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先去寻离兰!
离恩提着长袍衣摆,大袖飞扬,三步并作两步,呼哧呼哧地追赶上去。
他才刚跑了十几个台阶,忽而有一黑影从他身旁飞驰而过!掀起了一阵凉飕飕的寒气,快得只能看到那人翻飞的黑色衣袍。
什么鬼?!
离恩声如洪钟,忙地喊着:“唉唉!这位客,今日本阁休憩,不接拜会!”
他刚想追赶上去,看看是哪个听不懂人话的东西作妖,只听前面的黑影丢下句:“滚!”
之后,便无影无踪了。
“你爷爷的!哪里来的毛贼?!”离恩大声骂骂咧咧,“脑袋上长着的是两扇猪耳朵吗?听不懂人话吗!?一个两个都骑到本阁主头上撒野!今日若不逮住你、扒了你的皮,本阁主脑袋拧下来给你、陪你玩蹴鞠!”
离恩吭哧吭哧手脚并用,终于爬完了一百零八个大台阶。
他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嘿!小毛贼!还跑的挺快哈,飞毛腿吗?!”
他从台阶上回头向下看去,妙音几人正在两人一队抬着几只大箱子,慢吞吞行进着。
离恩插着腰,瞩咐道:“你们手脚麻利点,没听到军爷说吗?里面的东西金贵的很!虽然你们离兰师伯很不是个东西,但是你们师伯的东西便是空虚阁的东西,空虚阁的东西便是你师父我的东西。你师父我的东西便是……便是十分贵重的东西!抬着你们师父的东西,还不上心些。”
妙音捏着袖子擦了擦汗,抬头回道:“师父且放心,师父的东西便是徒弟们的东西,定会视若珍宝。”
离恩切一声,“小崽子,学得还挺快!想套路你师父?门都没有!行了,你师父我先去抓毛贼了,没功夫同你们掰扯。”
离恩转身跨进了大门。
妙音几人喘着气,面面相觑,“什么毛贼?空虚阁进贼了吗?”
妙莲:“没有啊,你看见了吗?”
妙心:“我也没看见啊!刚才飞奔过去的那一位,不是武安侯吗?”
妙莲:“你怎么知道是他?”
妙心:“我方才听到一起搬行李的军爷向那一位请安了,说了句,侯爷万安。不是武安侯,还能是哪位侯?”
妙莲连连锤着手心,慌张道:“哎呦呦!坏了坏了!师父他老人家定是累的老眼昏花没看清楚,错把武安侯当成小毛贼了!”
众人:“……”
妙音听着不妙,急忙道:“糟了!你们先抬着,我先上去提醒师父。若不如此,就凭师父那张人见人恨的大嘴巴,今日便是空虚阁灭顶之灾!”
妙音卷起碍事的长袍衣摆,向上奔去。到底是少年人,脚步麻利的很。只一会的功夫,便进了空虚阁的大门。
妙音看了眼院子,满满当当地布满了武安侯的人。得亏他眼尖,才瞧见了离恩那颗抹了香油的大脑袋,晃晃荡荡地朝着后院去了。
后院乃是离兰的居所。
武安侯果真奔着离兰师伯去了,他师父离恩也果真奔着被当做毛贼的武安侯去了。
妙音压低嗓子喊着:“师父啊!师父!哎呀!错了错了!那是武安侯啊!”
离恩一心想抓毛贼,哪里有多余的耳朵听妙音猫一般的喊叫。他瞅准了黑影进了离兰的屋子,那人还把门闭上了!!
他看着四周并无人值守,边走边卷起袖子,朝着手心晬了一口,摩拳擦掌,横道:“说了不见客,还一脑门子的往里闯!就算本阁主再不待见离兰,他也是我留白山的人!哪是你这个小贼随随便便可以见得?!”
骂完,他站在离兰房门口,提一口气。
抬腿咣几一脚!!
咚!
踹开了紧闭的门!
扯着脖子骂道:“究竟哪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不把本阁主放在眼里?!说了不让进,耳朵聋了吗?!”
屋里寂静。
从踹门的那一脚起,这一天已经注定了是离恩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他看到了就算死后进棺材了,也无法闭眼的画面。
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坐在床榻上怀抱着另一个男子。
被抱着的男子半闭着眼睛,病病恹恹、没有血色,已经被人褪去上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白皙上身,一边膀子上面还耷拉着几根布条。
离恩震惊!!羞愤!!没眼看!!!
