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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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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lbo非常焦虑。他的手不断在绣着金色花纹的绿马甲上蹭来蹭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检查手帕是不是安稳地躺在口袋里。当Bilbo这天早晨第十五次挥舞着梳子靠近时，Frodo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头躲开了。年长的哈比人缩回手，如果他能把那根翘起来随时要从头上飞走的卷发彻底归顺的话，那么……
“算了吧，Bilbo叔叔。”Frodo边说边压平自己的头发。在Bilbo眼里他的举动只是使得结果变得更糟！他不由自主捏紧了手里的梳子。
“我以为我们不在乎是否能给Thorin留下好印象？”Frodo问。
“我们不。”Bilbo答道，或许他把卷发弄湿，那挫头发会变得服帖……
“那你为什么穿上最好的马甲，还把我打扮得像要出售的马一样？”Frodo逃出梳子的攻击范围。他伸手拿起早晨盘，里面绝妙的芝士已经所剩无几。矮人可不知道什么是第二早晨或者午前茶，所以一个哈比人不得不统筹安排得到的食物。Bilbo和Frodo都会从正餐里留下一部分食物储藏起来，放在身边当做零食供一天的消耗。面包、硬乳酪和水果是最常选择的，但是昨晚Bilbo看到Frodo渴望地盯着晚宴上的枫糖布丁看了很久。
“因为我们不能表现得不够体面，给陛下留下看笑话的机会。”Bilbo叹了口气。Frodo背对他的行为让他觉得更加挫败了。
“你知道昨晚某些矮人问我什么吗？”他继续道，“‘哈比人住在地下的洞里’是真的吗？”Bilbo假装带着外国口音的低沉声音说。
他在外衣上擦擦手。“就好像我们是鼹鼠、老鼠，或者其他围着泥巴嗅来嗅去的生物一样！”
Frodo咯咯笑起来，“那么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Bilbo叔叔？”
“唔，我告诉他们我的飘窗有多美，非常感谢！还有洒在地板上的阳光！”Bilbo顿住了。这段对话貌似发生在昨天深夜，杯中的酒所剩无几的时候。
Frodo把黄油涂在一片面包上，咬了一大块。他带着满嘴食物说，“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国王认为我们住在泥浆里。”
“坏话传千里，我的男孩。”Bilbo说，“这些矮人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那些旅人喝多了传来传去的故事会被后代们当做事实记在书里，而且大多数矮人不会路过夏尔。所以责任落在我们的肩上，Frodo，在依鲁伯建立哈比人的良好形象。从国王开始。”
Frodo严肃地点点头，但是嘴边的肌肉微微抽搐。
Bilbo对着镜子检查他的形象，再次拉平身上的外套。
“而且，”他哼了一声，“这不是我最好的马甲，那件红色天鹅绒的才是。”
Frodo对他露出微笑，“Bilbo叔叔，你不觉得……”
突然响起敲门声。
Frodo咽下最后一口早餐，Bilbo再一次检查了口袋里的手帕。他们看了看彼此，Bilbo叹了口气，跑去开门。
Thorin国王看起来与前一晚宴会上大不相同，不仅除去了笨重的王冠，身上也换上了轻便的衣物：一件简单的蓝色外套，跟他的眼睛非常相衬。Bilbo瞥了眼国王的身后，想看看还有什么。
那个大块头的矮人，Dwalin，站在国王身后。他目不斜视，后背背着两柄硕大的战斧。
Bilbo咽了口唾沫。参观依鲁伯真的有必要带着重型武器吗？
“早安。”国王越过Bilbo进了门。他停在房间正中，Frodo的身边，满怀期待地看向年长的哈比人。
Bilbo仍然站在敞开的门边，呆呆地看着国王把他的看门口狗留在外面，自来熟地走进房间。
Frodo对国王说，“感谢你邀请我们参加这次出游，陛下。”他看了眼他的叔叔，等待着他的回应，Bilbo摇摇头摆脱神游，附和侄子的话。“是的，非常感谢你。”他含糊地说。
Thorin国王轻轻拍了拍大腿，房间里太安静了。
“好吧！”他突然说，“我们出发吧。”
国王对Frodo伸出手臂，后者起初没搞清楚他的意图。Bilbo差点因为侄子迷惑的可爱表情笑出来。上一次Frodo陪同他人参加社交活动还是在Dora姨妈百岁寿辰的时候，她坚持要带着他年幼的外甥到处转转，把他介绍给庞大的家族和邻居。
但是小伙子还是很快跟上去，把手谨慎地搭在国王Thorin的臂弯处。他们相携走出门，Bilbo紧跟在身后。
*************
Thorin国王对他们解释只会参观地表的矿井，不会下到深处。稍晚之后他们还要继续挖掘，对温和的哈比人来说不够安全。
