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梁家冒头之初有两位二把手,笑眯眯的管家也曾是了不得的人物。作为Beta与兄弟有了私情,还为他怀上一个孩子。何等艰难何等意外,难怪梁沅猜不到这层。
因敬重的长辈、效忠的东家以及好友的父亲失去自己的父亲,相依为命的爸爸因他舍弃一人之下的地位,怎能不恨。他恨梁家,却为梁家的儿子失去一条腿。他恨另娶新欢对他们父子不闻不问的父亲,于是守护梁家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为梁沅的大计扫除后顾之忧。
大仇得报,要清算远没完,他还要幸福美满的新主人来偿。
不管是他死去的“好兄弟”还是他的孩子,梁家人总是很聪明,这不梁沅都不用自己多费口舌,直接了当点出他的野心,“梁家可以给你,我要我女儿。”他说得轻松,好似能砸死人的财富不过轻飘飘一张纸。
这位名义上的叔叔登时咧嘴大笑,笑到最后皆是嘲讽,他道:“你跟我爸一样蠢,何必拼命给Alpha生孩子。没有里头那个,真见不着梁当家被拿捏的样子。”
梁沅回以一个笑,越过他对窗边单手抱孩子朝他打手势的孟炀。
秒针刚划过的一周大概是孟炀这辈子历经的最惊心的一分钟,钳子卡在尾指粗细的线上,稍一用力便能剪断。但下手的勇气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蓄起,一颗饱满的汗珠从发际线边缘滚出,淌过仍有大大小小擦伤的面颊,倏地走到尽头,滴落。
他迅速抬手接住将要砸到地面的汗珠,咔嗒,胶皮线终于露出铜芯。
静静等待几分钟后确无爆炸可能孟炀才解下女儿身上的绳索,父女俩浑身都是湿淋淋的,是五月超量的汗水。他把女儿扣进怀里,好像感受到肺的疼痛,他的确缺乏呼吸。小姑娘坚强了整天,再憋不住的泪水簌簌而落,全接在孟炀的衣领脖子里。
不过现在不是抒发失而复得感慨的时候,孟炀无比温柔,轻拍女儿的背、亲她脸颊,安抚惊惶的小朋友。父亲的臂膀有魔力,梁允姣小手揪着孟炀硬邦邦的手臂,抽抽噎噎安定下来
哭过的声音瓮翁的,梁允姣总算惦记起还有一个人,仍有些不习惯,羞怯地开口:“我爸呢?”
“他在外面,走,让他看看你。”说罢托起女儿让她伏在自己肩上,没管还绑得严实的两个人朝面向外面的窗户走去,他是刻意晾他们的。
梁沅看清楚手势,会心一笑,面对面那人被他搞懵,疑惑之际一把锋利的刀从袖口滑出贴到他的大动脉上。从前这位叔叔身手是一顶一的,英雄迟暮孤掌难鸣,轮椅后撤的速度快不过刀,血柱喷洒而出,Omega冷漠偏头躲开,捏起袖子把脸揩得发红。黏黏腻腻,分不清是对脸来说柔软的布料都太过粗糙还是弄花了一脸的血。
头一垂便没了呼吸,梁沅半分歉咎也无。怪他爸识人不清,明知那位Alpha为人还上赶着错付一腔情意。他说得不对,他们并不相同,梁允姣从来不是累赘。
第七十八章 我是来杀你的。
走到仓库的大铁门前梁沅顿步许久,他脱下溅上脏污的衣服,从头到脖子再次狠擦一遍,最后拉开门走进去。梁沅没有什么近乡情怯或者害怕女儿哪里受伤的情绪,他知道有孟炀在一定会没事,于是停在跨进去一步的距离。大库房正中悬挂一盏小灯泡,传到这里来梁沅半隐在黑暗中,女儿看不见他浑身染血的可怕模样。
这时梁允姣趴在孟炀肩上眼皮直打架,所有恐惧在至亲至爱到来之后烟消云散。而父女身前是跪地告饶声泪俱下的保镖,孟炀小幅度扭头看到女儿快睡着之后冲他竖起一根手指贴到嘴前。
即便孩子的体重挺坠手孟炀还是很稳,快步走过来丝毫没有惊动熟睡的梁允姣。精神长久紧张过后松懈的疲累是数倍于仓皇的,女儿睡得十分沉,但他还是略微侧过身把梁沅挡在看不到的角度,小声对他道:“我带女儿去车上等你。”而后就走出去,默契地给梁沅留出处理私务的空间。
