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南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夏山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我他妈就知道谷仁文肯定有问题。”
“学校应该是查监控了,”沈颜南小声解释道,“然后把当时在场的人都要喊去问个话,了解一下事情真实的具体情况。”
沈颜南猜得不错,施总带着唐子鹤和谷仁文两人兜了个小圈子,才在上课铃打响之后把两人带进了教室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小空教室——那里原先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后来突然有一天被收拾干净了,就又被用来给老师单独训话用了。
“唐子鹤,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施总简单做了个二选一的选择题,就把谷仁文带了进去。
这节课应该是上不了了,唐子鹤索性就靠在门边的墙上,微微侧头。
这个位置是最容易听到里面说话的位置,因为这个房间的门并没有和门框严丝合缝的对齐,总是关不紧,门边就会留有一条缝隙出来,里面的人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就会传出,清晰得仿佛是音乐软件里的无损音质一样。
唐子鹤此时正毫无心理负担地靠在门边,光明正大地听墙角。
学校领导确实是查了监控,看到了谷仁文是最后一个出教室的,之后便在楼道里逗留,并且在几分钟后又返回到了一班的教室门口的过程。但监控毕竟还是在夜里拍的,再加上唐子鹤曾经去过学校的监控室,知道这东西的画质本来就不怎么好,想来拍出来的东西应该是并不怎么清晰,只能分辨出人影,却看不到人具体在做些什么。
施总又问了谷仁文几个问题,基本上就是想知道谷仁文到底具体在那里做些什么。
谷仁文总算是发出了点声音,从门缝传了出来:“老师,这件事情......”
“是我做的。”
☆、凭什么
是他做的?
什么意思?
哪怕是唐子鹤先前便有诸多疑虑,也被这直白的一句话震惊得愣了半晌。
教室里传出来的声音随即变得缥缈而又清晰。
“但是我只是在他的杯子里放了一颗安眠药——真的只有一颗,是我平时失眠时候的用量……再趁着他在黑灯瞎火的教学楼里吓他一下而已,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我没有想过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谷仁文的声音如一记重拳敲在了唐子鹤的脑袋上。
这番话最终只在他的脑中留下了支离破碎的只言片语,却已经足够燃尽他内心中的最后一丝理智,变成被愤怒支配的野兽。
后续又有人说了些什么,但都好像不重要了,他已经听不清了,只剩下一个想法在脑中盘旋。
谷仁文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劲风席面而来——
嘭!
速度快得连刚站起身的施总都没能反应过来,谷仁文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了下去,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音像是一个信号,让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了起来。
唐子鹤喘着粗气,丝毫没有解气的样子,施总却在他向前一步的动作之前拦住了他。
“唐子鹤!”施总用力将唐子鹤向后拽了一下,自己站在了两个人之间,将两人隔开在了安全距离之外,“你在做什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唐子鹤却并没有要给出解释的样子,眼睛始终盯在谷仁文身上,一声不吭。
“怎么回事?”
二班那个长得斯斯文文的班主任正好路过,一只脚都已经踏进了办公室的门,听到动静立马折返,还顺便花零点一秒的时间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势——然后果断挡在了谷仁文面前防止唐子鹤即将挥出的第二拳。
施总也总算是趁着这个空隙缓过了劲儿,直接把唐子鹤拽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嘱咐二班班主任赶紧把谷仁文带去医务室——他鼻子都已经在流血了。
施总思索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一个大概——肯定跟昨晚江惟的事情有关,于是说道:“唐子鹤,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在学校里遇到任何事情都需要遵守学校的校规,都是不可以使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
“老师相信你没有恶意,但是暴力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虽然我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刚才的行为已经违反了校规,老师希望你可以站在这里自我反省一下,等下去给谷仁文同学道个歉。”
唐子鹤始终低着头站在走廊的角落里,只觉得现在的场景着实有些好笑,他明明已经将自己的恶意如此直白地表现了出来。
直到他听完了最后一句,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我凭什么要跟他道歉。”
施总在得到回复之前其实想过很多的可能性,却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谁让唐子鹤平时在老师们面前实在是伪装得太好,哪怕是被罚上了升旗台念了一次检讨都没有能改变这种固有印象,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当面顶撞老师的事情——还是在自己明显有错的情况下。
“什么?”
