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任惜遇回信:
【我可以从头开始学,你可以教教我吗。】
第19章 试音
高三学生的假期普遍很短,过完一个寡淡的春节,日历再翻过几天,就又到了开学时间。
开学那天,班上所有人都来齐了,除了纪燃。关于纪燃家的八卦传了一圈又一圈,任惜遇一句也没参与。他手机里还存着纪燃今天早上发的消息:
纪燃:【图片】【图片】【图片】
任惜遇:【给我发酒杯干什么?】
纪燃:【我刚擦干净的啊,今天第一天上岗,拍照留念。】
任惜遇:【……好好工作,别玩手机。】
纪家财产审计工作还没做完,不过专业人士估算过,走完所有赔偿流程,他们家大概还要倒欠几千万。纪燃苦思冥想,到处找合适的工作,但因为年纪小学历低,基本没什么正经公司愿意录用他,主要是也没哪个老板敢雇昔日那个不可一世的小纪少爷。最后还是他常去的酒吧老板大发慈悲,留下了他,最终纪燃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酒吧服务生。
在听完任惜遇的告诫之后,纪燃看似乖巧地安静下来。然而任惜遇早有预感般点开朋友圈,果不其然看到纪燃最新发布的一条朋友圈,一张对着酒杯拍的照片,擦得锃亮的杯壁上有意无意倒映出他穿着白衬衫制服,衣领敞开露出点胸膛的身影,配文:【开始打工。】
底下排着一串同校学生或昔日狐朋狗友的溢美吹捧,什么纪少爷这身衣服真拉风,这酒杯我得去买下供起来,纪少爷靠过的吧台都变炫酷了!
任惜遇:……
不愧是纪燃,落魄到去酒吧当服务生都能搞出皇帝微服出巡的气势。
新学期伊始,李老师指定了乔乔当新班长和物理课代表。乔乔推脱不掉只好接下,来任惜遇这里收作业都觉得自己格外理亏。任惜遇当着班上众人的面把作业交给她,笑了笑道:“乔乔班长加油干,我相信你。”
乔乔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开心地点点头跑开了。
厉邵扬看着乔乔在后面一甩一甩的发辫,撇了撇嘴,低声对任惜遇说:“晏晏,你能不能少发点圣光?看看你自己,都普照出多少信徒了。”
任惜遇无奈道:“你别说的跟我在传销一样好不好?乔乔顶替我当班长,班里有些同学可能怕我有意见,会给她使绊子,我得当众表个态支持她才行。”
“好吧,”厉邵扬歪了歪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奶糖,递给任惜遇,“晏晏菩萨,请吃信徒的贡品。”
任惜遇被逗得噗嗤一笑,刚要伸手去拿,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颗圆圆的糖,冰凉的薄荷味很快溢满口腔。
任惜遇含着糖抬头,看见陆自寒拿着薄荷糖的包装袋站在面前。他把糖用舌头顶到腮边刚要开口说话,脸上又被盖上一张模拟卷。
“立体几何就算错了,做成这样还好意思让我帮你改。”陆自寒一句话,让任惜遇一下子忘了刚才要说什么,慌忙拿下卷子去找题目:“怎么可能,我建系做的呀。”
陆自寒点了点卷面:“这两条线是一个平面吗?”
“啊!我看错了。”任惜遇懊恼地提笔订正,专注得脸都快埋进卷子里了,全然忘记了身边的形势。
厉邵扬捧着奶糖黑了脸:“陆自寒你……”
陆自寒一伸手拿走了厉邵扬手上的奶糖,剥开丢进自己嘴里,推着眼镜对他挑衅似的一笑,高冷地转身离开了。
厉邵扬皮笑肉不笑,在心里口吐芬芳。他发现班里的纪式纨绔就像韭菜,割了一茬立马长一茬,好不容易送走了纪燃,现在陆自寒居然也跟继承衣钵一样不要脸起来了。
年级组给高三安排了两周一节的物理实验课,任惜遇再怎么避着程乾也不能逃课,只能捏着鼻子去实验室。昔日班主任在实验室讲课依然热情洋溢,不明真相的同学们很开心见到程乾,下了课还围着他请教问题,或抱怨对现在班主任的不适应。
听着程乾和众人有说有笑,任惜遇只觉得分外反胃,下课之后为了躲开,主动拿着小组的试管架送去储藏室。
关上存放试管的柜门之后,任惜遇一回头,突然看见程乾不知何时走进了储藏室,站在阴影里看着他。
任惜遇装作没有看见,径直往门口走,又被他伸手拦住。任惜遇只得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程老师好。”
“我真佩服你,到今天还能装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程乾没了伪装的笑容,阴沉沉地看着他说。
“程老师,我也很佩服你,到今天还能坚持留在A中。”任惜遇垂着眸静立着,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
程乾冷哼:“鱼目混珠的都留得住,我有什么坚持不了的?”
