乎是在温瑜说出了那句话后就红了眼眶，像是被温瑜的话刺到，有些生气了：
“温瑜，你太过分了。”
过分？
俞鹤年当时很无语，并不觉得温瑜说的话有多过分。
反倒是付瑶跟这个词更沾边。
“温瑜，”没得到回应，俞鹤年拧着眉，提高了点声音，“温瑜！”
他几步追上去，拽住了温瑜，忍不住斥道：
“你跑什么！”
也不算跑，只是温瑜离开的步伐太杂乱无章，俞鹤年总觉得他像是想要逃离什么。
这个想要逃离的事物甚至有可能是自己。
想到这里俞鹤年的心情就骤然烦躁起来。
为了不影响温瑜，他这几天一直强迫自己平静再平静，连齐颂和都像见鬼了似的看着他，大惊小怪怀疑他中了邪。
可是一直极力压制的情绪，还是很轻易就被温瑜调动了起来。
温瑜被俞鹤年抓着手腕，被对方滚烫的掌心包裹住脉搏，像是被什么烫了个烙印。
他浑身一抖，看向温瑜时露出了难得慌张的表情。
“……
你别装可怜。”
“……”
温瑜皱着眉辩驳，“我没有。”
俞鹤年气笑了，一点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现在肯说话了？
刚才追在你身后叫你那么多声都不应，我还以为你被付瑶气哑巴了。”
一提起付瑶，温瑜又闭紧了嘴巴，像是要彻底跟这个名字这个人过不去了。
这种外露的小情绪是俞鹤年从没见过的，小孩使性子似的，在温瑜身上，就形成了一种反差。
俞鹤年一直觉得温瑜身上最可爱的就是这种时不时显露出来的反差。
这可能是别的人轻易不能看到的一面，独特鲜活。
但现在俞鹤年根本没心思去欣赏这份可爱。
他不顾温瑜的挣扎，拖着温瑜的手腕把人拽到一处角落，没再提去吃饭的事，像是铁了心地要把这件事掰扯清楚。
“你今天必须跟我好好说说，你和付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俞鹤年皱着眉，是严肃的神情。
可他看着温瑜拧眉盯着自己时晶亮的眼睛，明明他没错却莫名觉得理亏，语气也不自觉放软了些，“她针对你的方式也太明显了，你怎么还忍得下去？”
“……
所以我没忍。”
温瑜偏过头瞥了俞鹤年一眼，“能先放手吗？”
经过提醒，俞鹤年才发觉自己还拉着温瑜的手腕。
只是他今天偏偏犯轴，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放了好让你再跑？”
他气极反笑，“真行，让我满地追着你就那么好玩？”
温瑜沉默几秒，艰涩地开口：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俞鹤年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对别人发火就算了，怎么对我还要发火？
我没惹到你吧？”
温瑜说不出话，心里却想惹我最多的明明就是你。
见温瑜终于妥协似的垂下眉眼，一副怏怏的样子，俞鹤年这才放开了温瑜的手腕。
温瑜皮肤白，平时只是被什么磕碰到了都很容易留下痕迹。
俞鹤年捏着他手腕时虽然生气，到底还是收了力气的，不过聊胜于无，温瑜手腕的皮肤还是红了一圈。
红的捏痕，白的皮肤。
温瑜皱着眉，忍不住抬起手腕察看，青色的血管又透出来。
俞鹤年只低头看了一眼，就被这种色彩碰撞刺激得有些晃神。
他心想自己最近真的越来越奇怪了，不该有的念头总是会有，还控制不住地和那个陌生的Omega说了那样的话。
说了那句话后，俞鹤年后知后觉这话的不妥。
只是口头对话无法撤回，对着一个陌生人解释太多也不是俞鹤年的风格，索性就这样不了了之。
但见到温瑜的时候，俞鹤年还是觉得有些微妙。
这份微妙被付瑶的出现打断，如今又被温瑜青色的血管勾引出来，让俞鹤年的大脑短路了一时。
“……
疼？”
温瑜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闻言抬起头，见俞鹤年傻了似的还盯着看，以为俞鹤年是对他造成的这一圈捏痕感到震惊。
想了想，他安抚道：
“没事，痕迹明显而已，不疼。”
俞鹤年露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茫然，点了点头后猛地反应过来：
“你别转移话题。”
“……”
温瑜无语，“我没想转移话题。”
“那你倒是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俞鹤年终于正色，沉声道，“我相信不会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这样憋屈自己，气也一个人气。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你倒是说出来让我也气一气。”
俞鹤年抱着手臂，一双眼垂着睨温瑜，明明是强势的神态，温瑜却不觉得有压迫感。
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俞鹤年的话上，觉得有点好笑。
但他并不觉得俞鹤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你想知道，从哪都是知道。”
俞鹤年眯了眯眼。
“这是你的事，”俞鹤年压着声音，显得声线有点哑，“我为什么要相信别人？”
Alpha一旦显露出强势的一面，信息素就容易控制不住。
这几天一直被俞鹤年的信息素环绕，温瑜理智上觉得有点温水煮青蛙的危机感，生理上却无法战胜AO相吸的本能，只要一感受到俞鹤年的信息素，身体就先思维一步，率先放软了态度。
让温瑜想冷都冷不起来。
这时闻着熟悉的酒香，温瑜的思维好像也软了，没法再用强硬冰冷的方式去思考这件事。
俞鹤年滚烫的体温像是也存在于信息素里，温瑜每嗅到一点，那体温就钻进他体内一分，把他连同冰冷的思维也染得滚烫。
这样的认知虽然有很多次，每次都让温瑜觉得有种无处遁形又别无他法的羞耻，但温瑜一点也没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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