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乱跑?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乇乇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邹途会来这一出:“因为,我听见有动静,走过来一看就看到大哥哥你了。”
邹途用手电扫了一圈周围,没发现什么危险:“你心还真大,也不怕是猎鹿人制造出来的陷阱。”
“它才不会……嗯,它不会这样的。”乇乇笑着说,“那个怪物只知道杀死自己看到的一切活物,根本不会布置陷阱。”
不会布置陷阱?那么学长踩到的捕兽夹是怎么回事?
不,更奇怪的是,猎鹿人会杀死自己看到的一切活物?
雷鸣的时候,他们看到的身影难道不是猎鹿人?
这个孩子的说辞,很奇怪。
但乇乇毕竟是一个孩子,邹途不认为一个孩子的谎言能有多大的危害。
“啊,到了!”走了没多久,乇乇忽然松开他的手,穿过手电筒惨白的光束,径直来到一扇门前。
邹途用手电照了一下,发觉好像就是医院的一间诊室,估计是被孩子当成房间用了。
他笨拙地踮起脚尖,抓着门把,对邹途笑了一下。
“大哥哥,你先进来吧。里面可没有什么灯,要当心脚下啊。”
乇乇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热情地迎接他进去。邹途半个身体已经凑到近前了,门打开的一瞬,他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手电筒一照,就照到一个被摆的满满当当的货架。
上面都是一些巴掌大的小猫玩偶,做得倒是栩栩如生,奇怪的是,距离邹途最近的那只小猫的四肢好像都被拆解下来,拼上了另一种颜色的四肢,看上去别样的怪异。
“这什么……玩意?”
他四处照了一下,发现满房间都是这些怪玩偶。
这气味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
邹途顿时感觉诡异,当即向后退了一步。
“别怕,大哥哥。”乇乇轻轻拉住他的衣角,温和地笑道,“我的玩偶不完整,我才不得已这样的,别看我这样,其实针线活干的可好了。是不是吓到你啦?真对不起。”
尽管乇乇这么辩解,邹途还是不由地捏了一把冷汗。
现在小孩的品味,真的……太奇怪了吧?
他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听不远处朦胧的黑暗中,忽地传来了一阵蹄子翘蹬的噪响。那近似马蹄的声响沉稳而干脆,一步接着一步,直直向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
乇乇一听那声音,脸色大变。
“大哥哥——大哥哥!”他猛地拽住邹途的衣角,大叫起来,“是那个怪物——是长着鹿角的怪物!”
不等邹途反应,他一下跳进邹途怀里。邹途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被他在怀里哭得耳朵都疼了。
他刚想回身躲进房子里,乇乇又喊起来。
“不要进去!它能找到我们的!它不是一般的怪物!大哥哥,快、快杀掉它!”
“你都说了猎鹿人不是一般的怪物,我杀个屁啊!”
邹途终于没忍住爆了粗口,他一手揽着哭喊不止的乇乇,连头也不敢回,就在漆黑的长廊上舍命狂奔起来。
身后马蹄般的声音敲出鼓点一样急促的节奏,邹途在脑子里迅速比较了一回,发现这家伙的速度比丧尸都快出好几倍。
他可能才跑了五米多远,几乎就在他迈出下一步的霎那,一股劲风直抵他背后。
邹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知道论速度,他是根本没有赢的可能。邹途只好一矮身子,狼狈地扑向一旁,手电都滚到了地上。顺势之间,他就听见原本站着的地面居然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开裂声。
猎鹿人的力量也占绝对优势,虽然比不上零号病人,但是可能是这一路下来他遇到过第二强的敌人了。
他一把将乇乇丢到一边,喊他快跑。
乇乇又啜泣着磨蹭了一会儿。等猎鹿人转过头来,兽骨面具下的金色瞳孔恶狠狠地瞪向自己,他一咬牙,心一横,直接往前一踉跄,抱着邹途的小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大哥哥,救、救我,救救我!它要杀了我!”
“我他妈不是让你快跑吗!”
