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四起,十几名兵士倒下,吕承泽咬牙挡住了两箭,他的力气倒是还有大半。
“走!”吕承泽策马,护着沈奕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身后不断传来闷哼声和倒地声,不断的有人中箭,不过吕承泽发现那些人似乎不急于射自己和沈奕,而是在一个个的把他们手下的人射落马下。
奔逃的过程中,吕承泽忽然发现,自己腰间的玉佩在闪着光。他向身旁的沈奕望去,沈奕腰间的另一副蓝田玉的玉佩,也在一闪一闪的发出光芒,与吕承泽的玉佩相辉映。
竟然是真的……自己遇到危险,沈奕也能知道。吕承泽闪过了这个念头,全力奔逃着,却也有些喟叹。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中,徒增担心,又是何必呢。不过现在,在一起时遇到危险,倒也没时间担心了。
身后的马蹄声少了很多,吕承泽知道部众已经不剩几个了,而且有的人还没被箭射到,就毒发而栽落马下。
沈奕苦笑,勒紧了马缰,说道:“都是我,如果不追那些鹿就好了……”
“莫浑想,麋鹿是珍奇异兽,遇见了是一定会追的,不干你的事。”吕承泽说道,挡了背后射来的数箭。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在逐渐恢复,难道让听雪谷引以为傲的毒术也能失灵?还是,有什么后着。
又挡了几箭后,后面的人装配箭矢,有了不射箭的空隙。吕承泽轻舒一口气,正准备等待下一轮箭雨时,忽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握着剑柄,皱眉间,感觉到眼睛开始疼痛,接着面前的世界铺天盖地的黑暗下来。
失明?不……这样的话,可就彻底完了。
吕承泽心神大震,怒意和无力感涌上,没想到会栽在这个上面。前世怎么没有被听雪谷袭击?前世与今世和沙陀作战的区别,只有俘虏了朱邪赤心这件事……难道这位二皇子恼羞成怒,或者夏朝皇帝因为儿子被抓过而恼怒,不惜让江湖势力以让人不齿的邪术暗算他们。
妈的,真是万万想不到,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能让陛下来北地。
吕承泽正想时,忽然听到有一箭从侧后方破空而来,他久经沙场,能听声辨方位,正抬起手想挡箭,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万分沉重,难以抬起。看起来,自己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那箭直取自己后心,势如破竹,再无人能抵挡。
没人来保护陛下了……现在十有八九,陛下也已经失明了,任人宰割。
然而,另吕承泽没有想到的是,身侧的惊鸿马猛然扬起前蹄,长嘶一声,落在了自己后面,又往自己这边而来。只一个瞬息间,惊鸿连同它的主人,就到了自己身后,随即便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抑制不住的闷哼。
吕承泽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沈奕这是……在无力挥刀的情况下,驱使马匹到了自己身后,为自己挡箭?
“陛下!”吕承泽吼道,转身,视线茫然的落在身后。在努力眨了几下眼后,他的视野竟然逐渐清晰,看到了身后的一切。
沈奕的腰间,玉佩的光芒不曾停歇的疯狂闪烁着,沈奕面色苍白,视线茫然。吕承泽策马冲到他背后,竟然又恢复了力气,挥剑挡了几箭,同时也看到了插在沈奕背后腰间的一支箭,以及铠甲上浸染出的鲜血。
“你还好么?”
“我看不见,而且似乎也没多少力气了。接下来,靠你了。”沈奕轻声道,忽然又吐出一口血。
“箭没有伤到要害,但可能也有毒,我帮你拔下来,忍着点。”吕承泽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随即催动照影靠近沈奕,握住箭矢,咬牙一使力。
沈奕紧皱眉头,这次哼都没哼一声,不过面色更加苍白。吕承泽看看那箭上鲜红的血迹,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最开始用过毒后,就觉得箭矢上没必要放毒了。不过,最开始的毒也凶险异常,沈奕已经失明并失去力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又恢复了,不仅力气恢复,视力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吕承泽想着,随即纵身一跃,踩在照影马鞍上,又借力跃到了惊鸿马上,坐在沈奕身后,拉住缰绳,与他同乘一骑。
