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双目尽失,此刻竟连哭都哭不出来。
践踏了他师门十几条性命的莫尽染,竟然能不被天道惩罚,成功飞升。
“他……他飞升了。”谢秋抖如筛糠,整个身体失了最后的力气,倒在白衡怀中。
初冬的竹林里,再一次下起瓢泼大雨。
淋湿了那一身白衣,将血色洗净。
白衡将他抱得很紧,好像害怕他下一秒就要断气。
不是七岁的劫吗,这个劫怎么这么久,还没渡过去吗。
“小秋,你看着我,看着我。”白衡撑起一道魔障,又将谢秋一身潮湿吹去,将那瘦若无辜的身子摁在怀里,“不要想了,小秋,我们不想了……”
“忘掉好不好。没关系,我们忘记吧。”
手捏了个决,意图将谢秋的记忆抹去。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这道怨憎会的劫难拖到死的。
他渡不过去。
真的渡不过去。
可是手上决刚刚捏成,便听到云雾里传来玄龙的低吼警告。他不能插手云栖的人间劫难。
云栖仙尊,必须熬过三劫。
手中成决的光芒渐渐熄灭。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贴着他的额头,一遍一遍地说:“小秋,你没有错。你不是说过你一定能成仙吗,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可是他们都死了。”谢秋声音很低,“三师兄死了,莫尽染……却能飞升。他真的渡过了三重天劫,他真的……飞升了。他明明有罪,为什么……”
“为什么天道,看不见。”
谢秋一个翻身,轻咳着,斑斑点点的血洒在青苔上。
白衡住了谢秋,手心魔气渐渐盛,琥珀色的瞳孔渐渐染上深红,他紧着牙,一字一句沉静得过分:“没关系。天道不杀他,我杀。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替你……”
闷雷顿起。
没事的,莫尽染不过是一位小小的仙人。杀了他也不过是挨一道三重天劫。杀了他,他的师尊才能渡过这道劫。
杀了他吧,杀了他。
反正他也该死。
天上闷雷愈盛,像是在警告白衡,不要再次做出逾矩的行为。
问杀看着面前的谢秋,仿佛看到很多年前的若元。
一样的通透,也一样的善良。
可是这样的人,往往背负的是最沉重的命运。
雨势渐大,遮住刺眼的日光。
“你听过伴生劫吗。”问杀嗓音喑哑。
白衡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将目光投向问杀。
“我的这位朋友,就是赫赫有名的九离仙尊,那位三界之主的伴生劫。”
问杀眼底的沧桑被睫羽掩盖。
“九离仙尊是不是一直以为,伴生劫,伴神而生,是为恶源。必须将其斩杀,才能飞升九天。伴生劫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试炼。”
“不……是吗。”白衡望着怀中的谢秋,他已经完全昏死过去,并未听到现下问杀所说的话。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直到我遇到了这个孩子。我才发觉并非如此。”
“神君降世,福庇苍生。但他的飞升注定艰难。天道之子的伴生劫,是天道赐予他唯一的一道保命符。”
问杀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魂魄忽明忽暗,像是随时要碎裂。
“在某一场浩荡的劫难里,伴生之魂坠入万丈深渊,将神君送往九天之上。”
白衡浑身抖动,抱着怀中的谢秋,踉跄着站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五万年前的仙魔大战,就是那场大劫。九离的伴生劫为他而死,所以九离活下来。清夷相反,没有动用这张保命符,所以,他死了。”
伴生劫,根本不是劫。
作者有话要说: 爆字数了但是还是没写完这个剧情。
下一章 继续,等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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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因缘
“你是说 , 这株菩提玄叶是假的?”
“嘘!”
