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似乎也并不是毫不在意的。
他虽然一路上都闭着嘴,不说一句话,手却执着地紧紧牵着温瑜的手。
俞鹤年牵过他很多次,但都只是虚虚地握着他的手腕。
现在滚烫的掌心和温瑜的手心相贴了,温瑜觉得像是攥了一把火。
他想让俞鹤年别握得这么紧,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
似乎他不管说什么都会打破此刻尚且算平静的气氛,接着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走向尴尬。
温瑜没由来地想起那个落在眉心的吻。
他那时在想,那大概是俞鹤年最温柔的一刻了。
温热的鼻息掠过他的鼻尖,悬在额头上,接着是轻轻贴在眉心的柔软。
以至于温瑜甚至没有心思因为“俞鹤年亲了他”而害羞,反倒在那一刻奇迹般地平复了自己狂跳的心率,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处。
俞鹤年额头抵着温瑜的肩膀喊他“宝贝”时,温瑜仍然没有从那一刻里俞鹤年近乎虔诚的温柔里反应过来。
这让温瑜第一次最为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珍视。
他从没有什么时候这样清楚地看透过自己。
他明白自己所期待的事物都来自俞鹤年。
在此前二十年的人生里,温瑜很少把期待放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
他很清楚地知道,比起不会期待,失望更能让他难过。
他在长大的过程中不断为自己增厚与世界的壁垒,只是为了让自己减少失望。
不期待的事,即使没有发生,也不会让人伤心。
但俞鹤年让他学会了期待。
他每天晚上都会期待第二天与俞鹤年的见面,每一秒都在期待下一秒俞鹤年会说出的话。
在俞鹤年和他自己都看不到的、内心隐秘的角落里,他期待着一切和俞鹤年有关的事物。
牵过手后就学会了期待与他牵手,拥抱过后也学会了期待他的拥抱。
而现在,俞鹤年用那样温柔的力道,亲吻了他的眉心。
温瑜于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期待下一个落在他眉心的吻。
或许在别人眼中,俞鹤年和“温柔”二字是根本不沾边的。
但温瑜有幸见到了俞鹤年这样的一面。
以前有人说温瑜是一块没有温度的冰,现在温瑜在俞鹤年的温柔下融化成了温热的溪流。
俞鹤年就是他的体温。
温瑜被俞鹤年叫醒的时候,觉得手指有点发僵,掌心还有点烫。
他是很少这样毫无戒备地在外面睡着的,只是这时还难受着,心里又有明晰的“俞鹤年正在身边”的认知,所以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
他还在迷迷糊糊地醒神,就被俞鹤年揉了揉后脑勺。
俞鹤年顺势用掌心护着温瑜的头顶,把还没清醒的温瑜带出了出租车。
温瑜在医院打的点滴多少起了点作用,至少这会儿俞鹤年摸着他的额头,没再感觉到早上那么灼人的温度。
他顺手揉了揉温瑜睡出印子的侧脸,低声道:
“还难受吗?”
温瑜被风吹了一会儿,终于有点清醒过来,这才反应过来,在车上的时候,俞鹤年好像是一直牵着他的手的。
尽管并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举动,温瑜还是不自觉地脸红了。
明明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应该是冷的,偏偏两颊泛了红,看着有种微妙的可爱。
他有点想躲开俞鹤年的手,却没能成功,只能任由俞鹤年对他动手动脚。
“你、你别揉了!”