他急红了眼睛,脱口而出,“啊啊啊啊!淫贼!放开我师兄!”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原来这是侯爷的情郎呀
武安侯的亲卫听到后院乱糟糟的动静,列队赶来。
长廊上响起了阵阵踏步的声音,愈来愈近。
离恩眼前的黑衣人瞬时眼露寒光、面色冷清,从一旁随手抓起一件衣物,盖在了怀中男子的身上,动作十分轻柔地扶着男子睡好,掖好了被角,将左右两扇白纱床幔放了下来,盖了个严严实实。
离恩来不及去看黑衣人那些细碎的动作,急忙环顾四周,双眼锁定了一根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紧走两步、顺手拿下,执在手里,瞅准了黑衣人的后背,扑棱棱便要打下去!
只是还未走两步,离恩被人从身后一脚踹翻在地!
扑腾一声,脑门子磕在了地上!
一声惨叫!!明晃晃的大脑袋渗出了丝丝血迹。
“拿下!”赶来的月见,指挥着两名亲卫,一边一个先将离恩从地上捞起来,又一脚踹在离恩的膝盖上。
扑通!离恩跪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离恩没缓过神来,满眼冒星星。
月见朝着黑衣人微微躬身行礼,道:“属下该死,放了闲杂人进来,惊扰了侯爷!”
侯爷??!
离恩抬起了流着丝丝鲜血的脑袋,看着被他误以为是淫贼的黑衣男子,惊愕!
这……这年轻人……竟是武安侯?!
离恩瞬间身子软软,双腿哆哆嗦嗦,胳膊抖得像个俩筛子,耷拉下脑袋,不敢再抬起头来。
月见恶狠狠地瞪了离恩一眼,绕过他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中央,躬身行礼,请了武安侯上座。
林啸再一次上下左右勘察了一番白纱床幔,确定没有将离兰露出一丁点来,才缓步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林啸接过月见端来的茶水,轻轻地划着茶盖,吹了吹,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曾抬起,慢悠悠地言道:“你就是空虚阁大阁主离恩?”
离恩吓得如鲠在喉,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月见呵斥:“那个谁,侯爷问你话呢!”
离恩被吓得抖了个激灵,哆哆嗦嗦接话,“回侯爷,是是……小人……是离恩。”
林啸将茶盏递回给月见,这才看向离恩,问道:“听我家哥哥说,五年前正是你在留白山山脚下捡回了他,救了他主仆二人的性命。”
我家哥哥?
离恩耳朵动了动,思略着,武安侯说的可是离兰?听着话里的意思应该是的,可怎么就成了武安侯的哥哥?
他一想到方才进门时看到的旖旎春光,瞬时间明了。
奥--原来这是情哥哥呀~~那皇帝又是怎么回事?离兰他果真脚踩了两只船?
看着离恩出神,月见又一声斥道,“那个谁,侯爷问你话呢?耳聋了吗?”
离恩顿时清醒了,“回侯爷,正是这么一回事。”
林啸沉眸又问道:“他当时,还好吗?”
林啸刚问出口便后悔了,跳了崖的人,会好吗……
离恩看着林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也不敢乱说话,小心翼翼地回答,“当时他身上没一寸好的地方,且经脉尽断,废了……废了一身的武艺,在山门里躺了大半年才恢复了人形。”
经脉尽断,武艺尽废……
林啸抓着扶手的力道又重了三分,骨节突出,扶手都快被他捏碎了。
他无法想象当时是一副怎样的画面,光是听离恩口述,他的心已经疼的受不了了。
好半天,林啸才深深沉了口气,声音都颤了颤,“后来呢?”
离恩背上冒出层层的汗。
后来??后来的事他能说吗?
看着武安侯的反应,似乎对离兰心疼的紧,这时候若是将离兰那些年干下的混账事全抖落了,那武安侯不得现宰了自己?
怎么办?要不就润润色,将离兰往惨得说?
月见是个急脾气,看着离恩又走神了,第三次吼道:“侯爷问你话呢?!!”
离恩忙回道:“唉唉!后来就是山门里清苦,离兰师兄为了帮着大家伙改善伙食,亲自去附近的庄子里抓鸡,还经常被狗撵。有时候还会亲手刨了山里的药材,去镇上给大家换酒暍。师兄他还曾经被赌坊抓去做苦力,一关就是一个月,瘦的皮包骨头啊。”
被狗撵?刨药材?做苦力?瘦的皮包骨头?
林啸再听不下去了,他心尖尖上的南昭哥哥这些年竟然如同活在地狱里!
啪!一掌!林啸拍碎了一旁的茶桌!木屑乱飞!
吓得离恩伏身在地,再没敢抬头,心中直打鼓,完了……这是说错话了?