唐子鹤抿了抿唇:“他还没有给江惟道歉,我凭什么要给他道歉?”
这并不公平。
他不知道江惟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到江惟一面,在这种煎熬和折磨之下,他却需要先去给罪魁祸首道歉?
难道罪魁祸首就能因为一句轻飘飘的“恶作剧”而被饶恕吗?
那江惟怎么办?
这个态度不免让施总也有些火大:“我不管有什么原因,你打了谷仁文,你就是有错。难道你还想不承认这一点吗?”
“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去给他道歉的话,今天下午就写一篇检讨今天午休时间去广播站念给全校同学听!在全校同学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给谷仁文同学道歉!”施总越说嗓门越大,因为情绪激动,音调甚至高到了平时从未达到的地步,说到这里,他深呼吸了口气,“你自己选。”
这两种选择摆在面前,只要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择现在道歉——哪怕是不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全校同学面前道歉,也是一件足够丢脸的事情了。
可唐子鹤却是想都没想,直接道:“我今天会准时去广播站念检讨的。”
“你……”
可无论施总之后再说什么,唐子鹤都没有给出过任何反应,只是沉默、僵硬地听完,重新回到了班里。
夏山刚看到唐哥回来就想问些什么,却被沈颜南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嘴,只能乖乖将满腹疑问重新咽了回去。
沈颜南到底还是在这方面更懂得察言观色一些,看到唐子鹤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对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再加上谷仁文到现在都没能回到教室里,心中的猜测就变得更加的明确起来。
“现在什么情况啊?”夏山小声嘀咕了一句。
“嘘,”沈颜南小声回道,“估计是有/血/腥/暴/力情节,小孩儿别问。”
夏山虽然还处于迷茫状态,却潜意识地选择了相信沈颜南。
唐子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却没有一丝一毫要在一上午之内写出一份三千字检讨的紧迫感,和往常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了要刷的题——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无论如何都没法集中注意力去进行思考。
他脑中竟然开始循环播放起了江惟从小到大写的念的那些检讨书。
从中规中矩到敷衍潦草,却又因为熟能生巧而在走上升旗台的时候带着些许显而易见的从容。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惯犯似的。
唐子鹤的嘴角逐渐弯起了一丝弧度。
如果……
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
他才不要继续等着来日方长呢。
————
“听说你被罚来念检讨了?”学生会长有些好笑地看着唐子鹤那张臭脸,强忍着没笑出声,“哎呀……感谢你为我们学生会的工作减轻负担,我们之后可以少写一天的读书稿了。”
其实唐子鹤和这位学生会会长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交集,却因为扛不住这位会长是个不折不扣的自来熟,总给旁观的同学们一种这两个人关系不错的错觉。
好在学生会长在工作的事情上还是十分拎得清的,很快速地把基本按键的功能全都教给了唐子鹤,让他自己调试了一下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那我就先出去了,我女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呢。”学生会长做了个敬礼的手势,“加油哦。”
加油个屁。
唐子鹤往楼下看了一眼,吃饭完后在操场上游荡的人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都在等着他的检讨书呢。
也不知道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我草!唐哥不会真的要给谷仁文那个混蛋道歉吧!”夏山也拽着沈颜南走在了操场跑道上,“凭什么啊!”
“别急,”沈颜南朝上看了一眼,“相信你唐哥,他可精着呢。”
“哎,这什么情况啊?”叶飞阳没停下手中的运球动作,好奇地问道,“唐子鹤这学期已经是第二次念检讨了吧?”
