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枯坐一会儿,徐仵作又吐出些实话,原来他这样不挑肥瘦的接活,是因为朝廷未拨今年的饷银,别说他们没发银子,就连知县大人、知府大人,都没银子拿!
“觍脸去衙门催过几次,师爷总打哈哈,说上头没发银子,县令大人也囊中羞涩,全是放屁!老子这种靠朝廷养活的兜里没钱是自然的,上头又不靠朝廷给的那点俸禄挣钱,何必同我们哭穷?!”
说到气处,徐仵作当真如蛤蟆般鼓着眼跳起来破口大骂,宋了知嫌他口无遮拦说话粗鄙,又躲回屋子里,继续同缝满了鱼线的牛皮枯坐。好在没过多久,贵人终于到了。
和以往驾着马车衣容华贵的贵人不同,这次这位贵人已经很难沾上贵人的边了——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着粗麻孝服,有些干枯的头发梳成一条大麻花辫垂在身后,身板瘦弱得和小鸡仔无甚区别,居然独自拖着一口棺材便过来了。
正值酷暑,她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胡乱地贴在额头上,嘴唇干枯发白,好像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若不是她背后还拖着漆黑的棺木,宋了知甚至会认为这位姑娘就这样飘走。
宋了知不善言辞,与贵人打交道的事从来都是徐仵作上前,他立在一旁看着,烈日当头,徐仵作虽没什么好脸色,但也请她站在檐下阴凉之地,不劳贵人开口,自己挪开棺材板看了看,铁青着脸:“双足已显袜套状,肚子也胀了,怎来得这么晚?”
那姑娘哑着声音同徐仵作道歉:“官老爷发发善心吧,全部银子都拿来孝敬您了,横竖马也是拉,我也是拉,能省点就省点,后头还需银子修墓呢。”
徐仵作不吃这套,干站着不说话,宋了知清楚这是要对方添银子的意思。那位姑娘也通人情世故,从袖口拿出一方手帕,里面放着几钱银子,统统都送进徐仵作口袋里。
“请您吃茶的钱。”她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看着比哭还难看。
徐仵作打量她磨破鞋尖的布鞋,心知是再无油水可敛了,也就松了口,让宋了知自己把尸体运进去,他今日穿了件新衣裳,不愿碰这些秽物。
那姑娘倒是主动提议帮宋了知的忙,宋了知摇头拒绝了,先把头放好,再托起尸体两腋将人抬到请针线的台子上。
夏季尸体本就不能久放,宋了知虽然不惧死尸,可见到尸体高度腐败成这样,也不由地皱紧眉头。全身呈青黑色,眉间鼻腔都聚起豆腐渣一样的白色絮状物,是蝇虫幼卵,再过一两天就能孵化成蛆。坦白说,这样的尸体实在没有什么缝合的必要,恐怕多停几日就不剩皮肉了,白骨一堆,缝未缝过根本无差别。
“这位官老爷,我可以在一旁看着么?”她怯生生地站在门外问道,大辫子随着动作又垂到了肩膀前面。
宋了知正拿烛火给针消毒,见姑娘这么问,也愣住了:“我不是什么官老爷...应该......是可以看的吧。”
他自己也带着些犹豫,见徐仵作没出面阻止,又望向这几乎快要乘风飘去的小姑娘,心中起了恻隐之心,进屋前还提醒道:“可能会有些血腥......你确定要进来?”
姑娘坚定地点了点头,进到屋中。她先前已与这尸体朝夕相对两日,又是自己恩公的尸体,自然是不会害怕,反是看宋了知替尸首穿针引线,眼泪滚落出来,又担心自己哭声会惊扰到宋了知做事,死死咬着手背,不让哭声逸出半点儿。
因尸体皮肉已经散了,宋了知不得不换成半月形的弯钩来缝合,无意间瞥见了满面泪痕的少女,他有些不安,无措地同她搭话,试图让她止住哭泣:“这位,是你的父亲吗?”
