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呢……
正当段青泥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而感到心口一凉, 有一只作乱的贼手探了上来,试图解开他衣领上的纽扣。
“靠!”
段青泥垂死病中惊坐起:“你又干嘛?!刚才没脱够是吧?”
玉宿淡淡地说:“看看。”
“我不喜欢被人这么看!”段青泥捂紧胸口,拧着眉问,“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
玉宿还惦记那块青斑,一直想找机会看个清楚,眼下也顾不上阻拦,上手又解起段青泥的衣带。
却不料段青泥反应特别大,他这性子既刚烈又倔强,说不让碰的就不是让碰。玉宿刚凑过来一点,两个人拉扯推搡了半天,一下子僵持着谁也不让谁,最后段青泥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朝他侧脸挥了过去——
玉宿把头一偏,那削尖的指甲划他脖颈上,顿时留三道细长的血痕。
“不说了不让脱吗?”段青泥两耳通红,喘着气道,“……偏要这般折辱我,你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玉宿还待上前,段青泥却严肃地制止:“别过来了!”
玉宿只好道:“……先输内力。”
段青泥仍是拒绝:“不需要。”
说着将衣服裹紧紧的,一个人退到角落里蜷缩着,就不许玉宿再靠近半步。
“……”
好像……是生气了。
玉宿摸着脖侧三道抓痕,霎时感到火辣辣一阵抽疼,不由得陷入了迷茫的漩涡。
眼前这个人,实在太难搞了。分明笑着的时候,是那么温柔;可如今浑身是雷,随手一点就炸,简直令人捉摸不透。
玉宿一向直来直去,要做什么便上手做了,一根筋的脑袋没那么多弯。他硬着头皮琢磨半天,想不通段青泥是为什么生气;他这人也不会说话,从不擅长以言语表达,于是只好抬起眼来,尝试用目光给对方通一通电。
只可惜,通电失败。
段青泥闭着眼睛,把脸别到一边,就是不肯搭理他。
玉宿:“……”
按照以往的经验,某人那张巧嘴嘚吧嘚吧的,最喜欢逮着人讲道理了。玉宿之前嫌他又吵又烦,叽叽喳喳一堆废话,现在突然安静下来,反而有点不习惯……就像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两个人就这么沉寂了许久。
段青泥的呼吸好像更微弱了,连咳嗽的力气也没有。玉宿过去摸了他的后颈,冷冰冰的全是虚汗,便问道:“……你很热?”
段青泥不说话,玉宿也不好脱他衣裳,便从旁边捡几片树叶,呼啦呼啦给他扇风。
那力道用得极猛,发丝儿都给扇飞了起来。
扇到一半的时候,段青泥彻底认输了。他抓住玉宿的手,咬着牙道:“我……冷!”
玉宿看了看自己。他已经没有衣服可以脱了,刚在来时的路上,全给了段青泥裹着,再脱晋江就要锁了。
“我真的……迟早死在你手里。”段青泥绝望地躺平了,盘算着早晚都是一死,不如用最后的力气把玉宿骂上一顿,以解多日累积的心头之恨。
——然而他来不及开口,身子忽然一轻,剩余的力量都消失了。
等段青泥再醒神时,他已经被抱坐到玉宿腿上,膝盖弯曲,脸颊侧移,几乎是以一种毫无保留的姿势,紧贴着那人坚实温暖的胸膛。
段青泥:“……”
“可以了吗?”玉宿的声音近在头顶,极其不自然。动作也僵得要命,手掌摁着段青泥的后脑,不敢用太大力气,也不敢贸然放松,只能生硬地道:“你别又说……不喜欢这样。”
段青泥一下子哽住了,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两人间的体型差实在是微妙。因着玉宿天生高挺,身材修长而匀称,便愈发衬得某人清瘦又弱小,坐玉宿腿上便是刚好,竟像是专程为他留的位置。
——要说不喜欢,那必然是不喜欢的。可耐不住他身子冷,贴着玉宿才有了温度,却也更是因此羞耻不已。
“便宜让你占干净了。”
段青泥闭着眼睛,耳朵烧红,声音细得像蚊子嗡嗡,“我还能说什么啊……”
他说这一连串,含含糊糊的。玉宿没听懂,便皱眉问:“还生气?”
