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后受宠若惊道,瞥眼身边,皇后似乎又想起什么,接着道,“皇上,今日臣妾胞妹恰来宫中陪伴臣妾,不知可否令臣妾胞妹与臣妾一起?”
李胄璋这才注意皇后身边跪着一名素色宫装的妙龄女子,一直没有抬头,只看得到乌黑如云的秀发和异常白皙的颈后一点肌肤,李胄璋心中莫名就被撩动了一下,“那便如此吧。”李胄璋含笑道。
荣禄听到李胄璋语气,讶异的看了那女子一眼。
皇后却展颜笑了,用眼神示意那名女子,那名女子这才俯下身去,“臣女谢过皇上。”声音婉转低柔,十分动听。
自此后荣禄便发现皇上兴致大增,与皇后分开后,先去看望了慈安太妃,与太妃闲聊一番后,便离开依次去了胡妃,容妃,妩美人等处坐了坐,直到临近中午,皇后宫里的太监寻了来,说园中已摆好筵席,众妃们也都在等着皇上了,李胄璋才起身,妩美人为他整理了衣裳,便一起去到园中。
皇后办事还是麻利稳妥的,短短两个时辰不到,不仅依次通知了众妃,还将筵席安排的丰盛细致,除了皇上面前座上是皇上喜欢吃的东西,每位妃子也都有几样偏爱的食物,只不过众妃已许久不见皇上,心思根本不在饮食上面,随意吃了一二,便去看着皇上了。
李胄璋却在此时才看清了皇后胞妹,也就是那名素色宫衣女子的模样,一点也不与皇后肖似,皇后是浓妍大气的长相,这名女子却如春风,眉眼素淡,浅笑轻柔,尤其是肤白胜雪,令人观之忘俗,李胄璋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当下便有些呆了。
荣禄看到那名女子的长相,再看皇上模样,心中自然全明白了,不禁慨叹皇后终于不负苦心,到底是送了皇上喜欢的,只是如此他便看不懂了,皇上这阵子这么缠着李成,还把李成安排在坤宁殿,好像恨不得要与李成相伴终身了,怎么一见个绝色女子,还是该怎样怎样,那他又何必非要祸害有家有室的李成呢?
荣禄难得的有些不忿起来,连皇上叫了他几声,也没有听见,李胄璋不高兴道,“死奴才,在发的什么呆?”
荣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皇上……”
李胄璋看他模样,知道他未听见他刚才说的话,皱眉想要发作,又懒得和他计较,主要是心情好,便再重复道,“朕方才问你,可有什么法子让朕今晚能去见他?”
荣禄更是懵住,“皇上见谁?”然后半天方反应过来,十分意外不解,“……皇上为何此时想到这个?”
李胄璋听了奇怪,蹙眉道,“此时怎么?朕不想这个还想哪个?”
荣禄瞥那女子一眼,“……”
李胄璋顺他目光一瞧,顿时无语,“……死奴才!又给朕胡思乱想!”顿了一顿醒悟道,“你刚才在想什么?莫不是在心里以为朕见异思迁吗?”
荣禄心想你不是吗?你不是干嘛呆呆盯着人瞧?还一个下午兴高采烈,不是因为见了可心的佳人,又是为何?
“……此女确实生的不错,可若是家有贤妻,自然便不会去招蜂引蝶了!”李胄璋叹道。
此话令荣禄足足愣了半刻,待理解过来,直接目瞪口呆,一言难尽道,“……皇上……”
“若要说些没用的屁话,便不用说了!”
荣禄的话便梗在喉头,看着皇上说了这话更加高兴的模样,心想天子思维果然凡人不能想到,李成若是知道皇上已将他当做了贤妻,只怕不会愿意,而皇上明明知道,还能自得其乐,光靠脑补便和李成过的有滋有味,也真是不容易。
李胄璋既然不让他说废话,不说估计也肯定不行,荣禄便闭嘴安静想了一刻,道,“皇上便去看望侯爷新生的孩儿好了,带点赏物过去,也是一趟。”
李胄璋想了想,嗯了一声,道,“可以,你准备一些玩意儿,散席便去。”
☆、第六十章
(六十)
皇后这里看皇上一直跟荣禄窃窃私语,中间两人还向胞妹看过一眼,不禁又是欣慰,又有微微的酸意,欣慰忙了这么些天,总算胞妹得到皇上喜爱,却又心酸那个人终不会是自己的了。
皇后满心以为散席后皇上会来与她说些什么,看看身边胞妹,胞妹好像也是这样认为的,羞涩又矜持的只吃了一点点东西,便坐在那里专心致志观看乐舞,结果散席后皇上并未过来,只说了一句,众妃们再玩一会,朝中有事朕先走了便匆匆离开,皇后与她胞妹不由面面相觑,不知皇上是何用意。
李胄璋却已将她们抛在脑后,他在花厅翻看了一下荣禄令人取来的几样东西,微微皱眉,“就这几样?”