她摇了摇头,用袖子匆忙地拭去泪水:“不是,仇继大人是我的恩人。早年我被人牙子拐卖,若非仇继大人刚好路过,恐怕我就要与爹娘永别了。如今仇继大人满门抄斩,再无亲人替他处理后事,我这才如此打扮,把他尸首赎出来,送仇大人最后一程。”
话至伤心处,她又要落泪,宋了知忙转移话题:“你爹妈不陪你一同来吗?你独自一人伏着棺材,着实辛苦了些。”
“老家匪患不断,去年举家搬迁,老父老母体力憔悴,相继故去了。”
“这......”
宋了知长叹一声,只得道句节哀。
因心生同情,他做得格外专心,手脚利落地将快要腐烂的尸首修复成功,朝门外扫了一眼,见徐仵作在远处抽烟袋,悄悄地把他今日拿得钱原封不动地送还给这位姑娘。
她连忙推拒:“怎么使得,先生还请收下。”
宋了知也不懂什么漂亮话,只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还要给他修坟么,刻碑纸钱样样都用得着银子,你且拿着吧。我家尚有余裕,少拿一些也不打紧。”
姑娘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最后热泪盈眶,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若是日后还能相见,定当全力报答。”
宋了知忙把她抚起,这事并未往心里去,最后还帮着姑娘把尸首送了回去,待归家之时,天色已然全暗。阮雪棠早用过晚膳,正倚靠在床上看书,宋了知先是围着他打量一圈,见人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就着阮雪棠的剩饭剩菜抱着碗大口扒拉了几下,又急匆匆跑去井边冲凉,怕身上沾了气味熏着阮雪棠。
洗过澡,他像只湿漉漉的大狗一样又钻回屋子里,乖乖坐在地铺上擦头发,他今天累极,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阮雪棠见宋了知一身疲惫地披星而归,难得生出些怜惜的意思,将书搁置在旁,用手揉了揉那未干的发顶:“平常啰里啰嗦,今日倒是老实,话都不说了。”
宋了知歉意地笑了笑:“今日有些乏了。”
他嘴上说乏是真,可喜欢阮雪棠的触碰也是真,他今日听了那姑娘的惨淡遭遇,更加感慨现在安稳生活的来之不易。不知怎么,竟大起胆子捉了阮雪棠的手捧在脸颊上蹭了蹭,把今日之事原模原样的说了一遍,阮雪棠听到仇继之名时神色稍动,可惜藏得太快,叫宋了知未能看出来。
宋了知见阮雪棠不推开他,又肯听他讲话,色令智昏,很有得寸进尺的想法,主动爬上床凑着脑袋去亲阮雪棠,也不伸舌头,只是狗儿一样在他嘴唇和脖颈处流连,想学阮雪棠上次留吻痕般也在那羊脂玉似的肌肤上留下个痕迹。
阮雪棠此刻还剩些怜惜,便由得他压着自己胡来,只当是养的狗在撒娇。可没过多久,宋了知在他怀里拱得他快热出汗了,于是这怜惜又生生消磨成了厌烦,阮雪棠深吸一口气,极为熟练地将人踹下床。
第二十九章
29
宋了知发现,阮雪棠在避着他。
他原先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可阮雪棠对他的抗拒太明显,让他不得不注意到阮雪棠的异常。首先便是阮雪棠洗澡时不让宋了知在旁边伺候了,后来直接变成宋了知看他脱衣都不行,不必说,那档子事自然也有一阵子没做。
有次宋了知见他胸口不知怎么湿了一小块,想让阮雪棠把衣裳换了,他之前伺候惯阮雪棠换衣裳,刚碰到阮雪棠衣角,阮雪棠居然直接将他推倒在地,不让宋了知接近他丝毫。
这样简直就像回到了两个人最初认识的时候,阮雪棠成了刺猬,时时刻刻防备着想要靠近他的人。
他本能要往自己身上找错误,可冥思苦想几日也觉不出自己哪儿又做得不对了。再者说,阮雪棠对宋了知从来都是有仇报仇没仇也要找茬的坏脾气,不像是宋了知做错事还会隐忍不发的类型。
于是宋了知只能郁闷地坐在井边替阮雪棠洗衣服,以前两人肌肤相亲,宋了知口上抗拒,身心其实都是欢喜的,现在阮雪棠成了大刺猬,宋了知反而沮丧起来,体内像有小虫啃食,痒得不行。
他不是重欲之人,生平从未如此渴望过,对这陌生的空虚几乎是惶恐的。
