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沅是有偷偷保存一些,当初只为数月一度的暗自思恋,根本没想过会有另一个如此需要孟炀信息素的东西出现。或者是故意苛待自己,梁沅仅留存一管血样。他可以对自己吝啬,却没办法眼睁睁感觉肚子里这个小东西无力流逝。
还记得陶维显收到这管血时非常意外,他不敢相信孟炀会任由别人抽他的血,不知目的为何。梁沅则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是体检时他专门让人多开一张化验单骗来的。孟炀对做他公司职员的体验十分偃意,不仅洋洋自得于他有保险,还积极参加员工活动,享受员工福利。
于是他像凑热闹般去体检中心挤,梁沅将就这个机会留下一管他的血。
血液里的信息素浓度是最高的,梁家的实验室对信息素研究颇深,即便是他们也只提取出小小几剂信息素,毕竟血样太少。如果按原计划,足够梁沅强撑过找回他之前的发情期,可是对风卷残云般无餍汲取养分生长的宝宝来说还太少。
他们不得不把不可多得的信息素留到最危险的生产之际,或许梁沅需要用它救命。不等陶维显建议,梁沅已经加紧寻找他的行踪,悄悄跟在他身边没关系的。
和血样一起交给陶维显的还有家里所有的烟,他提心吊胆赶紧补救,当晚就开始戒。梁沅把严格保存那管血的盒子交给好友后又抱出个沉甸甸的小柜子,吓陶维显一跳,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过去就要接到自己手里。
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个便携雪茄柜,里面装得满满当当。梁沅像个小货郎一样指着满桌子未开封的好烟与柜子,对陶维显道:“你抽不惯就拿回家给你老爸抽。”
陶维显的目光已被包装特别的一条烟吸引去,他学梁沅的样子指指成堆的烟,张张嘴又闭上,耷拉嘴角用鼻子重呼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他,“感谢这个孩子吧,否则这就是你以后的样子。”
包装盒一面印的是焦黑的肺,一面是一个推进太平间的人,白布盖到头只余一双脚,毫不含蓄的图案可比干巴巴一句吸烟有害健康有威慑力。梁沅顺他扬起的手看过去,眼睛睁大了一瞬,立即着急地夺过,这是孟炀有一次出去干活带回来的。
泡实验室的人哪及他敏捷,顾忌梁沅的身体陶维显不敢上手拿回来,也瞪眼看他,“要戒就戒彻底,孩子不想要啦?”
“我知道。”梁沅心虚地瞧包装盒上的图案,“我留着警醒自己,这个图效果多好,看一眼戒断十年。”
陶维显说不过他,虽不知背后原委,当日将其他的悉数带走,唯独留下这条。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自从得知有孩子,一直到把她养大,梁沅再没碰过曾经奉若解忧神物的东西。
在不得已用过一次提取出来的信息素后,梁沅终于携带庞杂的仪器和医疗安保团队趁孟炀外出之时悄然入住。踏上古旧的地板,与每一缕曾与他擦肩的风碰面,他仿佛已经闻到魂牵梦萦的味道。折腾他的小孩也不再闹,默默被强大又温厚的力量安抚。
得益于他的Alpha格外优秀,臻至顶尖,幽深的楼道恍然还有他的信息素流转,梁沅贪婪地呼吸,舍不得将房门合上。忽闻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踏步力度与频率俱在回忆里撞。厚重的木门忙不迭关严,黄铜锁咔哒落下,梁沅靠着门板心跳得飞快,宽大的空间与它一齐共振。
Alpha的领地意识让孟炀第一时间察觉到这层楼多了许多其他同类的信息素,大概是又一批住客,广霍的味道霎时放出更多,不容抵抗地盖过驳杂的信息素。即使他擅长压抑不太体面的本性,在正常生活中并不好斗,也难以对抗刻在基因里的不自觉行为。雨季阴云蔽日,茧房一样的楼道昏暗,待孟炀察觉不妥当之前,馥郁的味道已经将它填满。