任惜遇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几位老板应该没那么掉价,找你来整我吧?看来程老师信息网很广啊,这种消息都能打听到。”
程乾冷声道:“你猜这个消息传出去,你在A中还能不能混下去。”
任惜遇忽地莞尔一笑,明媚得日光都失色了一瞬:“不如程老师先猜猜这个消息传出去,任万山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A中吧。”
程乾面色果不其然一僵。任惜遇趁着他愣神,侧身打开储藏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晚上回到宿舍之后,任惜遇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
“你下午给我发了消息之后,我查了一下,任氏集团跟程乾有交集的只有小陈秘书。”任轻尘道,“他们俩是高中同学,关系应该不错。”
“不错到可以交流老板家严禁外传的八卦吗?”任惜遇淡声问,“那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
任轻尘笑了:“小陈秘书再没脑子,也不至于看上程乾那样的人。我看小陈前两天参加了高中同学会,估计是在酒席上喝多了说漏嘴,被程乾猜了个大概。不过能马虎到这个程度,小陈也真是离死不远了。”
任惜遇道:“轻尘哥,别着急处理他。他一下来,元石公司的项目落到你这里,以后不好摘清。”
任轻尘觉得自己常常看不透任惜遇,就像现在,明明任惜遇想要报复任氏集团的心情那么强烈,却又不用自己这个最方便的人脉接近权力核心。他想不出任惜遇还能用什么方法。
任轻尘没有说话,但任惜遇仿佛猜到了,笑了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牵连你,万一失败了,我不就把你拖下水了吗。”
“惜遇,你别跟我这么见外,我……”
“好了轻尘哥,我累了。”任惜遇打断他。
任轻尘叹了口气,终道:“好吧,你好好照顾自己,晚安。”
挂断电话,任惜遇继续在台灯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账目,在账单流水的复印件旁边留下一大串草稿。保险起见,这些账单不能交给任何人核对,于是他只能抽空在网上自学会计,慢慢梳理计算。
算到一半,手机震动了几声。他停下笔随手点开一看,顿时凝住目光。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翻到最底下的抽屉,上面的锁果然有被撬过的痕迹。打开一看,里面的灌肠工具和套子都没了。
任惜遇下意识拨出一个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问:“陆自寒你没发疯吧?”
“?”陆自寒难得迟疑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卷子,“我觉得半夜做阅读理解,应该还在正常人行为范围内。”
“不是你就行,那没事了。”任惜遇松了口气,就要挂掉。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陆自寒敏锐地追问。
“不算麻烦,我能解决。”任惜遇笑了笑,“抓到你背着我开小灶了,做的哪篇,明天给我看看。”
程乾蹲在没开灯的出租房里,眼里满是疲惫的血丝,一会儿盯着手机的亮光,一会儿盯着从任惜遇宿舍偷来的东西,靠一瓶劣质洋酒和对任惜遇的意淫强撑着精神。白天他尚能抓住最后一层体面的皮囊,到了一无所有的夜晚,离开学校,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像是一切都被打回原形,无处躲藏。
他一度以为自己突破阶级壁垒,不择手段地挣扎求生,永远不会遇到同类,直到他看见任惜遇。初次相遇,任惜遇太像一只一无是处的羔羊,缩在豺狼的身体下瑟瑟发抖。他抱着试探和同情的心态,去接近他,用爱施舍。他以为这样的羔羊,最缺的就是被人珍惜爱护,一点甜头就能对他感激涕零。却没想到,任惜遇比任何一只羔羊都冷漠狠毒,将他践踏到尘埃里,从头到尾却连正眼都没看过他。
他不甘心,死在自以为能掌控的同类手里,却始终连一次被正眼相待的机会都得不到。每一次的攻击都被借力打力推回,程乾仿佛掉入魔障,变得越来越不堪,气急败坏地撕掉所有伪装,直到现在,他几乎疯狂到丧失所有理智。
手机一声震动,一下子拉回他所有注意力。程乾慌忙点开锁屏,看到短信界面下多了一条简洁的回答。
任惜遇:【东西还给我,我答应你。】
胜利来得如此简单,程乾被巨大的惊喜砸蒙了,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公文包,又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一路赶到学校,用人脸识别进了校门,因为不想惊动宿管,偷偷从无人宿舍的阳台爬了进去。他偷任惜遇东西的时候已经摸得足够清楚,现在更是轻车熟路。
到了门口,程乾轻轻按动门把手,发现门是锁着的。他只当这是任惜遇屈服之前的最后一点别扭,完全没放在心上。拿出铁丝低头捣鼓起来。
“不许动!”猝不及防一声厉吼,几只有力的手狠狠扭住他的手和肩膀,将他掼倒在地,扣上手铐。
程乾拼命挣扎,扭过脑袋时看到一双毛绒拖鞋。再往上,任惜遇披着一条灰毯子低头看着他,看起来害怕又惊讶。但只有他的角度可以看见,任惜遇眼底那点漠然,平静的轻蔑。
从商从政的上层阶级害怕自己的仇家报复孩子,所以A中的安保系统是绝对的一流,甚至有警职人员在校二十四小时待命。一个报警电话,十分钟内安保就可以到位。
“我只是在和同学交流学习,手机上说不清,我就去他宿舍了。结果一回来就看见程老师在撬我的门。当时我太害怕,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人就报警了。”任惜遇坐在警局忐忑地叙述,“可是,就算是程老师,他现在也不是我们的班主任了,没有查房义务了啊。就算有,又为什么要撬我的门?不能事先打一个招呼吗?”