段青泥肯定地说:“气。”
玉宿:“……”
“气我自己,没脸皮。”段青泥忧伤地说,“……这回真的死不瞑目了。”
玉宿低头望着他的胸口,沉默了好一会儿。忽想起段青泥之前说的,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开口一句话便是足够。
于是玉宿抿着唇,内心煎熬了好一段时间,最终鼓起勇气道:“我……有话说。”
段青泥抬了抬眼皮,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
玉宿扔了个钩子,还等段青泥往下说。可这条鱼不知怎么了,死活不肯咬钩,偏等着机器人自己开口。
“我遇到你之前,你就知道石无棱,也对他的目的了如指掌。”玉宿沉声道,“这件事我一直不曾细想……”
“我、我只是知道得多,没有别的想法!”
段青泥顿时慌乱起来,害怕玉宿对他穿来的身份起了疑心,立马解释道:“不过是为活命罢了,不会对你有半点威胁!”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玉宿有些着急了。他一急,段青泥就开始害怕,两个二愣子干瞪着眼,段青泥撒开蹄子想逃跑,却又让玉宿提溜回来,特别无奈地说:“……我不动你,听我说完。”
——他是第一次感觉,原来想说话时没人听,竟然是这么的痛苦……这样想来,对段青泥的暴躁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就问一句话。”玉宿看着段青泥的眼睛,一字字道,“十四年前,在惊蛰山庄……我们是不是见过?”
随后又是死寂般的一阵沉默。
段青泥愣了片刻,一头雾水地道:“……啊?”
玉宿重复道:“我们见过。”
用的是陈述句,非常之肯定。
段青泥眉角一抽,不由奇怪道:“你突然在说什么啊?”
“……”
这回轮到玉宿愣住了。他仔细审视段青泥的眉眼,十四年过去了,一个人的变化是非常大的,何况受到剧毒药物的影响,从头到脚都可能和原来不一样。
然而当年的药斑不会骗人,那东西相当于是石无棱的标志。尤其惊蛰山庄覆灭之后,每一具尸体都让玉宿翻遍了,身上还有痕迹的活人可谓是屈指可数。
“你不记得了?”玉宿抓着段青泥的手,道,“当时我们逃出去,身无分文。你还用当街说书的钱,给我买了张白面具……没勾花的。”
段青泥目光一颤,表情立马不对劲了。
要说别的东西没印象,唯独白面具是正中了他的心窝。
——那可是祈周从不离身的东西。祈周和玉宿,他们本质都是一个人,所以某部分记忆应该是相通的。
玉宿见他如此反应,便执着道:“……你果然是记得的。”
“玉宿,你……真的,想多了。”
段青泥纠结半天,还是摇了摇头,很认真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只能说,我不是属于这里的人,刚认识你的那个时候,是我接触这个地方的第一天……像你说的买面具什么的,那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人。”
玉宿定定望着他,神情颤动,眼角再次染上微红的血丝。
段青泥叹声道:“故人一去不返,你如此惦念在心,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切记,不要将现实和过去搞混。”
“你就是他。”玉宿道,“……连说的话都一样。”
段青泥:“……”
他们还待争执些什么,忽听头顶吱呀一声,传来机关翻转的响动。两人同时仰起脸,便看到上面开了一道缝隙,从缝外探出了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倒霉鬼要得救了~
吐槽一下玉宿,真的像只笨猫ovo哄老婆都不知道顺毛摸,还总拿尖爪子扒拉他
第42章 脏脏猫
段青泥醒来的时候, 窗外的天色再次黯了下来。
他躺在一张坚硬的木床板上,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心脏也好似裂开般的抽疼。眼前的环境十分陌生, 四处飘散着一股诡异的草药味道, 混合了血液特有的荤腥, 闻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段青泥试着挪了挪肩,床边很快有人喊道:“别动!”
段青泥身子一僵, 立马不敢再动了。直到视线逐渐清晰,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见自己手腕至肩膀每一处, 都齐刷刷扎满了一排细长的针。
“我靠!”段青泥下意识道, “容嬷嬷?”