“矮人生来就跟岩石打交道。”他解释道，“我们是强壮的种族，可以轻易把一大块石头举过头顶。我不想看到你们柔弱的身体被落石压碎。”
想到Bofur在他们脚下很深的地方挖金子，Bilbo不由得发起抖。如果矿井的岩壁坍塌，究竟要花多少天，甚至是多少周才能找到尸体？
国王向前走去。Frodo在路上摆脱了国王，落在队伍后面跟着他的叔叔。他们跟着国王上了一架石桥，Dwalin殿后。
Thorin国王停在桥中央。眺望远方能看到一条河流。哈比人感到微风拂面，潺潺水声在耳边回荡。
“这里曾经是翡翠矿，”他说，指了指四周陡峭的岩壁。“我们取走了这片区域所有需要的原石，但是你们仍然能看到岩石上星星点点的翠绿闪光。”
起初Bilbo以为那是某种霉菌，从下面的水里爬上岩石。但是国王晃动火把，突然那些宝石折射出闪烁的光。
那让Bilbo忆起初冬时他的草坪。早晨小草结了霜，在冬季的阳光的照耀下，把一片片光斑折射进袋底洞。绿色和光点交汇在一起，是那么漂亮。
他从眼前的壮观景象上别开眼，看到站在身边的Thorin国王因为他的惊奇的表情露出微笑。Bilbo赶忙将目光转回墙壁上。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Frodo大声说。
国王的目光离开Bilbo。“是的，”他说，“这是罕见的景致。依鲁伯有中土最大的矿藏，深达两英里，而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探到底。那也是我们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富有王国的原因，甚至比刚铎更繁荣。”他满怀期待地看向两个哈比人，但是对方仍然盯着漂亮的岩石。
Frodo转向Dwalin，“你也曾经是位矿工吗，Dwalin先生？”
大个子矮人清清喉咙，“不，从来都不是。”
Thorin国王解释说，“Dwalin和Balin的家族在依鲁伯是比较贴近皇族的。事实上，我想我们算是堂表兄弟。”他看向Dwalin想得到回应，但是一无所获。
“不管如何，”国王继续道，“他们从小就被按照辅佐帝王的重要职位而培养的。因此，Balin是我的首席顾问，而Dwalin是警卫队长，有时候又是我的私人保镖。”Thorin国王对他的矮人同伴露出得意的笑容，Bilbo想他们或许是比表面上表现得更加亲密的朋友。
国王再次向前走去，带着两个哈比人和一个沉默的矮人下了桥。
****************
市集规模大得不像话。Bilbo本来以为布理每周集市已经非常大了，但是跟这里相比简直微不足道。目之所及皆是矮人和戴尔的人类，轻松地穿梭在人群和货物中间。商贩对过客们大声叫卖，货车里花样百出的食物散发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
噪音压倒不管国王做的任何讲解，所以他们尽情享受周围的快乐气氛，两个哈比人不管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都要驻足观赏。Bilbo一边留意他的侄子，一边张望着前方。
最后他被一个卖各种散装茶叶的小摊位迷住了。货摊主人的脸上有Bilbo见过最华丽的胡子辫，至少是在依鲁伯。Bilbo很快便得知他的名字叫Dori，矮人不断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各种锡罐让Bilbo闻。矮人一发现Bilbo是茶叶鉴赏行家，就开始事无巨细地解释茶叶是怎么来的、最好的冲泡方法是怎样的，甚至还提到搭配哪种饼干更可口。
“这些事从哈拉德远道而来的。”Dori边说边把另一个锡罐递给Bilbo。“注意到它使用的香料了吗？”
Bilbo深吸一口气，哦，是的，这跟过去闻到的任何香料都不一样。他猜测口感是否也同样浓郁。“我闻到的是小豆蔻味？”他问道。
Dori微笑起来，“没错，冲泡的时候茶汤是姜黄色的。”他从下面的柜台里拿出一个棕色的纸包。“来十盎司如何？”
Bilbo真想踢自己。经过混乱的早晨，他完全忘记了把小钱袋挂在腰带上。而现在他真的很想要那些茶。这个商人明天还会在这里吗？
“Bilbo叔叔！”市场另一处的呼喊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友好地对Dori咕哝了一句 “抱歉”，飞快地向侄子所在的地方赶去。他经过国王和Dwalin身边，两个矮人正在跟附近的一个铁匠商量什么。他们看了眼匆忙的Bilbo，但是什么也没说。
Frodo站在一个面包摊前，盯着一个顶端装饰着蜜饯樱桃的糖霜圆面包，显然唾液分泌有些过剩。Bilbo微笑起来，他的侄子一直嗜甜如命，Bilbo希望他这种天性永远不会改变。
“难道它们看起来不美味吗，Bilbo叔叔？而且马上就到午餐的时间了。”Frodo的目光重新回到甜点上。
Bilbo瞥了眼Frodo的腰带，男孩当然也没带自己的钱袋。如果Bilbo不提醒他，男孩一定会只穿衬衫和掉了半边的吊带裤跑出袋底洞。