林啸对着月见吩咐道:“去查!当年是哪座赌坊抓了哥哥做苦力?又是哪个庄子里的哪只狗撵得哥哥?全都给本侯查清楚!不必回复,就地正法!”
月见:“是!”
就地正法?!
这下离恩彻底瘫软了,他知道捅了大篓子了。虽然他也记恨当年压他做苦力的赌坊和村里撵他的狗,倒也不至于就地正法啊。
而且那些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是离兰,若武安侯届时查清楚、查明白了,知道他颠倒黑白,说了谎话,会不会回头也把自己就地正法了?!
月见领命,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离恩,剜他一眼,言道:“那个谁,没个眼力介的,你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同我去正堂将哪个赌坊和哪只狗都交待清楚了?”
“啊?”趴在地上的离恩抬头,硬着头皮点头,“好好。”他又朝着床幔那边看去,心中念经,师兄啊,你快起来啊,快来救我。
月见看离恩磨磨蹭蹭,一把抓着离恩领子,将他提溜起来准备往外走。
林啸幵口了,“慢着!”
月见顿了顿,“侯爷吩咐。”
林啸言道,“没什么,本侯只是想问问离恩阁主,我家哥哥说,你曾经亲手斫了一面琴赠予他,”林啸看向屋子书案上摆着的那一面琴,“是那一面吗?”
离恩顺着林啸的目光看到那面化成灰他都认识的五弦琴,回道:“回侯爷,正是。”
“那我家哥哥平日弹的曲子有哪些?”
离恩:“……”
他暗想着,这怎么说,能说吗?你家哥哥可是从未弹过阳间的东西!!
方才将离兰往惨了说,这侯爷已生了好大的气。
现在总不能说离兰夜夜爬屋顶,弹得鸣鸣咽咽,弹得凄凄惨惨,弹得差点送走了他吧!
要不就随便说个欢快的曲子?先前自己去村子里帮人办红事、吹唢呐的那个曲子叫什么来着?
月见看着离恩晈着嘴唇,抓耳挠腮,话到嘴边却说不出的样子,一巴掌拍在离恩的大脑袋上,吼道:“说啊,弹得什么?”
“他弹得是百鸟朝凤!”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诸事不顺,小儿不宜
什么玩意?!百鸟朝凤?!
林啸:“……”
月见:“……”在离兰还是公子昭的时候,他曾是见过的。那可是他家侯爷心底的白月光啊,这性情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他又悄悄地瞥了一眼林啸。只见林啸心思重重,脸色都有点不太好。
月见一股怒气升来,该死的离恩,浑说些什么玩意?丨还未等林啸开口,月见便替他家侯爷锤了离恩一拳头,阿斥道:“你放屁!!离兰先生乃瑶光月华一般的人物,怎会弹民间婚嫁的曲目?!”
离恩抠紧了指甲盖,完了,又说错话了,只得硬着头皮小声地嘀咕,“我……已经是往好的说了……”
月见听着离恩蚊子哼哼,又一声吼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林啸忙地制止了他:“月见,好生说话。离恩阁主怎么说也是我家哥哥的救命恩人,别用你带兵那套对他。”
月见又瞪了离恩一眼,朝着林啸抱拳行礼,应声,“是!”
林啸摸了摸下巴,思略着:百鸟朝凤……凤当还朝……哥哥果真不甘心南氏就此覆灭啊。
他暗自打定了主意:哥哥放心,只要是哥哥想得到的,即使刀山火海,林啸定会如数奉上!
想明白了离兰为什么会弹百鸟朝凤,林啸这才微微翘了翘嘴角,看向离恩,言道:“离恩阁主,这些年你照顾我家哥哥,辛苦了。这份恩情本侯自会记着,只是本侯现下还有件事要同阁主说明白。”
离恩躬身行礼,“侯爷请讲。”
林啸点点头,看向了床幔那边,“你师兄离兰是本侯的命根子,他愿意在空虚阁呆着,本侯都随他心意。只是本侯也不能时时刻刻地守护他,虽然本侯很想,可你师兄不愿。你师兄就是如此这般善良,不愿拖累本侯,虽然本侯从未觉得他是拖累。所以,本侯不在离兰先生身边的日子,还望离恩阁主好生照料着,别让不相干的人再来惊扰了他。”
离恩耳根子都抽了抽。善良?就他?离兰?他折磨我的时候别提多得劲了!
林啸的话,离恩算是听明白了八成。原来这是一个豪门侯爷单恋他师兄,他师兄寻了托词支开侯爷、欲拒还迎的狗血故事。师兄可真够绿茶!那么武安侯所说的不相干的人……
离恩问道:“不相干的人?还望侯爷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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