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话不投机半句多。
闵承沂缓缓往红光的方向走去,拿剑挑开枯枝,剑尖刚触到那东西,突然就炸开了,红色粉末飞溅。
闵承沂吸了一堆粉末,咳了好一会。
等那些粉末散去,他发现自己又进入了另一个阵法中。
这与莫奇的阵法迥然不同,山花烂漫,鸟语花香,仿佛人间仙境。
闵承沂回头,无咎不知道去哪了,半个人影都没有。
李玄云师叔的性格本来就怪异,来无影去无踪的,这一会指不定在哪儿偷看他呢。
这么一想,闵承沂索性就不唤他了。
他往前挪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阵法的构造。
那些花开得极艳,其中有一朵蓝花,开得十分好看,闵承沂不知是何品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不要紧,有一只蝴蝶突然飞过来,还未靠近,就被那朵蓝花吞食殆尽了。
食人花!
闵承沂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更不敢大意了。
他偏过头,小心翼翼地拿剑试探着其他小花,果不其然,那些花一察觉到危险,立即炸开。
闵承沂愣了一会,心中突然惊觉,这是风雪海师兄的虚阵。
每个人的虚阵都与自己的术法相关,这些花看似与普通的花无异,但是却能像□□一样炸开,除了风雪海,就没有别人了。
方才莫奇的虚阵中有人,而这里以花为阵,见不到阵主,闵承沂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此阵法的破绽,只能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徒儿偷了宗门宝物,徒儿知错了,请师父惩罚!”
“你无错。”
“师父,那屠夫好生猖狂,徒儿实在看不惯,把他给杀了,徒儿自知手刃无辜之人,请师父责罚!”
“徒儿偷袭师兄,罪该万死,请师父责罚。”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对话声,从声音可以分辨出,求饶的是一个孩童,另一人则是老者,听着甚是威严,但是语气十分平淡。
从那些对话中,闵承沂感觉到了孩童的狠厉以及绝望。
他并不怕,只好奇声音是从哪传来的,扭头瞧了瞧,背后却是空空如也。
“师父,徒儿失手杀了师娘,罪恶滔天,还请师父惩罚!”
连师娘都敢动手?
闵承沂回头,这才发现不远处的草地,有个身披虎皮的孩童跪在地上,有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依稀看得出来道行不浅。
他一眼识出这是幻术,便没有上前,站在原地继续观察着。
他也很好奇,这老者会如何决断。
只是,等了许久,那老者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一字不发。
孩童似乎是怒了,抬头怒道:“你的妻子死在我手中,难道你就不想为她复仇吗?宋观,你果然是心若磐石!”
闵承沂心里咯噔一跳。
宋观,那不是风雪海师兄的师父吗?九煞殿的掌门。
那跪在地上的孩童……
闵承沂不敢往下想。
风雪海看着虽然不好相处,十个时辰里有八个时辰都在入眠练术,但从未听过他做过什么恶事。
那孩童不过就八九岁的模样,竟连自己的师娘都下得了毒手,可见其手段残忍,内心狠厉。
那老者却突然开口了:“成大事,需有所牺牲。人的生命不过数十载,早晚都一样。”
格外的平静,完全听不出来妻子死了。
孩童握紧拳头,狠狠地冲地上砸了一下,迅速蹿出火苗,地面炸开。
不远处,有个人急匆匆地赶过来,焦灼喊道:“风雪海,你疯了吗?再不住手,整个九煞殿都要毁于你手中了。”
☆、第29章
孩童闻声止拳,灵力渐收,破损的地面恢复原样。随着出声之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年幼的风雪海和老者身边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庭院。
是九煞殿居住的地方。
来的人上了年纪,一头白发,但是走路如疾风。
他停在风雪海面前,面色复杂地变幻了好一会,颤声斥责道:“你屡次犯下大错,掌门念你年幼都恕你无罪,你非但不知悔改,竟连……”
男子憋得两脸通红,都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去思过阁面壁,五年之内,不许踏出那儿一步。”
风雪海无言,他眼睛赤红地盯着宋观掌门的后背,可惜和以往一样,宋观未曾回头。
男子声厉色荏:“风雪海,去思过阁!”