然而他无意识的行为阴差阳错满足了躲在门后脆弱的孕期Omega,信息素丝丝缕缕仿如长脚贴心地往梁沅心口钻。他抱臂滑坐在地,如同潜行的人吸气瓶里最后一口氧般用力,又晕乎乎的好似醉氧。坐稳也不能够,梁沅摸索到床上紧闭双眼感知将他包围的信息素,甚至连被子都不舍得拉,生怕令人安心的味道无法穿透阻挡。
餍足过后梁沅睡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好觉,在异国他乡。
孟炀出行的规律很快被他摸透,他脑海里有一张表,记录着每一个可以尽情的时刻。慢慢梁沅感觉到腹内的勃动,和他的兴奋期待无二。他也慢慢想到更放肆更沉醉的办法,负责换洗客房物品的女孩就是这个时候买通的。
旅馆节省人力成本,只有一位年轻服务生大包大揽三楼所有客房的换洗工作。随同梁沅的心腹中有一位嘴甜人帅,很快就把女孩哄得晕头转向,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请求。不过并不是什么违背法律的事,报酬丰厚为何不可。服务生小姐嘴严办事牢靠,即使好奇得抓心挠肝也从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瞧,因而梁沅与她各取所需好不融洽。
梁沅在偷来的巢穴中放肆,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瓶去味剂掸开所有衣物被单喷洒。他不错过任何一个地方,横竖交叠的织物吸饱人工的液体,一股可以伪装成洗剂的味道替代甘冽清爽的信息素软软盛在上面。那是孟炀熟悉至极的味道,在两三天就用空好几瓶的刻意掩盖下,他愣是没发现。
他真的如同卑劣的小偷,只能躲在客房里,但他害怕再次失去男人的行迹,害怕又一次大费周折地找他。正如梁沅所说他不再需要于生意上依傍孟炀,后头那段时间孟炀很少出面替他操劳,因而梁沅身边有许多他不认识的生面孔。
旅馆附近便是首都最繁华的声色之地,每天假装也在此处纵情的人正是其中之一。他们看害得梁沅享尽苦楚的浪荡Alpha整日和不同的人喝酒游戏人间,不经意地擦肩而过,又是陌生的香风拂面,于是他们默契地欺骗效死输忠的东家。
孕期的Omega需要睡眠,前来汇报的伙计赶在九点之前悄悄来到梁沅的房间,下一轮换班的人继续紧盯,他们都是绝对的好手,张弛有度的跟踪半点没叫传闻中的男人起疑。守完上一个24小时的伙计正低头背行程表般复述他们商量出的答复,“先生今天出门得晚,看过喷泉在广场吃小吃作午餐,下午乘船逛运河,买了一束花环。”
梁沅点点头,在伙计的描述里他比以前有情趣,几乎悠闲地逛遍整座古老的城市。他没有怀疑,继续问:“晚上呢?”
“晚上可能是累了,在河湾餐厅上岸要了一瓶酒,坐的外面。”
听过之后他才能安心地睡上一觉,梁沅还是绷着一张喜怒不显的脸,可神色明显放松下来,他让伙计离开。年轻的小伙长吁一口气,冷汗浸透后背,以至于他退出门时都没敢转身,落在梁沅眼里是毕恭毕敬。
难道是因为孕期让他的头脑迟缓吗,就这样梁沅在谎言中过了很久。久到柔顺的黑发已经垂到脸侧,乍一看有一种雌雄莫辨的模糊美感。他需要理发,然而他既不能出门随便寻一家理发店也不能请一位理发师到房中。梁沅的仇家早已不计其数,有肚子里这个东西他不敢冒险,若是以往即便有人穷追堵截他仍会挑选手艺最好的享受服务。
卫生间的灯明亮,地上铺满谨防他摔倒的防滑垫,一只软白的手持刀对镜比划。梁沅拉起一股半长的发,刀锋触接即断,黑色的发茬簌簌而落。一些粘在白洁的脸上,一些卡进防滑垫的缝隙里,很快脚边盆内洒满不少四散的发丝,像满天星。
刀是后来回事发地清理痕迹的伙计找回来的,它是这几年来梁沅最惯用的同伴,因此每分每寸拿捏得当。随性割出来的头发完全不可笑,反而给他增添几分从未有过的味道。
第二天再见伙计们看到的已是顶一头仅几寸长利落短发的东家,如果忽略掩在宽松衣物下的小腹,还会以为他是个单薄的少年。不过细看的话还是会发现他的脸颊开始鼓起一些娇憨的肉,臀腿肩背丰润起来,这是怀孕带给他的变化。