“是啊,意外吧,”丁半凡拦在叶飞阳面前,“还两次都跟江惟有关。”
叶飞阳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被丁半凡毫不留情地抢走了球。
嘭嘭嘭——
校园广播总算是出现了动静。
“各位同学,中午好。”
唐子鹤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我是高三一班的唐子鹤。”
操场上的同学们几乎全都停下了脚步,毫不掩饰自己已经等待已久的样子。
“今天,我犯了一个错误。”
“今天在走廊上的事情和昨晚教学楼里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
“对于今天在谈话结束时殴打谷仁文同学的行为,我并不会在此做出任何的检讨和道歉——直到他本人在江惟同学重新回到高三一班并当面进行当面为止。”
操场上一片哗然。
“我去……唐哥这是……疯了吗?”夏山完全没有想过会听到这种话,已经被吓傻了。
沈颜南倒是彻底松了口气,拍了拍夏山的肩膀:“我说了,唐子鹤心里有数的,放心吧。”
“同时,”唐子鹤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也希望谷仁文同学最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看见一次,再打一次。”
“高三一班的谷仁文同学,你听清了吗?”唐子鹤冷哼了一声,“如果没有听清,我可以当面再说一遍,顺便也可以让你试试我说的是真是假。”
“另外,如果让我知道任何一个人再说昨晚的事情只是一个恶作剧,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的话,我个人并不介意让你也被恶作剧一下。”
“浪费了各位五分钟的时间,非常抱歉,同时也希望各位可以把我所说的话奔走相告给其余没能听清的同学,麻烦了,谢谢各位。”
唐子鹤低头往操场上看了一眼,关掉了麦克风,全然不顾人群的骚/动,离开了广播站。
☆、拥抱
江惟此时正坐在医疗椅上,因为瞎了的缘故,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空洞且无神,整个人宛如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在他看不到的前方,有几个穿着实验服的人正对着手中新鲜出炉的体检报告皱着眉头,好像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
最终其中一个人把报告交到了刚整理好仪容走进实验室的江奕手上。
“怎么了?”江奕看着送到自己手中的实验报告,开口询问道。
“试验体001号是您负责送来的,您说他的眼睛又出现了当年的那种状况,于是我们进行了局部体检,可体检结果却表明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的问题,于是我们重新进行了全身体检,以防有所疏漏,但结果还是一样。”
查不出任何问题。
“嗯?”江奕发出了一个上扬的音节,似乎是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有趣。
江惟却显然没有办法做到那么淡定,刚才说话的那人声音并不小,他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呼吸急促了起来:“什么意思?”
一群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放在了江惟身上,却都没有开口,只有江奕面对此情此景还有慢悠悠说话的心情:“你先别激动……”
“江奕!坐在这里瞎了的不是你!你少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是不是查不出来问题了,所以也解决不了问题,是吗?”
长时间的视觉受限再加上重新回到了这个他最痛恨、却又最恐惧的地方,江惟心里的不安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升到了顶峰,心理防线崩溃的一塌糊涂,他虽然是在大喊大叫,嗓音中却夹杂着颤抖——和他紧绷的身体一样。
“不。”江奕自然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江惟现在的精神状况并不正常,将手中的两张纸轻飘飘地放在了一边,“他们都只是这里正在培养的新人,说出来的话并不具有绝对的正确和准确性,现在在你面前具有这份水平的人只有我一个。”
“我还没有给出结论,”江奕一只手撑在了江惟的身侧,无形之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现在重新再跟我说一遍,你眼前的景象到底是什么样子。”
江惟感受到自己耳边若有若无的热气,不受控制地想要往另一边远离,却因为什么都看不见的缘故,无法控制自己的中心,在即将摔倒的前一秒被江奕拽住了胳膊,整个人猛烈地挣扎了起来:“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看不见!全是黑的!都是黑的……”
江奕有些控制不住面前的人,又似乎有些担心自己刚穿好没多久的实验服被弄乱,只能挥了挥手让旁边站着的几个人过来把人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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