梁沅点点头,从他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慢慢踱步到一动不敢动的两个人面前。跪倒在地的人不敢抬头,光见着一双溅起血点子的皮鞋,随后有打火的声音。梁沅抖出一根烟点燃没抽,夹在手中,烟雾比火星小,在黯淡的空间里缓慢爬。
“说说吧,怎么回事。”
等他再上车时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身衣服换上,干干净净人模狗样,跟在后面回来的就剩仍没缓过神来的育儿嫂一个。孟炀没有多问,清楚他的效率和脾性,一定是全部清除干净。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和梁沅商量过后请走家里所有外人,当起全职奶爸,就差没在梁允姣幼儿园附近找个制高点架一副望远镜。所有知晓梁家大小姐存在的人包括被辞退的保镖阿姨再次被下了封口令,梁沅有继承人的消息仍旧捂得很严。
论起来梁允姣和他爸实在过了一段很快活的日子。于小孩而言一旦父亲蒙上英雄色彩定然会无可救药地崇拜他,是故他们俩一个总算抹开面接受归位的老爸并沉浸在这种得意中,另一个不用离开女儿半分钟就心惊胆战。
没错,得意,梁允姣带她爹招摇过市四处炫耀,恨不得给孟炀贴个标签——宇宙最牛老爹。其中第一站是九年义务教育尚未参加的崽子唯一的交际圈幼儿园,临近六一园里有亲子活动,从前梁沅不便于露面,总觉亏欠。
今天却让他无言,孟炀这厮毫不给比腿骨高不了多少的小朋友们面子大杀四方。正当梁沅盘算怎么翘班去接他们过节时收到伙计转发给他的家长群小视频,梁允姣和她老爹奖牌多到挂不下,看得梁沅担心他闺女的小脖子会被压到地上。而这两人在一片小孩逞强不甘的哭闹和各色家长幽怨的目光里嘴咧的弧度如出一辙地欠揍,梁沅依稀分辨孟炀的口型是给你爸笑一个。
事情还没完,当晚梁沅给疯得满头大汗的梁允姣洗完澡,躺下回复回复带小孩耗费的心力是又看到幼儿园公众号的推文。由于身高差过大,封面图片只剩女孩不太秀气的笑脸和旁边露半截就知道不正经的身形。
可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没过多久,有天孟炀直接到梁沅办公室找人,对他说人找到了,他要走一趟,亲手解决。
梁沅当时在做什么,好像刚审核完几张单子,那是问费戈借设备的条件。他从胀眼的黑色小字堆抬起头,问了一句:“可以不去吗?”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是就当为我,为这个家,独身闯毒窝但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都知道险恶,梁沅止住话头时不由得想起当年他还怀着梁允姣得知孟炀一个人来刺杀当地制毒集团老大的心情。
但他知道这是孟炀的心结,不解开,他们的关系永远梗着一根无论如何也化不下去的刺。就如同他自己也有执念,孟炀陪他走过一遭,后面的话便没说出口。
孟炀摇摇头算作回答,非去不可,意料之中。不过还有出乎梁沅意料的,他递过来一个暗红色硬质盒子,梁沅狐疑地接过。里头是巴掌大的显示屏,和寻常的pad区别很大,有点单兵装备那点子意味。屏幕上头胡乱摆有一枚戒指,一点不怕把屏幕蹭花。
见他不解孟炀耐心解释:“这是定位器,我向你保证时刻带好,你随时可以看到我在哪个位置。”他看过来的眼神有商量的意思,接着道,“不逞强,一有不对马上求老婆救我。别担心,好不好?”