邹途被迫面对着两米多高的猎鹿人,借着地上的手电照射出来的微光,他第一次和猎鹿人如此近距离对峙。
它身上透出一种绝对的杀气,黑色的雨衣紧紧裹住高大的身躯,雨衣上还带着湿渍,像是刚淋过一场暴雨。雨衣下若隐若现着一双泥泞的鹿蹄,想象得出,刚才发出的蹄响就是来自角质的碰撞。
它的头部并不完全是兽骨和鹿角,但看不见的部分几乎全都隐藏在兽骨面具之下,除了一双带着愤怒,带着仇恨的金色眼瞳。
邹途被它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逼得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后背迅速出汗。猎鹿人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就像没有注意到邹途手上的警棍,也许它不认为这可能对它造成威胁。
它就这么稳健的,带着一股丛林动物独特的优雅气质,向着他们杀气腾腾地靠上来。
猎鹿人身形灵巧一动,半身前倾,后背与腰臀构成一道流线般的曲线,形成标准的近战攻击姿态,邹途连残影都没看清,只感到一阵凛风直扫门面。他下意识屈起小臂护住耳侧,顿感小臂钝痛。瞥眼看去,犹见一柄削铁如泥的带血手斧,顷刻之间就切开肌腱与皮肉,力度极深,刃口极锋,直抵骨髓。
邹途当时就疼得整个脑袋嗡嗡叫唤起来。
妈的!什么时候……
“我操!——天杀的!”
就在这时,乇乇抱着他的腿,低低地说。
“杀了他,大哥哥,它的心脏。一定要刺进它的心脏,只要那东西不再跳动,怪物就会死。”
第94章 精神病院
毛线。
打丧尸哪儿有打心脏的,不都是头部吗?
邹途也想挣脱,奈何猎鹿人臂膀一动,刃锋径直刮开了伤口周围的丰富的血管和神经。
鲜血当时就喷了它一手,只是在黑暗中,邹途只能看清猎鹿人大概的特征。
它的惯用手是左手,手臂的线条出乎意料的纤细。
黑色的雨衣为他的敌人提供了视野上的庇护,让他没法及时作出反应。
觉察到猎鹿人想抽回手斧,再照他要害砍下一斧的瞬间。邹途先是疼出了一身汗,再是左手出击,一招制住斧柄,与它展开了力量上的拉锯。
如果左手是猎鹿人的惯用手,那么情况对邹途很不利。
他的右手腕几乎被砍到了骨头,能派得上用场的唯剩下了左手。但他知道自己非惯用手的致命缺陷。
左臂的肌肉力量和灵活程度远不及右臂,在力量抗衡上,他很可能败给猎鹿人。
他咬着牙,感受着手掌下惊人的力量相抗,不但手斧,双方的手指到大臂全都颤抖起来。
“你跑远点!”
他回过头,对身后的乇乇吼了一声。
“那大哥哥你呢?”乇乇还是躲在他身后,似乎非常惧怕猎鹿人。他担忧地望着邹途,又哽咽了一声,“大哥哥,我不想丢下你自己一个人逃跑。”
“操,还磨蹭什么!不快跑?”邹途小命都快交代了,看他磨蹭半天都没个准信,自然不愿意给他好脸色,“是不是又想拖我后腿了?我告诉你,你再不跑,我就他妈的揍你。”
乇乇被他呵得表情一阵青一阵白的,小孩僵了一会儿,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大哥哥,我在房间里等你。你可……一定要回来找我呀。”
邹途还来不及回应,小孩一溜烟就跑进了黑暗里。
还说什么不想丢下自己逃跑的官话呢?到了逃命的时候,简直比兔子还快。
他刚要收回视线,集中在猎鹿人身上的瞬间。他忽然听见一阵锐利而尖细的短音,就像鹿鸣一般,从眼前这个怪物的喉咙里,上下鼓动着,搓出绵长而恼怒的低吟。
它生气了?
感觉到争夺武器的力量正惊人暴涨,邹途开始后悔让乇乇离开的决定了。
这一次,猎鹿人不再和他进行力量上的抗衡。它冷冷地松开手,邹途握着斧头一下没反应过来,重心不稳向后趔趄。
只见黑色雨衣下,亮出第二柄银光乍现的手斧,它步子一沉,拉近距离,旋身又是拦腰一劈。
它特意降低了高度,致使邹途下不了腰,压根躲不了抓准破绽的一击。
邹途见势不妙,强忍疼痛拔出手斧。他反手持柄,试图借助锋口抵住照他膝盖划来的一道银弧。
如果这一下真的中了,他的小腿都有可能和身体分离。
就听冷兵器在半空接连相撞,电火花在黑暗之中擦开大量飞屑。邹途惯用手受伤,力量不稳,重心也不稳,三秒都没坚持下来。他手筋一酸,掌心瞬间就空了,手斧从他侧颊旋转着飞劈出去,斧头插进墙体五公分深,一道道裂痕如冰面一样迅速开裂。
太强了。
邹途向后猛退,拉开安全距离,避免失去武器的同时受到二次伤害。
猎鹿人很强,非常强大。
它可能是除了零号病人以外,自己遇见过作战能力最强的单兵。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关注伤势的复原情况。很显然,疫苗仍在发挥效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黏合成原来的样子。距离完全恢复要不了两分钟。
但在短短两分钟内,猎鹿人能对自己造成更加高昂的伤害。
直至疫苗的效用消失,它都能毫无顾忌地杀死自己。
而这具已经受到感染源液强化的身体,居然也不能完全应付过来。
是因为原液正在被身体分解的缘故吗?——强化会慢慢消失,现在,他已经感受到力不从心的滋味了。
总之,情况对他不利。
该怎么办?