Frodo和面包师傅等着他的回答，而Bilbo面临着跟两分钟前相同的窘境。
“让我来为你们的食物付钱。”国王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哦，我们不一定……”Bilbo刚刚开口，但是立刻被矮人打断了。
“因为我你们才来到孤山，至少我还能做到喂饱你们。”Thorin国王对两个哈比人露出微笑。
面包师对国王点点头，开始给他的货物打包。Frodo得到他的糖霜包，Bilbo和国王选了肉馅饼。
一边吃午饭，一边漫步向市集的入口走去。路上他们看到Dwalin正在跟那个叫Dori的茶摊老板说话。当他注意到国王和哈比人经过身边时，飞快地收拾好各种包裹跟在他们后面。
Frodo伸长脖子回头对Dwalin说，“你喜欢茶吗，Dwalin先生？”
“嗯。”Dwalin回答。
Frodo没有气馁，继续道，“Bilbo叔叔疯狂地喜爱茶，你们俩应该找时间聊聊。”哈比人对警卫队长微笑着。
Dwalin没有回话，于是对话就那样结束了。
******************
他们再次回到走廊里，Bilbo不得不感叹矮人在如此千篇一律的环境中仍然清楚该往哪里去。他试着记下一路的标志，针织挂毯或者家具，但是国王用那种速度前进，很难有时间研究每个厅堂的细节。
他可能很想尽快结束这次观光，Bilbo想。肯定有其他事比陪同两个像跟着鸡妈妈的小鸡雏一样的哈比人逛他自己山重要。
“我们到了。”Thorin国王叹了口气，停在一扇巨大的绿门前。他看向两个哈比人。
“我把这里留作最后一站，”他说，“希望你们喜欢。”他的目光在Bilbo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打开门。
眼前的景象令Bilbo忘记了呼吸，好半天才慢慢吐出一口气。他从未在一个地方看到这么多书。慢慢地走进图书馆，仿佛灵魂出窍一样，目之所及是一排排直达天顶的书架。其他人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可以肯定的说，即使把余生都花在这里，他仍然会无怨无悔。哈比人靠近书架，无心留意门口的同伴。一本薄薄的红色书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小心翼翼地拿了下来。
“我恐怕，那是库兹都语写的。”一个柔和的声音从书架后响起。一个矮小的红发矮人从角落里探出头，对Bilbo露出微笑。
“你们是哈比人，不是么？”他说。Bilbo点头肯定他的问题。
“我不太了解哈比人，你们说哪种语言？”
“嗯，所有哈比人都说通用语，就是西方语，但是我也懂辛达林。”Bilbo挺直后背，拉了拉自己的吊裤带。
矮人非常吃惊，“精灵语？好吧，我们没有任何书是用他们的语言记载的。”
他向另一个书架走去，拉出一本书。“这是西方语写的，是一本来自洛汗的爱情诗集。有很多使用马的古怪比喻，但是仍然有不少感人的篇章。”他把书递给Bilbo。
“哦，谢谢你！”Bilbo非常感动。自从离开夏尔他就没读过一本书，现在他非常期待夜晚的到来，到时候他就可以带着它坐在壁炉前好好享受。
“如果你给我时间的话，我可以找到更多西语书。”矮人向他的书桌走去，拿起一根羽毛笔。“你喜欢什么？”
“哦，所有！历史、童话、诗歌、罗曼史……任何你能找到的！”过度兴奋使得Bilbo完全忘记了之前同行的同伴，此时对方正从他身后走来。
小个子矮人抬起头，“哦！陛下！”他放下羽毛笔，“还有Dwalin先生。”他的脸蛋微微发红，随后便低下头。
Thorin的目光在他的保镖和害羞的矮人间掠过。他微笑起来，但是Bilbo不明白什么让他觉得那么有趣。
“Baggins老爷，Frodo先生，很高兴为你们介绍依鲁伯最年轻的图书管理员和大学者，他的名字叫Ori。”国王对小个子矮人露出温和的微笑。
Ori抬起头，对哈比人点头问候。“我会为你找到那些书，哈比人老爷。”他迟疑了片刻，飞快地瞥了眼国王，然后继续道，“你是否可以为我做些什么当做回报？”
“当然，Ori，是什么？”填饱了肚子，还得到一本书，一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令Bilbo心情极佳，非常乐意与人为善。
“有时间就来跟我聊聊哈比人，我们这个图书馆里几乎没有关于哈比人的书籍，只有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而我想自己根据第一手消息创作一本。”
Bilbo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的侄子，“好的，非常乐意。”他对Ori说，“等我再来借更多书，到时候我们可以约定见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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