又是一副泼皮模样,梁沅拿他没辙,捻起戒指举到高处打量,没说好或不好,反而问:“还有一枚呢?”他看得出这是对戒的款式,而手上这枚是孟炀的圈口,必定不是随随便便买来的。
男人没想到他会问这茬,略微讶异地从衣服内侧的兜里拿出一个正儿八经的珠宝盒。绒布上赫然躺有一枚圈口更小的素面戒圈,旁边放戒指的位置是空出来的。梁沅径直取出来没再打量直接套到无名指上,朝他厉色道:“我等你回来戴算数的。”说完便笑,不忘嘱咐他记得接完女儿再走。
孟炀的目的地是东南亚某个深山老林,几年前老旅馆里他不是在调情,而是与大哥的女人做生意。为当下撒饵,放长线钓鲨鱼。
他分文不取杀掉大毒枭,给女人的姘头上位创造机会。作为交换,他们须得继续与刚搭上线的东南亚后起之秀做生意,搞好关系。整整四年他们才浮出水面,孟炀按照约定得到一个地点。他们神秘得很,一直只见货不见人。
然而地点是个模糊的范围,孟炀在密林中以保证绝不被发现的速度穿行将近五天,其中有三天都在树上过夜,终于叫他摸清这处藏匿于绿山青水间的大毒窝。孟炀果然凶悍,对得起他的报价和行里名气,直接杀到曾经的好弟弟卧室外。
大哥在灯红酒绿中享福,苦哈哈的二把手自然要盯着摇钱树的土壤。孟易情和所有底下人一样有一间卧室,并常年呆这儿。东南亚炎热潮湿,多吊脚竹楼,毒贩聚集地也不例外。孟易情的房间位于架空的二楼,因此孟炀蹲在临近的树干上,随时可以跳过去。
正当他用红外搜寻里间人影时,忽然一股刺眼的白光柱往他脸上晃。光晕旁透出模糊的人脸,是他数年未见的弟弟。隐约露出的脸上有张覆盖面极大的面具,怪不得这么多年自己打听不到他,看样子曾有一段不寻常的过往,底下容貌早已大改。
孟炀没有追忆前尘往事一探恩怨情仇的打算,他没抬手遮眼或者偏头躲光,子弹直接往弟弟头上去。两个恶人面对,必然会死于话多。可惜他们离得太近,容易预判对方的动作,孟易情闪避开,然而孟炀预估过他躲闪的路径,仍燎掉他一块头皮。
一击不成再开枪便是无用,孟炀立即下跳,双膝压上,从肩膀把他带倒,两个人拳拳到肉地招呼对方。以前他们就是不相上下,而今日孟炀没有一较高下的心思,出手俱是效率最高的杀招。
要赶在已被他惊动的手下来之前速战速决,孟炀几次冲割喉去。孟易情鼻梁被一拳揍断,脸上流着不知道是哪儿的血,他被反按在地,胸腔传出压迫的咳嗽。好几次都快要得手,孟炀忽然浑身抽搐往地上倒。
他的弟弟,戴半面面具的成熟Alpha捏着一个状似遥控器的小东西居高临下地看他,孟炀仰面与他唇畔的一抹笑对视,想起自己的编号0841。原来梁沅问过一个问题,他们都如此有本领,面对苛责甚至变态的养父为什么不反,原因就在孟易情手上。
如轻微不服管教体内埋植的芯片可以凭他操控发散出微电流,限制行动。若意图不忠,孟易情手里的小机器能让人心脏爆裂而亡,当年没有完全得手基本因为它。他们每个人都有编号,是芯片末尾的数字,孟炀,0841。火灾过后孟炀专门寻过这个物件,没找到,当它被熊熊烈火烧成渣了,没想到竟然在孟易情手上。
刚才孟易情露出破绽原来是在偷摸录入指令,好让孟炀毫无还手之力。
杂乱的脚步和带有明显地域特色的语言一起袭来,瞬间数十把手电照到瘫倒在地的孟炀脸上,队伍里有人当即就要开枪打死他。孟易情伸手一拦,没跟他多话,命两位人高马大的手下托起他就走。他的面具碎落一地,块块捡起在手中拼好,不能戴但没人敢看。
其间施加在身上的电流没断过,最后孟炀被绑在一张铁椅上,手脚皆紧扣铐子。入目是如同复刻满清十大酷刑的场景,地方不远,就在孟易情隔壁,难为他与这些相邻还睡得安稳。椅子有股陈腐的血腥味,可以想象这里曾拷打过多少线人和卧底。