竹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怀中真正的仙草塞入九离的手中。趁着‘谢云栖’朝堂上有事走远了才敢将一切都告诉九离。
“小殿下吃下的那一株是假的。我手里的这株,才是真的。元离殿下, 您必须吃下这一株真正的菩提玄叶, 然后将修为尽数渡给元景殿下。这样二位渡劫期法力叠加, 再加之菩提玄叶的作用,才可破开那妖师的禁咒和法阵。”
九离可算知道为什么刚刚竹陵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了。
他的本意是让九离吃下那株假的, 佯装渡血给那妖师。再让若元吃下真的, 渡血给九离。
这样借着一计, 可在扳倒‘谢云栖’的同时, 夺走若元在秘境中的修为。
一石二鸟, 妙。
可惜,竹陵实在没有想到若元会愿意抢在九离面前,铁了心吃下那株菩提玄叶。
事到如今, 只能事急从权,让九离渡血给若元。
九离有些顾忌, 竹陵开导他:“眼下更棘手的是谢云栖,仙尊。虽说你我知道若元天生恶鬼, 可他自己不知道呀。我们可以先将他推上皇位,借用他扳倒那国师。后面的事情, 我们还可以再谋夺。”
“也只能这样了。”
九离吃下那菩提玄叶,割下手腕, 放出第一碗血给若元喝下。
若元不知道原来那株仙草是假,如今这株才是真。
现在要害得兄长真的没了修为, 只觉得这碗血无比沉重。
“快喝吧,小殿下。”竹陵催促道,“七日后, 元离殿下的修为就尽数融合在您体内了,您一定要杀了谢云栖,夺回皇位。”
若元将手中血饮尽,看着九离:“好。哥哥,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我会杀了谢云栖,助你登上皇位。”
“……”
竹陵觉得若元这孩子脑子像是不清醒。得了修为的是他自己,为什么他反而要将九离推上皇位。
怕只是说说而已。客套客套。
七日时间很快。
‘谢云栖’饮下若元第七碗血,却察觉身上修为无异,登时脸便阴沉一片。
手中的碗狠狠砸向地面:“宋陵,你敢骗我!”
然而还未踏出千机塔,倏然被一道雷电砸在脚下,整个下半身都失了知觉,一下从塔上滚落十几阶。
若元夺走了九离的法力,顿时破了渡劫期,天上雷劫阵阵,只怕当场便要降下三重天劫。
渡化术和镇压术齐双阵齐下,将谢云栖困在塔顶,肉身尽毁,魂魄镇压。
将这一切都完成,天上响彻的雷劫未曾降下。
也许还是时候未到。
若元耗费了许多法力,脚步虚浮地回到玄机宫,将从那妖师手中夺回的传国玉玺交到九离手上,说:“给你。”
九离没有接。
“你当真要给我。”
“嗯。你将法力都给了我,我将皇位交于你。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竹陵看到九离始终不动,忙不迭地从若元手里接过传国玉玺,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
***
幽都山西南。
湖畔。
“诶,来了来了来了!”弥落低呼一声,压低了身子,敛起仙气。为免动用仙气被谢秋发现异常,三人摘下几片湖边的大荷花叶子拦在头顶。
还是被浇得湿透一身。
“这雨怎么这么大。都入冬了,不应该啊。”蟾穆仙君抬头看了眼天空。
“云栖仙尊三万年前,曾做过水神。”曲宁解释道,“我猜应当是因为他有情绪波动,影响了降雨。”
“哦,原来如此。曲宁上仙对云栖仙尊果然是了解颇深。”
只可惜没有师徒缘分呢。
“诶,别吵。”凤凰将两只头摁下,自己却伸出脖子去看那小径上的人影。
穿过竹林的遮挡,只见一个玄衣黑发,身形颀长的男人背着云栖一步步上山。雨水打在二人头顶就被一片魔障挡下。
这人——
不是白衡么。
弥落险些直接跳出来,还好曲宁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胳膊喊了声:“仙尊!”
怎么回事。
云栖仙尊的第二道劫是情劫,凤凰眼巴巴地不顾一身伤跑过来看热闹,想开开眼到底是哪个凡人如此有福分能和堂堂仙尊结下情缘。
却不想看到了白衡。
凤凰往蟾穆手中的命盘上渡着玄仙精纯的法力,说:“快,快,现在给我算!”