“那他手机里那条短信是你回的吗?”警察问。
任惜遇想了想才道:“啊,是我给陆自寒发的消息,发错人了。我只是想把那张卷子拿回来,所以我发完就去陆自寒房间了。但我没和短信里这个人解释,我以为只是个骚扰短信,没想到居然是程老师发的。”
给学生发骚扰短信,半夜带着情趣用品撬学生宿舍,加上程乾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就很不正常,警方很快控制住他继续调查,安抚了一下任惜遇,就让他先走了。
折腾完一圈,已经快要天亮了。任惜遇上了陆自寒的车,裹着陆自寒房间薅来的毛毯,哈着气搓了搓手。
陆自寒敞开外套把任惜遇抱进怀里,一边给他供暖一边道:“凭这点罪,估计关不了程乾多久。警局查案细节又是保密的,到时候程乾还能混回A中怎么办?”
任惜遇在暖意中惬意地闭上眼睛,毛茸茸的脑袋在陆自寒胸口蹭了蹭,像只打盹的小猫。他轻哼着说:“已经安排好了,从今天之后,别说A中,整个教育界都不会再有他的立足之地。”
凌晨,A中所有家长都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是一长段剪辑过的音频材料。点开播放,能听到一个老师对某个学生的暧昧暗示,性骚扰乃至用学业和学生隐私威胁。被威胁的学生的声音基本上都被剪掉或处理过了,但威胁人的这个老师的声音,许多家长都熟悉,就是那个常常上优秀教师表彰名单,讲课风趣又待同学慈祥友善的程乾。
校长办公室的电话一整天都在响个不停,教育局有关系的已经施压相关人员来学校了解情况了。心急如焚的家长来学校闹,甚至当场要把自己孩子接回去转学。
在这样的巨大压力下,校长办公室不到中午就发布了公告:鉴于教师程某对学生做出威胁骚扰等不当行为严重影响了学校秩序和学生身心健康,我校已决定开除程某,永不录用。
同时教育局也发布了公告,吊销程乾的教师资格证,本市所有教育类行业都不得聘用程乾。
任惜遇看着学校公告栏,神情淡淡,并没有多少惊喜。他想起自己在离开警局时,看着里面全然崩溃的程乾,说的最后一句话:
“演出还没有开始,你只是演奏前的试音而已。”
第20章 彷徨
任氏集团高层会议上,几个董事正在争论不休。这场会议只有任万山、任轻尘、三四个利益高度相关的董事和小陈秘书,所有人进办公室的门都得过一道电子设备检测仪,身上连手机都不允许带,别说什么录音录像设备了。任万山一开始就说过,别怪他不信任各位,上面风口越收越紧,他只能有备而无患。
任轻尘百无聊赖,只能忍着不耐,看小陈秘书洋洋得意地汇报自己的成果。
“任总,元石公司已经重新正常运转,我这边正在逐步加大周转资金金额,预计三个月左右可以把预计金额全部洗一遍。”
任万山听了他的汇报,点点头,又道:“做得隐秘一点,不要留下把柄。”
小陈说:“任总放心,账单都是钱货两讫,没有任何问题。”
任轻尘虽然没参与,但大概也能听出来小陈秘书的手法。编造大量交易记录,把黑钱先给元石公司,让元石公司“购买”任氏集团不存在的产品,把钱付回来,这样任氏集团不合法的收入就被洗成白钱了。
任氏集团目前最烫手的就是这笔巨额非法收益。吴霖从收益来源下手,寻找任氏集团参与非法盈利的证据,结果被倒打一耙搭进了自己。现在任轻尘不如当初的吴霖受任万山信任,直接证据抓不到,想找洗钱的间接证据,又因为这种交易记录太过冗杂琐碎,根本无从下手。
另一个董事谨慎发问:“能不能对元石公司百分百控股?没有外人,我们操作起来也安心一些。”
小陈皱眉:“李董,那些散户手里的股收购起来非常麻烦,执意收购说不定会引起警觉。而且把元石公司的股份全部拿走,元石公司的人不配合怎么办,您去劝吗?”
20/32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