除却肉眼可查的,还有更多的不同潜藏在规整的外表之下难以启齿。腔内软小的身体往下坠,带来的动静却很不留情,它挤占腹内狭小的空间,时刻压抵着前列腺,让孤独的Omega独自忍受片刻不停的折磨。梁沅不敢留外人太久,因为他的脸总会控制不住泛起红晕。
直到他发现隔壁带女人回来,梁沅突然察觉伙计们骗他。时隔不久,没等短剌剌的头发再次变长。
第六十三章 其实信息素对抑制伤痛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孟炀固执地浪费来之不易的东西。
和他交谈的女人嗓音慵懒,有很重的M国口音,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看样子是当地女孩。
客房在入住前就按照他的需求自行做过隔音处理,玻璃也更换了,平时这里悄静得如同山野密林,唯有一呼一吸间的细微声响。然而总算进入旱季的城市久违晴好,梁沅搬来凳子悄悄将阳台门推开一条缝原本打算吹吹晴风见见太阳的,因此紧邻的房间里高低两道声音不加阻隔,跳过一边阳台栏杆清晰地传入另一边他的耳朵里。
他曾与孟炀一同出境,听过他一口流利纯正的英语,那时候梁沅便知道他的背景扑朔迷离,至少亡命徒没机会学成近似母语水平的外语。时隔许久未闻的声音还是那么扣人心弦,他说:“我和你在这里见面足以显示诚意。”
听起来很坦诚,看样子杀手X只对他一个人有所保留。
梁沅还不及坐下,刷地一声将窗帘拉上,转身几步倒回床上。光听声音就风情万种的女人怎么接的话,他不知道,再听下去恐怕会失了午睡的好心情。
他需要养足精神,晚上要去落实与当地绝对的狠角色的合作。借口扩展生意梁沅才得以消失这么长时间,既然如此,梁家人和他的军火商伙伴都要一起糊弄。所以梁沅真谈成一笔生意,和提起M国必然会想到的毒枭。怀孕让他的精力大不如前,夜色还未侵染外间喧嚣他就开始犯困,与那些人周旋会耗费十足十的心力。
阳台门忘记合拢,和煦的风掀起窗帘的一角,室内忽明忽暗投下尖尖的亮光。梁沅内心一团乱麻,不安烦杂交织却很快睡着,和光一起幽幽送进来的还有广霍的味道,密密实实地包裹展平蹙起的眉头。
如今他不方便和外人一起用餐,于是与毒枭的人约在六点见面。他们的窝点就在首都的贫民窟里,没有任何戒备以及通讯管制,甚至可以从网上或者当地人口中得到准确的地址。已然成为M国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的犯罪集团根本不怕外界的窥探,他们就在那儿任何人都可以探访,只要你有本事竖着出去。
因此梁沅与传闻中的二把手对坐商谈拉锯时,随时能接收耳机里的消息。他的身体状况特殊,这一趟里里外外都布置有人负责安保。随同来到最里面的伙计语气凝重,他告诉梁沅他们的老大被杀了,整个窝点大乱,分散的暗岗似乎看到孟炀仓皇外逃。
留心去听的确隐约有枪声和追喊的人声,大概只有会面的小屋未受骤然生变波及。不过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对面戴眼罩的二把手显然也收到了消息,他猛然起身险些带动桌子撞到梁沅的肚子。
梁沅暗骂他要钱不要命,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敢单枪匹马地闯,情急之下也跟着起身,身形一晃拦住一群膀大腰圆就要往外冲的外国男人。难道是动作幅度太大,梁沅忽然感觉软绵绵的拳头或是小脚顶了一下他的肚子。
二十四周的孕肚圆滚滚地凸起,幸好十一月的夜晚天凉,梁沅裹很厚也不违和。宽松的衣服掩盖下还有缠肚皮的圈圈白布,微弱的感觉理应在层层布料的削减下几不可察,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感应,他仍然捕捉到了。
怒急交加使他顾不得回味神奇的温情,梁沅微微蹙眉,只有藏在衣袖里的手用力捏紧。梁沅朝不悦又无法撕破脸冷冷盯着他的人一笑,言语强势却如同空气般轻飘飘,让人找不到地方回击,就像柔中藏锋的太极,“今天我来只为做这单生意,外面发生什么与我无关。想必奥科瓦先生的工作也是促成我们的合作,保障军火供给对帮会来说更重要对吧?”