温瑜忍无可忍似的,可以别开头的动作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俞鹤年看着温瑜眉目间的怒色,丝毫不为所动。
他第一次发现温瑜的脸这么软,明明看着很清瘦的人,身上却不管哪块皮肉都又软又嫩。
俞鹤年碰上一次就有点撒不开手,只想一直把温瑜抓在手里,反复揉捏。
最好还能把温瑜雪白的皮肤捏出淡淡的红色,让这种可爱的颜色爬上温瑜的脸颊,腕间,后颈。
但他没说出口。
他觉得这样听上去有点变态,温瑜可能会难以招架。
所以在温瑜表达了微弱的抗拒后,俞鹤年立马规矩地把手收了回来。
只是他像是闲不下来似的,又要去牵温瑜的手。
温瑜有点受不了他这样的黏糊了。
但他也不好意思表达拒绝,只能挣动了几下,绷着张通红的脸,小声道:
“干嘛啊,你在车上还没牵够啊。”
俞鹤年觉得他要完了,他现在听温瑜说什么都觉得是在撒娇。
原本以为温瑜不会很快适应他们的新关系,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来给他过渡一下这样突然的转变。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温瑜虽然看上去很别扭,却一直在很大程度地配合他。
哪怕是在他放狠话似的说,要对他做更过分的事的时候,温瑜也没有真正想要逃离的意思。
这样的认知让俞鹤年的心一下子变软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是矛盾,一边为着温瑜的乖顺心动,觉得应该对他更好一些;一边又从心底滋生起一些前所未有的想法,想把自己说过的事都付诸行动,想真正对温瑜做那些“过分的事”这样的想法让俞鹤年惊觉出自己内心某个阴暗的角落。
像窥伺猎物的蛇,温瑜就是引蛇出洞的笛音。
俞鹤年垂眼,想看清温瑜的表情。
但温瑜把头埋得很低,下半张脸几乎藏进了刻意拉高的外套衣领里,只看得见通红的耳尖。
俞鹤年忍住想要上手捏的欲望,低声问他:
“不能牵吗?”
俞鹤年平时的声音并不低沉,只是这会儿刻意压低,耳语似的飘进温瑜耳朵里,偏偏叫人听出了点低哑,带来些许莫名的暧昧。
温瑜抿了抿嘴,很懊恼似的深呼吸了一下,认命般松懈了挣扎的力道:
“……
能。”
俞鹤年看清了他的表情变化,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很快他的笑又收了回去,紧接着,温瑜听到他叹了口气。
他疑惑地抬头,想弄明白让俞鹤年叹气的原因。
却见对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眸色很沉。
“你怎么这么听话,”俞鹤年道,“这样不太好。”
温瑜不由自主有点紧张,懵懵懂懂地“啊?”
了一声。
俞鹤年的大拇指滑至温瑜的腕间,随着脉搏的频率一下下摩挲。
他说:
“太听话了,会让我觉得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温瑜茫然地觉得,他和俞鹤年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想象中会有的翻天地覆的变化根本毫无所踪。
除了偶尔会有的黏黏糊糊的小动作,温瑜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他身边的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同。
最先察觉的是温瑜的舍友。
那天温瑜很晚才从图书馆回来,俞鹤年陪了他一晚上,让温瑜有点过意不去。
两人走到温瑜宿舍楼下的时候,温瑜忍不住对俞鹤年说,下次如果太晚,就不要等他了。
临近期末,温瑜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几乎每天都会在图书馆复习到很晚。
俞鹤年却笑了笑。
“我又不是白陪你的,”俞鹤年道,“陪你一晚上,你给我点报酬,不过分吧?”
温瑜很想反驳俞鹤年这通歪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自从他们开始正儿八经谈起恋爱,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反驳俞鹤年。
分明很多时候都觉得俞鹤年是在睁眼说瞎话,温瑜却还是说不出拒绝和反对。
他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有点红了,小声问俞鹤年想要什么。
俞鹤年一看温瑜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倒是很想让温瑜亲他一下,只是顾及到温瑜脸皮薄,这种事只能想想。
于是他笑道:
“还没想好,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要。”
“……”
温瑜干巴巴地应了句,“好。”
俞鹤年观察到温瑜的脸色,失笑道:
“怎么感觉你有点失望?”
“……
没有!”
温瑜别扭地小声辩解,并开始转移话题,“我、我先上楼了。”
俞鹤年脸上笑意很盛,非常自然地展臂搂了温瑜一会儿,又揉了揉他的发顶,道:
“上去吧。
早点睡,晚安。”
温瑜脸红得已经快熟了,连一句“晚安”都说不利索,仓促地回了宿舍。
他在宿舍坐了没几分钟,心率还没恢复,某个舍友就回了宿舍,还冲温瑜笑道:
“诶,温瑜,你和那个Alpha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呀?”