“臣子添丁,皇上可赏的也就是这些了,”荣禄道,“或者皇上有什么特别想要赏的,奴才令人取来。”
李胄璋想了想,“朕记得承祠幼时朕曾赏了一套如意金锁,你去问胡妃要来,给他儿子吧。”
“……”
“怎么?”
“如果奴才没有记错,那套如意金锁是皇上亲自跟匠人学着做的,当年赏给五皇子,胡妃十分喜欢,皇上。”
李胄璋皱眉道,“那朕也来不及再做一套金锁了,你便去跟胡妃说吧,胡妃应会同意。”
荣禄心想那又何必非要送这亲做的金锁呢?荣禄自然不知胡妃已知皇上与李成之事,也已表过衷心,听到皇上这样说,心想胡妃肯定是不愿的,但如今是皇上想要,胡妃就算满心不愿,又如何能不同意?
这趟差事只得荣禄亲去,到了胡妃处,令他惊奇的是,他才把话一说,胡妃便即令人去库房取出,亲自奉给他,还道,“请公公代臣妾向宁边候夫人问好,待夫人身体好些,便带小公子来宫中,让臣妾好好看看小公子。”
荣禄心中纳罕,此时才隐约猜出什么,不禁惊叹佩服胡妃眼光与胸襟,对寻常人家的妇人来说,发现深爱的丈夫一直以来喜爱的竟是他人,且这个人还是最不可想象,难以接受的人,有几个能够毫无异状的仿若无事,可做为一名后妃,胡妃却深知什么才是她该做的,不但迅速接受,还更为自己想出最有利的出路,选择依附讨好李成,皇上总归是需要挡箭牌的,这样在后妃之中,还有谁能够比她胡妃更加合适呢?
荣禄想不到皇上已不知何时一步步筹谋至此,而李成却还蒙在鼓里,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既不知是该为皇上感叹一句皇上痴心终有回报,还是可怜李成至今尚以为皇上总有放手的一天,努力兼顾皇上与家人,如此看来,这二人之间实在存在重大问题,不知哪一天会爆发出来,到时他们这些小虾小蟹,又会被如何殃及。
荣禄拿了东西,虽心中思绪万千,可没敢耽搁,就这样去到花厅,李胄璋也已经等的不耐烦,当下两人便带了侍卫与内官,摆起仪仗正大光明的去往宁边候府。
到了候府,府中下人自是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驾临,纷纷跪迎,荣禄道,“你们侯爷呢?”
“回公公,侯爷在夫人房中。”
荣禄看看皇上,李胄璋努力未使表情难看,“去宣。”
此时管事早已得了消息跑了过来,将李胄璋一行迎到正厅,然后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李成才慢慢过来。
李成进来的时候李胄璋正立在窗前,闻声回头,首先便去观察李成神色。
李成垂着目光。
李胄璋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心便沉了下去,他不语片刻,荣禄在一旁道,“皇上,宁边候来了。”
“……朕难道看不见吗?”李胄璋道,顿了一顿,“宁边候,夫人产子,怎么宁边候倒似不高兴吗?”
李成望着地下,直到屋里内官开始觉得异样诧异,荣禄也着急不已时,才低声道,“没有,臣很高兴。”
“……”李胄璋便堵住。
荣禄一看情况不对,忙笑道,“宁边候,皇上知道夫人又给宁边候添了位小公子,很替宁边候高兴,今日下了早朝便说要来与宁边候恭贺……皇上?”
荣禄笑着唤了声皇上想提醒李胄璋,李胄璋这里却已气闷上来,他看着李成,不再说话。
荣禄暗暗道声糟糕,壮起胆子继续笑道,“皇上为宁边候的小公子带了些玩物,宁边候瞧瞧?”
荣禄说着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始终不发一语,只得示意内官报出皇上赏物,待最后报到那件如意金锁的时候,荣禄特意道,“这件如意金锁是皇上十八岁那年跟宫里匠人亲自学着做的,全天下仅此一件,可是无价之宝呢,宁边候,谢恩吧?”
李成听了,更加沉默,半晌才道,“……臣谢皇上。”
李成虽然话总是很少,但此刻寡言却明显与别时不同,带着满腹难言的心事和有心保持的距离,李胄璋恍惚觉出李成想要说些做些什么,本来只是在不开心的赌气,此刻面色却不由渐渐凝住。
李胄璋此番与李成夫人生子遇上,自然也担心李成怨他,但总归是不大在乎的,他与李成这么些年,多少事情都经历过,并不觉得此事真的有多严重,却不料李成会因为此事,再次想要退回从前,他要说的李胄璋不用听便能猜到,李胄璋控制不住自己,心渐冷下来,眼底亦浮出阴影。
竟是枉费自己一腔热情巴巴前来,忐忑不安想要讨他欢喜,甚至违背意愿,还要赏他儿子东西,李胄璋望着自己做的那件如意金锁,胸膛慢慢起伏。
荣禄见状,十分紧张,小声劝道,“皇上……”
“你们出去,”李胄璋却打断了他,“朕有话要问宁边候。”
“……是。”荣禄直觉不安,想起他午时在胡妃处便想过的皇上与李成之间总会爆发问题,暗道不会就在今日吧?