沈奕坐在吕承泽身前,视野中一片黑暗,却更清晰的感受到背后温热的躯体。他不由得苦笑,第一次有机会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却是在这种万分危急的情况下。
身后箭伤的剧痛传来,沈奕本就在药效的作用下失去力气,现在又因失血而觉得晕眩。他低声说道:“要是我死了,就还了前世欠你的……你以后,就不用再对我有恨了吧。”
“不,不用你以这种方式还。你还是好好活着,补偿我吧,不然直接这样轻松的丢开手,对我们岂不都是太亏了。”吕承泽语气有些急的说道,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求生的信念是比较重要的,不然在失血的情况下放任自己晕厥非常危险。
“而且,你还有些贼心没如愿以偿,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彻底没希望了。活着,还会有得逞的一天。”吕承泽又说道,将怀里的人略微抱紧了些。
“是么?有得逞的一天?我……记住了,你不要食言。”沈奕精神一振,说道。
吕承泽嗯了一声,便继续应对后方的敌军。
☆、跃马山谷
吕承泽视力和体力恢复后,身后射来的箭矢便能轻松挡住或避过。他策马直直的向西南而去,往这个方向疾驰半日,能到达涿州下辖的县城,到时候就安全了。
“那厮怎么还看得见,而且武艺还在,难道他有解药?稀奇……”身后,萧炎的声音隐隐传来。
数枚羽箭又破空而来,吕承泽为自身挡箭之余,还有余力帮照影挡了一箭。身后百步之外追着的萧炎又说道:“好马,那是照影?不过也比不上我的马,不用射马,让它跑吧……”
吕承泽策马疾驰,沈奕腰间的箭伤不断渗出血来,吕承泽利用敌方射箭的空隙撕了布条扎紧了伤口以稍稍止血,但血还是不断涌出。这样不行,应当尽快甩了追兵,找个地方歇息,再一直颠簸下去他早晚会失血过多……
吕承泽心中急切,却也是无可奈何,身后追兵咬得甚紧,而且他们手里不知道还有什么毒药,等会儿再射了毒箭,他们两个人就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惊鸿流星一般载着背上的两人在旷野中疾驰,照影不用驼人,速度略快,但也不紧不慢的跟在身侧,不想抛下主人。身后,二十余江湖杀手紧紧跟在后面,都是非常奇怪吕承泽怎么还不毒发。
旷野中杂草丛生,深秋的草地有时足有半人高,但追兵能看到他们,根本没法躲藏。追兵养在塞北草原的马也都十分好,能追上惊鸿照影,距离始终甩不开。
吕承泽心里越来越急的时候,忽然听到远方的水声,而且这水声似乎在很低的地方……没等他想完,前方的景象便映入眼帘,那是个比现在所处的地方高了一丈的山崖。
山崖……吕承泽心里一沉,心道不好,到了这个地方。他久不在燕云,竟然忘了,这里有一处断崖,崖下的山谷很高,虽然有溪流,但这样掉在水里和掉在地面上也没什么不同。
吕承泽猛然勒马减小了速度,沈奕声音微弱的问道:“怎么……”
“前面有断崖,我们要沿着悬崖走,到了地势低的地方再过河。不过,那低的地方似乎还有一段距离。”吕承泽说道。
沈奕笑了笑,说道:“跃过去。”
“什么?”
“跃过断崖。”
“你疯了,对岸距离我们这里三丈,若是平地也就罢了,可那边还比我们这里高一丈……”吕承泽说道,心里并不认同,打算驾驭惊鸿转弯。
“惊鸿,听我的,走。”沈奕却充耳不闻,抚了抚惊鸿柔软的鬓毛,说道。
惊鸿猛然躁动起来,加速冲刺,吕承泽吓了一跳,勒紧缰绳想让它停下来。然而惊鸿却丝毫不听吕承泽的指挥,仍然加力助跑,迅速冲到了悬崖边,猛地一跃。
“……”吕承泽下意识抱紧了沈奕,死就死吧,摔死比被别人杀了更好。
然而,伴随着耳畔呼呼的风声,两边的景象飞速掠过,吕承泽惊奇的发现,惊鸿居然载着两个成人跃过了三丈宽的断崖,稳稳停在比原先还高了一丈的悬崖边。
“…………”吕承泽彻底震惊,面对紧接着跟过来的照影都没那么大反应了,惊鸿载着三百斤的人都能飞过来,那照影也可以。
他从前,只当的卢马救刘皇叔是夸张,现在看来,难道还真的能有马跃过那么远的距离。不过,据说的卢是从底下飞上三丈高的悬崖,垂直距离整整三丈,而自己这边好歹是平地距离三丈,垂直高度一丈,的卢还是更厉害的。
吕承泽正赞叹时,便听到后面,悬崖另一侧的人也是纷纷倒吸气。萧炎停在崖边怔了一会儿,说道:“我草……怎么回事?你们,追!”
旁边的手下胆怯道:“少主,怎么追?”