温瑜一听,肩膀都绷紧了。
舍友看他这样紧张,安抚地摆摆手,笑着小声说:
“我刚才就在你们后面回的宿舍,看见你们在楼下说话了。”
察觉出对方只是善意的揶揄,温瑜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只是脸还有点红,很不好意思似的点了点头。
这毕竟算得上是比较私人的话题,舍友没有多说,只是因为好奇,才忍不住向温瑜求证。
他知道温瑜或许不太擅长对人谈起这些事,所以没有再说下去,心里却多少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他看到了温瑜和那个Alpha说话时的表情,谈不上多么深情,多么含情脉脉,但满是依赖和克制的欢喜。
温瑜从没露出过那样的神情。
好像已经决定好交付自己的整颗心脏,表达出的喜欢,是以隐秘形式热烈燃烧的火焰。
温瑜或许并不知道,作为同个宿舍的舍友,虽然他们平日的交流并不热切,却都是希望他的每一天都能过得开心的。
以前的温瑜不爱笑,不爱说话,脸上从来不多半分表情。
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像一幅画,让人感到无法走到他的身边。
现在温瑜却像是从画里活过来了。
他变得完整、鲜活、生动,有了呼吸,也有了心跳。
齐颂和这回的眼神终于好使了点。
他偶然见到俞鹤年捏温瑜的脸,猛地觉得自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向俞鹤年求证。
见俞鹤年点头承认,齐颂和瞪眼惊讶道:
“卧槽,这么快?”
俞鹤年没有时间上的概念,随意道:
“快吗?”
他想了想,如实道:
“我感觉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很漫长,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快。”
齐颂和:
“……”
莫名感觉有被俞鹤年的这句话酸到。
齐颂和咂咂嘴,想了想,突然“诶”了一声:
“那我以后见到温瑜,是不是得喊他嫂子?”
这称呼俞鹤年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对味儿,牙疼似的皱了皱鼻子:
“……
这么喊,你不觉得奇怪吗。”
齐颂和也莫名觉得不太对,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俞鹤年解释道:
“我喊你哥,喊他不就是要喊嫂子吗?”
“……”
俞鹤年看待问题的角度非常刁钻,“苏延也叫温瑜‘哥’,那他是不是也得叫我嫂子?”
齐颂和默默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可。
“你以前怎么叫就怎么叫,”俞鹤年道,“他太容易害羞了,别让他不自在。”
齐颂和满口应着“好好好”随后又想到什么,问俞鹤年:
“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
我怎么今天才发觉不对,你俩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俞鹤年非常无语。
他和温瑜都没打算把他们在一起的事宣扬,毕竟能看懂的人自然早就看懂了。
也就是齐颂和眼神不好,还要怪他们不说。
“没多久,”俞鹤年道,“半个来月吧。”
齐颂和立马换上八卦的嘴脸:
“进展到哪一步了?”
俞鹤年闻言笑了。
“我们牵手了。”
俞鹤年笑得非常骄傲。
“……”
齐颂和,“?”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看着俞鹤年仿佛已经教堂宣誓的表情,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
这好他妈纯情。
第五十八章
被指“纯情”的两个人都不觉得这个词和他们沾边。
尤其在温瑜看来,他们现在的进展倒是恰到好处。
虽然早就考虑到了他们之间会有的必要的接触,也早早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每次俞鹤年一靠近他,这些心理建设就全都不管用了,温瑜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而像现在这样,偶尔的肢体接触,偶尔的口头调笑,像是俞鹤年给予他的特别的照顾方式,让他有余地适应这种关系的转变,不至于真被欺负得不能招架。
他和俞鹤年的恋爱,开始得太过仓促,完全是气氛正好时双方冲动之下的决定。
以至于现在温瑜回想起来都还觉得不真实,细想起来,还有种莫名的微妙情绪。——好像俞鹤年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游刃有余,他却总是在紧张。
这一点在苏延那边也得到了证实。
苏延回想起来,似乎确实已经很久没再见到温瑜和俞鹤年了。
再次见到,是他们四人一起在周末出去玩,刚在某个快餐店里坐下,就被告知了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事。
他根本不用问,都能猜到温瑜和俞鹤年之间的相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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