但荣禄真是不知能做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就在,如果爆出时能够赶上好的时机,使局面和缓一些,便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福分,如若不能,也只有抗住,至于结果如何,便无人得知了。
☆、第六十一章
(六十一)
“宁边候到底是何意思呢?”待所有人都退出,李胄璋瞧着李成道,“朕就算昨夜强留了你,也只是碰巧赶上,如何要这样姿态对朕?”
李成又站了片刻,然后在李胄璋咄咄的目光逼视中,慢慢跪下,“……臣在皇上身边,已经十年了……”
李胄璋听到李成不接他的问话,却突然说出这句,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在胸口。
“臣如今已三十二岁,”李成道,“再过两年,臣女已可婚配,臣是一位父亲……”
“朕难道不是?”李胄璋道,“你已给了你的妻儿很好的生活,等你儿女大些,朕便令他们袭爵,为他们指婚,难道如此还不够?还有什么不足?”
“……”
“你说出来,朕全部为你办到。”
李成低垂着头,李胄璋越这样说,他便越难过不忍,可他早欲与李胄璋断掉这层关系,此次事情便令他再也不想,亦不能躲避下去,想了这些天,终于决定鼓起勇气向皇上坦诚。
“皇上待臣,已经很好,”李成道,“只是……只是臣与皇上,相见的太晚了。”
李成努力说出这句,希望这句并不算完全的违心之语,能够安抚皇上。
李胄璋果然呼吸粗重了起来,却紧紧闭着唇,没有说话。
李成也停住一刻,“……臣恳请皇上,念在臣十年服侍,虽木讷愚笨,亦尚算勤慎尽力,臣与皇上,便,便就这样了吧。”
李成此话一经说出,李胄璋僵硬的神情便出现裂纹,只不过李成低着头,没有看到李胄璋此刻扭曲的表情,他完全呼吸不上来,足足窒息许久,才勉强能够发出声音,却是异样的喑哑干硬,“相见太晚?你我二人二十相遇,说什么晚呢?”
李成怔怔听着。
李成自然知道李胄璋不可能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他这样说,便是他有意这样说罢了。
李成如今也渐渐知道李胄璋,只是在他心中,李胄璋性格深沉左犟,喜怒阴晴不定,他从来不知如何与李胄璋和谐的相处,更别提令李胄璋开心。
今日这番,李成原本亦未抱过多希望,但他一是已不得不说,二是李成总不免在心底仍旧怀有一丝奢望,奢望李胄璋能够念他多年陪伴,如今年纪渐长,身体病弱,儿女眼见便要成人,终想明白他们是无法长久的,开恩许他回到家人身边。
可此时李胄璋一句话便让他明白,他这奢望只怕不会实现了。
“十年服侍,勤慎尽力……呵,爱卿对朕的标准,原来竟这样低,”李胄璋低低笑了一声,面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朕突然很是疑惑,爱卿除了把身子给朕,还做过什么吗?”
李成不提防李胄璋会这样说,面孔红了起来。
看着李成如此模样,李胄璋呼吸再度不畅,只觉心痛如绞,眼睛亦酸涩模糊,却绝对不肯将目光移开片刻。
这个人的一切,无一不令他爱重喜欢,只是心中愈是喜欢,此时便不由愈恨李成为何就是不能合他心意,这么些年,从不曾对他有过半分真心不说,如今更非要说这做这绝情的事情,与他在一起,便就如此不能忍受吗?
可他都已容忍了他的妻儿,他是皇上,却从来是他迁就于他。
李胄璋将李成盯了许久,就在他以为李成不会回他这话的时候,李成低声道,“是臣辜负了皇上,臣未曾为皇上做过什么,更不及皇上待臣万一。”
对李成来说,从未像今日这样一口气说过这么些话,更何况这些话深埋盘桓李成心中,他原本以为他不会有机会将它们说出口来,可如今也到了该说的时候了。
“臣原是胡妃娘娘房中杂役,是皇上将臣带出,放到军中磨练,臣才得以驰骋沙场,像了一名男儿,”李成哑声道,“臣,臣永远感念皇上。”
李胄璋似也觉出此刻气氛的不同,闭了闭眼,深深吸气又睁开,晦涩不明的继续盯着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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