“还用问吗,当然也骑马跃过去,快滚!”萧炎骂了一句,就扬鞭狠狠一甩,那人的马便长嘶着冲上去。那手下不敢停住或拐弯,只好硬着头皮奋力让马助跑加速,纵身一跃……于是,连马带人,在半空中长嘶着掉下了深谷。
转过身来看戏的吕承泽不由得咂舌,这才是正常情况啊。他心有余悸的摸摸惊鸿马头,沈奕虽然看不见,但感受到了他的动作,不由得笑了笑,又咳嗽了几声。
吕承泽回过神,便也不再管身后,继续策马向前。这下他们彻底安全了,背后的追兵绕过来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他们足以跑远并且藏匿好。
沈奕身后的伤口剧痛不止,然而现在已经安全,他松了口气,终于觉得有些疲倦。
“以后……你自己,骑马时,不要跃过这么远的……山崖。”沈奕断断续续道。
“知道了。你莫不是有特殊的驭马术,或是会仙术罢?”吕承泽低声道,沈奕含糊的嗯了一声,靠在吕承泽肩上,逐渐有些困倦,想要睡觉。
“陛下,别睡,跟我说说话。这边的山上有许多矢车菊,漫山遍野,你有没有闻到花香……”吕承泽说到这里,忽然担心那毒药也能让人失去嗅觉。
不过,沈奕轻声道:“很香,我闻到了……”
吕承泽心里稍微一松,眼中却还是开始有些湿润,亮晶晶的反射着西斜的日光。
“咱们在往涿州那边走,等会儿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补充体力。晚上要到了,他们找我们会更困难,万幸中秋就要到了,月光比较亮,我们可以走夜路,天亮前就能到范阳县。”吕承泽又说道。
“好,能到就好,靠你了。”
“以前的涿郡大部分已经纳入燕京城了,现在西南边倒是也还有个涿州。那边,也有满山的栗树。”吕承泽继续随意的说着话,吸引沈奕的注意,然而这次,身前没有了声音。
吕承泽心里一沉,似坠入无尽深渊,他低头看看靠在怀里的人,沈奕安静的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吕承泽驻马,发着抖,有些哆嗦着去探他的脖颈,万幸颈间大动脉还有着微弱的跳动。吕承泽想起了当初左慕给的锦囊,现在就是危急时刻,其实刚才就很危急,但是他没有时间拆开。
吕承泽从兜里摸出那针脚粗大,并不好看的红色荷包,用力扯开线,取出里面的布条和其包裹着的精致小瓷瓶。
展开布条,那绢布上赫然写着——如遇夏人使毒,服此药,一人一粒。不能立缓其效,只能保命。
吕承泽有些诧异且惊喜,左慕居然想到了夏人今世会派江湖人士暗杀他。不能立即解除药效,只能保命,大概是他综合想了各大门派的毒招后给出的保底法子了。
吕承泽立刻倒了一粒药出来,喂到沈奕嘴里,又打开水囊,然而又意识到沈奕已经晕了过去,并不能将药咽下。
吕承泽沉吟片刻,便仰头灌了一小口水,俯身,小心的将水送入对方口中,又以舌将那小小的药丸送入对方喉咙。
等到吕承泽直起身,不由得觉得面上发热,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占了对方的便宜。不过,也不知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看到沈奕喉头微动,将药丸咽了下去,也没有被水呛到,吕承泽方才放心。很快,沈奕的眉头就微动,随即转了转眼珠,迷茫的睁开眼,看起来视力并未恢复,又把眼睛闭上了。
“陛下,你醒了么?”吕承泽说道。
“嗯……刚才还做了一个梦……”沈奕喃喃道。而且,好像还是有些不轨行为的半个春梦?真行,这种时候还能做这个梦。
沈奕正想时,忽然觉得口中嘴边都有些湿润,他伸手摸了一下嘴边,果然发现有水迹,不由得大为窘迫。自己做春梦也就算了,不会还流口水了吧,太丢人了!
沈奕正害怕时,就听到身旁又有倒东西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从小瓶子里倒了出来。接着,吕承泽仰头大口喝水的声音响起。
“陛下好点了么?左慕的药应该是有用的吧。”吕承泽喝完水后,说道。
“左慕的药?我好像是好了很多,力气开始恢复,神志也不那么昏沉了。”沈奕说道,回想着吕承泽的话,刚才自己吃了一粒药?昏迷时吃药,自己又做了那个梦……
难道,那不是梦?沈奕面色瞬间红了,同时也十分惋惜,可惜那时候自己迷迷糊糊,晕头转向,根本不能真切感受。
“那个,吃一粒行么,要不要多吃几粒?我好像又要晕了……”沈奕说道。
“你又要晕了?”吕承泽吃了一惊,有些紧张,一看沈奕神色有些异常,似乎既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不由得莫名其妙。不过他随便一想,就有点明白了,不由得十分好笑,也有些莫名的心神颤动,甚至有什么躁动的因子在蠢蠢欲动。
“不用,左慕说吃一粒就行了。”吕承泽说道,压下心中那不可言说的感觉,非常时刻,当静心凝神。
“哦……”沈奕有些惋惜,不过很快接受了,但心里不可控制的反复思量刚才的情景,忍不住心猿意马,心跳加速,脸上越来越热,几乎要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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