风雪海仍是死死地盯着宋观的背影,半刻后,大概是知道心中所求不会有结果,面如死灰地垂下头。
没有什么比求之不得更让人绝望。
他沉重起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等人走远了,老者恭敬地向着宋观鞠躬,面色悲戚:“掌门,风雪海年纪轻轻心狠手辣,连夫人都能下得去毒手,为何您还要让他留在九煞殿?”
宋观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九煞殿百年大业,区区几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老者神情错愕,显然没想到宋观会说出这样的话,以至于欲言又止良久,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想要练成九阳丹法,我九煞殿的祖宗,当年就是凭借着它声名远扬,可是百年过去,这功法失传,我九煞殿也沦落成为宗门末流。想要东山再起,必须依靠九阳丹法,可是这功法对体质要求极其严苛,还要求修炼之人心无杂念,心坚如石,风雪海是唯一一个可以修炼九阳丹法的人。”
“……”老者面色复杂,声音压低,“想要锻炼风雪海的心智,可以用别的办法……”
这样对他不理不睬,又纵容他造下杀孽,实在是过于残忍。
宋观转过头来,面色惨白,盯着老者看了须臾,猝然踉跄。
老者疾步上前,刚把人扶住,右手衣裳上出现一摊鲜红的血,他惊道:“掌门,剧心草的毒又犯了?”
宋观虚弱无力地点了点头。
老者愕然:“剧心草的毒性半年前才刚压制住,这毒一年一犯,怎么这么快就……”
宋观无奈地叹了一声:“观伯,此事不可对外宣扬。今晚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从今天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风雪海,直到我出关。”
唤作观伯的老者点点头,搀扶着宋观离开了,闵承沂一路跟着,但又不敢离得太近,等他们进了寝屋,他跟着混了进去。
观伯打开一个密室机关,将宋观送到一个浑体通红的床上,里边摆了几百个药瓶子,杂乱无章,看着许久都没有打理多了。
宋观在火床上闭眼打坐,观伯则是低首整理那些药瓶,过了一会,宋观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他睁眼招呼观伯:“观伯,我闭关的这五年间,若是风雪海再犯,你便用这东西对付他。”
话音刚落,一个小盒子朝观伯的方向飞去,观伯伸手接住,跪在地上磕头:“掌门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风雪海为害九煞殿。”
宋观大事已交代完毕,想来伤势不轻,对着观伯摇摇手,示意他离去。
观伯默默把盒子收好,起身退出屋内。
扭头的那一刹那,他额心一个掌心若隐若现,脸和宋观一模一样。
闵承沂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吓了一跳。
等观伯走近,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虽然这是虚阵,阵中之人看不到他,但是离得太近,就会暴露气息,于是迅速把心思收起来,抢在观伯前面出门。
观伯离开后,径直往九煞殿的后山走,闵承沂跟到半路,突然惊觉过来,这观伯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宋观的颈卒。
何谓颈卒?
这与宗门流传了数千年的错骨术有关。
这术法不知是何人所创,从何而来,第一次被人发现是在两百年前,来自于一个江湖中从未听过的小宗门——天鬼门。
说来也是一桩奇闻异事,天鬼门中只有两人,一师一徒,师父叫天鬼,徒弟叫鬼子,只有十岁,凭借一手噬魂术残杀宗门几百人,让人闻风丧胆。
后来天衍宗宗主亲自出面,收服了鬼子,鬼子死后,宗门弟子就找到了天鬼,可惜还没来得及手刃天鬼,就发现人死了,死状和鬼子相同,身上还缺了一根骨头。
世人皆奇,后来有人出面解惑,说天鬼修习的是一种明为错骨术的术法,鬼子也非真人,而是天鬼身上的一根骨头,唤作颈卒,两个人的命连在一起,一人死,另一人不能独活。
众人还想再细听,那出面解惑的人就不见了,毫无踪迹,但是有人在天鬼身上搜到了错骨术这本书。
错骨术也不是什么坏术法,和儡术有点儿相似,但两者的区别是,儡术以物为形,用人的精血滋养,需要宿主注入灵力,助其修炼,等拥有了意识,可以自己修炼,他们有自己的名字。
而颈卒的重点在于宿主身上的那根骨头。
若说儡术靠天赋,颈卒则靠宿主的体质以及灵力的高低,听闻只有拥有通柔体质的人才能造出颈卒。
颈卒顾名思义,便是宿主和其造出的颈卒之间性命相关,宿主寻找一个不足三日的死胎,在其身上放入自己的一根骨头,加上特殊功法,让死胎死而复生,随着宿主灵力增长,颈卒随之长大,长大了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一般颈卒的名,第一个字都取宿主的字。