“瞎喊什么,谁是你嬷嬷?”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随后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往他脑门又添一根锋利的银针。段青泥当场惨叫了起来, 却又被对方死死制住,厉声道:“我在施针止血, 再乱动一下,给你扎成筛子!”
“……”
段青泥终于不动了, 躺在木板床上,安静如鸡。
借着屋内昏黄的烛光, 勉强看清那施针男人的模样。
丹凤眼,皮肤生得冷白, 身形单薄而瘦削。背影柔和纤细得像个女人。
——但那扎针的力度毫不轻柔,目光亦是凌厉冰冷的, 仿佛要生生扒掉对方一层皮。
整整一套针法下来,段青泥疼得满头大汗,一下子叫得跟什么一样, 整间屋子都是他的回音。
“爹爹,我早说了,这人都病入膏肓了。”不远处有道熟悉的少年音,是陆小竹。他抱着盆热水过来,拧干毛巾为段青泥拭汗:“……你还救他干嘛,不是白费力气吗?”
“闭嘴。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那男人撤了针,又从桌上端来汤碗,里面又稠又黑的一坨,还冒着滚烫的热气,“你爹开医馆救人,你个当儿子的成天害人……好的没学到,只会给我惹是生非!”
说着把那汤碗递给段青泥,又舀一勺送到他嘴边,尽是一股子难闻的腥味儿。
段青泥还有些警惕,抿紧嘴唇不敢妄动。那男人便道:“放心吧,上等药材熬的好东西——你都差点死了,不吃白不吃。”
段青泥拧了拧眉,犹豫半天,终是张嘴舔了一小口。
那勺药的味道委实太冲,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着那男人道:“……多谢。”
男人挑了挑眉,段青泥却偏过头,朝四下扫了一眼,登时问道:“那个……和我一起的朋友呢?”
男人和陆小竹都没说话,段青泥便慌了起来:“他没从陷阱里上来?”
“不。”男人努了努嘴,又抬手指指药碗,示意那黑糊糊的一坨,“这不拿他煎了药吗?”
“???”
段青泥瞳孔剧颤,表情瞬间僵住了。陆小竹也补充道:“那家伙一身硬骨头,我和爹爹折腾下来,费了好一番力气呢。”
“你们……”
段青泥肩膀一震,当即感到喉咙翻涌,“哇”的一口连血带药喷了出来!
对面那爷俩都惊呆了,瞪着眼睛道:“不至于吧,不就用来煎个药?”
段青泥一边倒抽着气,死死摁住心口,一边从床上翻滚下来,跌跌撞撞的,一扬手抓紧那男人的胳膊,颤声道:“你……你快带我见见他……”
男人道:“吃完药不行吗?”
“不行!”段青泥猛摇头道,“就现在!”
男人和陆小竹互看一眼,只好无奈地说:“那好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两个人把段青泥扶了起来,这间屋子本来也不算大,走两步便到了他们的后院。那里晒着不少新采摘的药材,而其中最为瞩目的东西,莫过于院中央一口又厚又深的药炉,里面少说能装四个人,炉底还堆着乌漆嘛黑的柴火,一看就是刚烧完的……
男人说:“喏,他就在这儿了。”
段青泥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当场失力跪坐在地。彼时心头气血翻涌,呼吸困难,灵魂却像是要随时从身体抽离。
——玉宿那么狠一个反派,全文堪称bug般的强大存在。
到头来的结局,竟是被人抛进药炉里。皮骨碾碎,血肉消融,活生生地熬成一大碗翔。
然而最最可怕的是,段青泥还吃进去了一口。
此时此刻,他摁着自己的喉咙,已然骇得冷汗直冒,全身血液都在疯狂倒流。
“不可能的……玉宿怎么可能愿意?”
段青泥说不清是种怎么感觉。胸口像梗了一块石头,压得浑身骨骼随之下沉,他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了:“肯定是你们威胁他的!”
“没毛病啊。”陆小竹叉腰道,“就是我们威胁他的!”
段青泥怒道:“庸医!那好歹是条人命!”
那爷俩刚想说点什么,段青泥却不听了,三两步冲上去抱住药炉,悲声道:“玉啊,我可怜的玉啊……咱俩可是命运相连的,你这一死了……让我一人怎么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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