邹途一边向后退去,一边观察周围环境。
猎鹿人的速度也很惊人,像乇乇一样,将后背暴露在敌人眼前,不顾一切的逃跑未免太不实际。
逃跑没有用,甚至就是在送命。
他微微蹲下身,迅速抽出夹在靴子里的匕首。
与此同时,猎鹿人迅速逼近,蹄子在走廊之间踏出激进而暴躁的回响。漆黑的雨衣底下,纤细的双臂陡然而出。
邹途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刚想回退,就见猎鹿人手持双斧,上半身前倾,向着他两边侧腰抡出两道半圆。
这一下若是真不避开,他极有可能被拦腰切成两半。
***
“说来话长。但如果爸爸想听,我可以告诉你。”
纪南泽点了点头。
“我们原本生活在一个孤儿院。没有未来,举目无亲。”杨不让低着头,一边做着手指游戏,一边说,“因为是镇子里唯一一家孤儿院,因此,镇长总是会来看我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里面有新款游戏机,零食,有很多吃的,也有玩具。”
“镇子里的人对你们,很好吗?”
“爸爸,你是怎么定义好和坏的呢?”
被他突然这么一问,纪南泽愣了一下。
“具体得看你怎么觉得。不让,你喜欢在孤儿院的生活吗?”
杨不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看向天花板。
“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他说,“只要我们和穿黑色西装的叔叔独处,只要顺从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感受一切,只要,不告诉任何人他对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什么都有。”
纪南泽看着面无表情的不让,忽然愣住了。
“不让,你知道……”
不。他咬住嘴唇,不能说,也许他只是单纯会错了孩子的意思。
“爸爸,你不相信我。”
他缓缓面向纪南泽,声音清冷。
杨不让跳下床,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当着纪南泽的面,脱掉了上身的马甲。
明明只是孩子幼嫩的身体,但展现在眼前的,却只是触目惊心。
伤痕,淤青,能够想到一切残忍的酷刑近在眼前。
难以想象。在孤儿院生活的这些年,他和其他孩子,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对待。
纪南泽当场脸色就变了。
杨不让无声地看着他,重新将纽扣扣好。就像他曾经重复过无数次一样熟练,一样平静。
“然后有一天,怪物闯进了孤儿院。”他说,“我们把照顾我们的女人推了出去,因为她想把哥哥从楼上摔下去。她想我们挡在她的身后,但我们不想死。”
纪南泽的手指渐渐收紧,袖子在他手心揉皱成一团。
他如同听众一般沉浸在杨不让的过往当中,明明是孩子的声线,口吻却很老陈,就好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但后来,她也变成了怪物。怪物们撞开了我们躲着的小门,吃掉了很多人。我和哥哥躲在衣柜里,等怪物离开。大概,等了一个晚上。在这期间,我们没有睡着,看着地上一个又一个同伴重新站起来,看着他们变成怪物的同类。过了不知道多久,怪物似乎放弃了觅食,它们离开了孤儿院。”
“以前,我们在自己的房间囤积了很多食物。没有遇到怪物的时候,我和哥哥就靠着留下来的零食度日,但是没过几天,零食就吃完了。我们必须出门寻找食物。”
“没有遇见大人吗?”
“没有目的,大人们根本不会来这。”杨不让看着他的眼睛,“后来,我们用女人留在房间里的无线电,联系上了一个频道,我们尝试通过收音机求救,但在这期间,我们不得不来到医院。”
“你们……碰上什么了?”
“猎鹿人。”他说,“它想杀了我们。那些循着信号向我们施以援手的人,也同样被猎鹿人残忍地杀害了。”
纪南泽低下头,思考了一下杨不让的说法。
陈曼的尸体,收音机,以及雷雨夜现身的猎鹿人,听上去线索全都串联起来,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漏洞。
但是,有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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