养颈卒的人极少,没想到宋观居然也造出了一个颈卒,而且这观伯已经白发苍苍,宋观的修为,怕是已在灵虚期之上。
闵承沂回神勾,才发现观伯早已走远,举目无人,赶紧拔腿追上去。
闵承沂跟了许久,也没追上人,想起来四长老给的藏宝袋,一掏,正巧有张追息符,上面简单粗暴地写了几个字。
“默念与你接触过的人的名字,便能追踪觅影。”
“……”
师父为了他,可真是煞费苦心。
闵承沂心里默念出观伯的名字后,追息符朝着一个方向走了,他一路跟着,跟到了一棵大树下。
观伯手里抓着一根树藤,正往风雪海身上打,他下手没心软,打得风雪海皮开肉绽。
风雪海掘强,好几次被打得摔在地上,仍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他不反抗,也不认罪,看得观伯一肚子火气,声色俱厉道:“掌门当年不顾众议,将你留在九煞殿,教你术法,你不仅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早知如此,当初万妖谷杀你的时候,就不应该拦着。”
风雪海冷笑一声,身子跪得越发笔直。
观伯扬起树藤,那树藤身上隐隐闪着橙光。
“你打我,是掌门的主意,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话一出门,树藤在半空中陡然停住,收回观伯手中。
观伯默了少顷:“我所做之事皆由掌门授意。”
“是吗?”风雪海缓缓抬头,冲他露出嘲讽的笑容,“观伯五岁的时候,可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啊。”
闻此,观伯面容诡异。
“风雪海,你都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
观伯气结,手中树藤微动,有了动手的念头。
风雪海仿佛没有看到,笑道:“不过能被观伯惩罚,也是我的荣幸。”
树藤身上的橙光散去,观伯语气陡然平静下来:“让你在思过阁面壁思过,是掌门的主意,只要你在五年之内练成内息术,掌门便收你为他的入室弟子。”
说着,观伯掏出一瓶药,扔到风雪海面前:“把你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明日我再来看你。”
风雪海看着那瓶药没什么反应,他盯着观伯离开的背影:“掌门的身子,还能撑得住吗?”
观伯脚步一滞,夜色掩盖了他的神色,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掌门好得很。”
风雪海笑了:“那就好,你回去告诉他,等我练成九阳丹法,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
观伯肩膀动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么一番下来,闵承沂也看出了点问题,风雪海和他的师父宋观有矛盾,但是他还没弄明白,这个虚阵带他回到风雪海小时候的记忆是何用意。
因为还一头雾水,他就没敢轻举妄动,继续默默观察着。
风雪海拿起地上的药瓶,看了两眼,就扔了。
扔了没多久,那药瓶又飞了回来。
风雪海起身,语气沉沉:“是你杀了师娘?”
闵承沂听得心里一紧,刚想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从暗处走出来一人:“以我现在的修为,可杀不了人。”
闵承沂看得一愣。
出来的是个孩童,比风雪海矮了一个头,模样毫无差别,额头上和观伯一样有个类似“义”的印记。
闵承沂心里猝然冒出一个念头:颈卒!
风雪海盯着那孩童看了好一会:“你再动手,我就杀了你。”
那孩童丝毫没有被他的威胁震慑主,笑意盈盈地走到风雪海面前:“是你的怨念害了那些人,不是我。这些年,宋观虽然把你收为弟子,但对你不管不顾,你嫉妒其他得到关爱的人,于是杀了他们报复宋观。”
啪的一声,孩童脸上落了一个红色巴掌印。
他笑意不减,蹲在地上捡药瓶:“刚刚不是还说要杀宋观吧,那就趁他出关之前,练成内息术吧,不然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再过五十年,也杀不了他。”
说完,站起身,笑着把药瓶举在风雪海面前。
风雪海一把夺过去,狠狠摔在地上。
“你看,你又生气了。”孩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今天受伤不轻,我给你找点乐子撒撒气吧。你看看,给你找的这些人,你满意吗?”
孩童落下这话后,右手一挥,两人面前浮现出几个九煞殿弟子练功的场面。
孩童道:“他们几个都是宋观的得意弟子。”
风雪海神色阴鸷,沉默不语。
闵承沂也在看,那几个孩子正在嬉闹,十分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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