阮雪棠还在屋里沐浴,天色昏暗,宋了知悄悄拿过一旁还未洗过的内衫放到鼻尖轻嗅,闻到来自那人身上特有的冷香,混杂了干净的澡豆味,好像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奶香。
他原本只是情难自禁地想嗅嗅阮雪棠的味道,也不知是太久没做还是一墙之隔的阮雪棠在洗澡的缘故,总之,宋了知不争气地勃起了。
宋了知隔着裤子揉了揉自己高昂的阳具,抓着阮雪棠的衣服躲进厨房,他自己也晓得厨房不是干这事的地方,可他顾不得那么多,快速将裤子褪下,一只手捧着衣服嗅那人的味道,另一只手玩弄着自己的性器。
前所未有的放浪之态令宋了知满心羞耻,可抵在小腹的阳具又在手掌动作下越发兴奋,缓缓吐出些清液。在未遇到阮雪棠之前,宋了知的性幻想总是模糊的人影,自渎无非是生理性的宣泄,现如今鼻尖的香气令他恍惚,模糊的人影亦被阮雪棠取代。
如果阮雪棠对他笑,温柔地抚慰他。
如果阮雪棠生气,用鞭子惩罚他。
如果阮雪棠吻他,用他的手拂过自己的阴茎,挑逗他的乳尖,在自己身上留下只属于他的痕迹,用比笋尖更白的手指侵犯他的肛口。
如果阮雪棠愿意为他张开双腿,露出蚌肉般粉嫩的肉穴,他会轻吻花蕊,将吐露的花蜜全部吞入,他会温柔,然后进入阮雪棠最不可告人的秘洞——
宋了知把阮雪棠的衣物叼在口中,将濒临射精前的呻吟就此堵在唇齿间,幻想着在阮雪棠体内抽动时,就这样难以自制地射了出来。浓浓的白精沾了满手,他手忙脚乱地用那件内衫擦拭,在白色布料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渍。
手上握着被自己蹂躏到发皱的白衣,发泄过后的宋了知看着屋外的一弯月色,仿佛比先前更加寂寞了。
他将衣物反复洗了两三次才晒起,阮雪棠将房门打开,示意沐浴完毕。宋了知进去收拾,果然看见坐在一旁的阮雪棠已经穿戴整齐,衣领一丝不苟地拉到最上方。
宋了知见阮雪棠疏离的样子,一时有些难过,蔫头耷脑地将房里收拾完,还是没能想明白阮雪棠为什么突然冷淡,好在他对阮雪棠从来是越挫越勇的性子,伤心地把浴桶收好,转眼又主动凑过去给阮雪棠擦头发。
阮雪棠本来没想答应,可宋了知先前进房间收拾时那神情哀怨得像被人抛弃的小狗,搞得阮雪棠头一回生出了种叫做负罪感的情绪,左右权衡之后,还是答应让宋了知替他擦发。
他原本没抱希望,见阮雪棠终于点头,藏不住情绪的脸上立刻浮现笑容。阮雪棠的头发多而细软,宋了知现在是难得有机会靠近阮雪棠,没话找话地要夸阮雪棠:“阮公子,我娘说过,头发软的人心也软,最是善良不过了。”
说完,倒是宋了知先沉默下来,他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偏心阮雪棠,但也清楚他和心软善良这个词大概是沾不着边了。
阮雪棠也很有自知之明,见宋了知拍错马屁的蠢样,轻轻笑了一声。
宋了知见他笑,自然也就大胆了起来,又开始和阮雪棠聊他的家长里短,说好在当时没杀屋外的那只鹅,现在它已经能够一口气连下三颗蛋了。也无须阮雪棠回应,他自己能说上大半天。
将发丝擦干后,宋了知又拿了梳子替他梳头,刚沐浴过的身体仿佛还能嗅到水的潮气,手指穿过墨色发丝,他凑近一闻,随口说道:“阮公子,你身上有股奶香。”
原本只是一句无心之语,谁知道柔软的发丝立即从他指缝溜走,阮雪棠拉开了两人距离,神色莫测,眉宇间隐隐藏了几分怒意。
宋了知不晓得自己又如何招惹到他了,拿着梳子尴尬地站在原地。阮雪棠拢了拢衣领,冷声道:“熄灯吧,该睡了。”
语毕,无视呆立在侧的宋了知,上床后侧身和衣而眠,只留给他背影。
宋了知揉了揉鼻子,乖乖听话把烛火吹灭,在黑暗里短暂地难过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回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疑问终于在几天后得到解答。
那日依旧是阮雪棠坚持独自沐浴,然而宋了知看着阮雪棠已经能看出孕肚的腹部,总担心他一个人沐浴会摔倒,于是叮嘱了好几次:“我就在门外,若是出了什么事,阮公子直接......”