当然该吃的苦头一样不落,两个钟头过后孟炀脸上全是红红黑黑的痕迹,不见张扬恣意的模样。黑色是搏斗沾上的灰与泥,红的是血。又是半个多小时,他咬紧牙关昏睡过去,马上被一瓶浓度极高的酒兜头浇醒,渗进裂开的伤口钻心的疼。
弟弟捏着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舌头宛如吐信,威逼他道:“我这里很缺人手,有少时情谊这一层在,我是很想你跟我干的,这不是原先我们两个的愿望么。”脸色越来越险恶,孟炀眯眼迎向他的目光,听孟易情下通牒,“12个小时,我给你12个小时,否则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叙叙旧情。放心,哥,你从前对我那么好,一定给你上纯度最高的新货。”边说边弹了弹银色盒子里的针管。
男人连啐他一口的力气也没有,看他转身离开,留浑身是伤的孟炀在刑讯室,摆足给他时间归顺的姿态。然而不到十二个小时,夜晚尚未过去,炮弹落地把寂静驱逐,天上有直升机的嗡嗡和扫射的声音。
其实当孟炀于一个明显的范围绕圈逡巡时梁沅已经集结人马出发,三不管地带,他没有顾忌直接轰进毒枭的大本营。
这一趟纯粹是私事,梁沅不愿折损家里伙计,找的雇佣兵。抵达前他们戴着耳麦扯闲话,他一直信奉大战前可以适当放松,保持过长时间的警戒反而会出岔子。因此梁沅主动挑起话题,半开玩笑:“据说周边政府对这伙人很头疼,说不定干完这票你们就被收编了。不过千万注意,都是亡命徒,很凶的。”
众人哄笑,为首的好奇般打趣,“再凶凶得过梁老板?”他指的是几飞机专程拉来的弹药,甚至有重型枪炮,可以打一场小规模热战,“哪位值得您这么大动干戈。”
雇佣兵头子常年在这一带混迹,能说零星中文,这不还用夹杂咖喱味的口音跟他拽成语。梁沅想了一会儿,用上一个老派且正式的词,他说:“我先生。”之后便不愿透露再多,扯开话题,信息素在不大的机舱内激荡,是战前狂飙的肾上腺素,不过梁沅从身到心打有标记,外人已无法产生干扰。
大块头们眼神交流,视线不约而同落到梁沅后颈上。看Omega的腺体是很冒犯的事情,但这伙人通脱不拘,颇觉可惜。
抵达后梁沅掐着表从大开的舱门跃下,前后火力掩护暴力冲撞,全部人顺利落地。梁沅与大部队分头行动,目光紧锁,直接跟接收器的路线往一个方向走,他是在关押孟炀的门口与传说中的孟易情遭遇的。
素未谋面,他肯定地知道戴面具那人就是这一遭的源头。孟易情手握方块大小的东西,他身旁的孟炀面露痛苦之色,强烈的不适让他控制不住连带椅子跪扑在地。手脚仍被死死缚住,背上铁椅太沉,虚弱的身体很难承受重压。
梁沅顾不得偷袭,直接一枪打在他手腕上,手中物件飞出。对方立马反应过来,梁沅朝里冲,瞬间亮出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
紧接着劈开孟易情格挡的手臂,往他致命处突刺刀刀不留情。对方手腕有伤,行动受限,然而实战也练就他的强悍,一番来往过后梁沅的刀少有地脱手。就在梁沅把他按在地上猛击后脑时,孟易情一个打挺继而转身,抱住梁沅的腰便往外扑。
他们缠斗着从窗户摔出,撞断几根横栏,纠缠中半个身子掉出楼板外。梁沅双腿缠上他,利用腰力直接把两个人带起,再贴地飞身翻到他背后,咔嚓卸掉孟易情所有有攻击性的活动关节,局势已定。
眼眶青肿的人啐出一口含混血的唾沫,不甘心地问:“你是谁?”
“我说,我路过见义勇为你信吗?”梁沅反问他,很嘲弄地笑,死到临头居然还关心这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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