梁沅摊手,请他回到座位上,凶巴巴的头目不得已讪讪地坐回去。费戈的军火事业快速扩张,几乎挤垮美洲全部竞争者,他们处在无疑的垄断地位。毒枭们不间断与当地军队对抗,费戈的军火帝国与毒品的后花园比邻而居,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先进且便捷的合作对象。因此谈判虽然在他们的主场,这伙剽悍的恶徒率先落下风十分被动。
小厅的谈判继续进行,对方心急如焚匆匆敲定,梁沅得到比预想更多的利益,一遭冒险出行也随之结束,但他并没有由此放松下来。与此同时,以身犯险与虎谋皮争取来的一刻钟足够孟炀隐入参差错落混杂繁乱的贫民窟里。
坐下来后梁沅悄悄将一只手藏到桌下,手机旋出,指尖飞触,他朝外围的所有下属发出一条指令。
“务必配合他安全离开,切勿暴露踪迹。”
瓦灰色的砖混矮屋沿山坡蜿蜒而下,雾沉沉的天色显得如同蚁房般攀附在土地上的建筑群更加破败。城市挤入太多的人,他们无处容身,只有一再压缩这片困窘的区域。房子肩叠着肩,街巷无比逼仄,锈蚀的铁皮雨棚弯折下半块,垂得很低,似乎能戳到每个经行而过之人的眼睛。
枪响之下,黝黑瘦弱的孩子纷纷抱起破足球藏回勉强避雨的屋内。破裂的墙缝窗框后偶有几只黑亮的眼睛,再几句呵斥和子弹激起的尘土就让它们打着哆嗦消失。孟炀七拐八拐,不停看手上复杂的卫星图。无序的屋舍加大识别路线的难度,也给了他更多出逃的机会。
一只宽大的手忽然探入路边滚烫的炉灶,燎泡瞬间蔓延上手背。他抓出一把草木灰拍到腹前的血洞上,踉跄几步后纵跃而起翻进另一条蜿蜒的巷道,血迹杳无影踪。就在他跑开之际,人群避散而去的街区又从矮墙上跳下一人,同样的黄肤黑发。血从他的袖管滴答落下,续起中断的血迹。
分散堵截的匪徒们纷纷各沿一条清晰的血迹紧追不舍,然而血迹的指向皆空落落。城市最底端的人聚集的地方夜间供电不足,路灯早半闪半灭,而经行的门扉户户紧掩,他们舍不得也不敢露出一点光。
加紧回到旅店的梁沅冷肃端坐,听一个个下属敲门示意,直至最后一位安全归来,他才听到走廊传来熟悉的足音。应该是为避免暴露身份,他贴了隔离贴,梁沅没有闻到往常那般浓郁的信息素,然而血液散发出的味道淋淋漓漓捂在他的鼻端,仿如溺水,可以得知他伤得有多重。
孟炀一连很久都没出过房门,伙计们状似无意在走廊上来去只能看到饭点儿掀开的一条窄门缝,他总是在无人的时候才开门取食物。梁沅想过去看,甚至这层楼就有他挑选的医术最精湛的医生。但他没办法,这时忍不住所有布局都功亏一篑,只能凭空揣度孟炀的伤势,猜测今天会不会好一些。
伙计跟他想到了一块儿,汇报上午打探结果时试探着对梁沅说:“要不让医生去给姑爷瞧瞧。”这个称呼孟炀为姑爷的小伙子曾经与他一起共事,对孟炀崇拜得不行。当然他们东家自然厉害得很,他也佩服,仁义且一身本事,否则上千号人怎么会对一个Omega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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