阮雪棠最看不惯他宝贝肚里孽种的样子,加之胸口又开始胀痛,不等宋了知把话说完就进去了,由他对着门板继续絮叨。
阮雪棠知晓宋了知没胆子进来,所以也未锁门,只是将门合上。他对着浴桶里烟雾袅绕的热水走了一会儿神,然后才解开了衣衫,果不其然,内衫又湿润了。
阮雪棠愤愤地将衣服掷在地上,他恨极了自己畸形的身体构造,明明是个男人,凭什么就多长个洞,凭什么怀上了孽障,又凭什么现在还会莫名其妙地溢出奶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胸部,除了乳尖变得红肿挺立之外,根本与原来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只要自己稍稍按压,便会自乳首流出几滴浅白的液体。
阮雪棠也是十多天前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先是胸口肿痛,莫名发胀,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以为过几天就会没事了,谁承想胸部的不适感不但没有褪去,反而越发地难以忍受,乳尖也开始流出乳液。
虽然只要揉揉便能够舒缓一些,但阮雪棠像是要和自己的身体作对似得,越痛越是忍住不管,由得乳房胀痛。
个性要强的阮雪棠让宋了知伺候怀孕的自己就已经够难堪了,哪肯再让宋了知晓得这件事,一个男人流出乳汁,说出去要惹天下人笑话。幸好他早就习惯独自品尝苦与痛,他想自己总能挨过去。
阮雪棠不理胸口溢出的乳汁,正准备进浴桶泡澡,结果差点被自己先前掷在地上的衣衫绊住,不过他练武多年反应极快,立刻扶住一旁的桌子站稳。
尽管如此,屋里仍发出好大一阵动静,正坐在房门外的宋了知听见声响,还以为阮雪棠当真摔了,三步并两步走地冲进屋内,恰看见阮雪棠全裸着身子站在浴桶前。
阮雪棠怀孕五月有余,又没有赘肉,肚子已是很明显了,圆滚滚地挺立着,宋了知有近半月没看到,发现孕肚似乎又大了一圈,这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是阮雪棠的胸部,那殷红的乳珠正淌着白色的奶汁,纵然阮雪棠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就扯起衣物遮掩,但宋了知依旧看得分明。
第三十章
30
见宋了知呆立在屋中,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胸口,阮雪棠恼羞成怒,让他滚出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宋了知反倒比他先反应过来,竟转身往屋外走去。
这蠢货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阮雪棠以为对方未发现他的异样,刚松了口气,哪晓得宋了知边往外走边说:“阮公子,你且等着,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你给我滚回来!”
阮雪棠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在宋了知快要跨过门槛的紧要关头把人拽了回来。他一只手攥住宋了知胳膊,防止他再突发奇想要去找大夫,另一只手迅速把门合起落栓,绝不让此事有半点泄露的可能。
开什么玩笑,这事让宋了知一个人知道就已经够羞耻了,要是再让那个老眼昏花的大夫过来,阮雪棠恐怕会当场把大夫杀了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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