因法力波动,白衡似是若有所觉,往三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然后又因无暇顾及,快步背着云栖回了竹屋。
曲宁发觉些许不对劲:“谢秋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摁着蟾穆的肩膀,“先算一下,他最近是否有小劫。”
蟾穆仙君翻了个白眼。
一个个的都嚷嚷着绝不干扰云栖仙尊渡劫,人家投生十五年了也从没下来看过一眼。
现在见到人了,倒是忽然担心得不行。
“别急,我一个一个算……唔,是他七岁的那道劫,渡了八年,就在今天,终于过去了。”蟾穆仙君看着不稳的命盘咯吱咯吱转动,将自己的法力也渡入,小心翼翼地开始算仙尊的第二道劫。
命盘光芒式微。
咯噔一声,不再转动。
“怎么,卡住了?”弥落眉头一皱,“什么劳什子,破落玩意,我给你造个新的。”
“不是,仙尊。”
蟾穆指了指竹屋:“是屋子里的那位魔君,他施下魔阵,削弱了小仙的法力,压制了手里的命盘。”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
蟾穆有些尴尬地说道:“您是仙尊,您又是上仙。阶品皆高于小仙,故而……只有小仙受了影响。”
“区区仙君位,果然不行。”曲宁摇头,“我去找白衡。”
“诶,别动,算出来了。”
三张脸挤在一起,往那命盘顶上一凑。
“看不懂啊,这上头说什么。”弥落皱着眉。
“仙尊现在,已经开启了第二劫……这意味着他情劫对象已经出现过了。我看一下……八年前,噫,好生奇怪,八年前便出现过了。”
天上轰隆一声,一只玄龙化形入林,正立在三人身旁。
感到一股强劲的威压近身,命盘咔嚓一声灭了光。
“墨栩?”
“仙尊。”
墨栩看着命盘定格的方位,又瞥了一眼屋内。说:“白衡就是云栖仙尊的第二道劫。”
“……”弥落撇着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可别说了,折腾了这么久就没能喜欢的人,这一转世投胎就喜欢了,你觉得可能吗。”
“八年前。谢秋在幽都山竹林里遇到了白衡。时间刚好对上。”墨栩冷静地摆出事实。
“那也不可能。”弥落一脸不耐烦,一副‘我家白菜不可能被猪拱了一定是你想错了’的表情。
“这场雨,也并不是云栖仙尊心绪波动降下的。”墨栩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色,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这雨水里,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
“怨气?”蟾穆仙君挠头,“雨水里还能有怨气。”
曲宁上仙却想到了曾和九离仙尊谈论过,云栖可能会是清夷的事情。
于是试探性地问:“是忘川河里的怨气吗。”
墨栩像是忽然被点醒一样,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忘川河里的怨气。”
“不仅仅是忘川河,我去太行山也看过。自云栖仙尊生挖白衡魔丹,以灵骨镇于太行山巅后,山巅湖水已经很久没有那样清澈过了。”
曲宁伸手,冰凉的雨水砸在他的手心,是刺骨的寒凉。
忘川河水怨气外渡,净化。
难道当真是,忘川河神要回来了。
寒风刮过,竹林飒飒作响,几棵被冰霜压弯的竹身反弹挺起,冰雪簌簌在四人头顶。
“怎么起这样大的风……”
蟾穆话音未落,感到脚下风卷残叶,湖面生雾,以竹屋为中心,湖水旋转成涡流,好似要将那小屋吞噬下去一般。
残叶坠入湖里,风势渐大。
“愈灵阵。”墨栩放出一缕仙气坠入湖中,“是白衡。”
“愈灵阵只有仙法可布,他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彻底堕仙入魔,怎么可能还能就驾驭仙力……”弥落感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仙气卷在风里,话陡然哽住,“怎么回事,真的是白衡的仙力。”
这小崽子难不成还真能随意使用仙力和魔气吗。
“我明白太行山湖水为何日渐清澈了。”曲宁忽地说道,“白衡他怨念渐消,已经开始褪魔成仙了……”
四人面面相觑。
这白衡真的好生奇怪。
堕魔堕得莫名其妙。
褪魔又褪得毫无道理。
“我懂了!”蟾穆仙君竖起食指,发挥了她作为命君应有的想象力,“白衡的执念是云栖仙尊,前两世因云栖不爱他而堕魔。而今生他刚好成了云栖仙尊的情劫,仙尊终于喜欢他啦,所以他自然就散去邪气,慢慢地被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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