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平时看着懒懒散散的小猫咪这一次跑得是真的快,见到房门紧闭后又拐个弯窜回内室,从半开的窗扇处跳出去。
祁子臻怕灵宁出事,顾不得自己的禁足令,迅速从房门出去绕到了内室窗扇连接的那一头,恰好就看见灵宁顺着一个□□往上爬。
情急之下祁子臻忘了思考为何此处会有个□□,顺着□□上去找灵宁,结果一上去就看见灵宁已经窝在了一个人的怀中,又被另一个人揉着脑袋。
——是国师回来了,而且国师正和太子在他屋顶上相谈正欢。
祁子臻尚且站在□□上,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倒是宋尧旭最先留意到他,笑问:“子臻又是来找灵宁的么?先过来罢,站在上面很危险。”
皎洁的月光散落在一袭白衣的宋尧旭身上,柔和的披上一层银纱。
祁子臻依言走上前,规矩道:“见过太子殿下、国师大人。”
“无须多礼,过来坐吧。”宁清卫颔首致意,一手轻抚怀中的灵宁,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灵宁舒舒服服地喵叫一声,躺在宁清卫怀中任撸,看起来是许久没见到宁清卫想念得紧了。
祁子臻不打算打扰主人与宠物的团聚,恭顺道:“国师已归,草民不多打扰,先行告退。”
说着他便行礼要离开,又被宋尧旭叫住,“且慢,正巧我同国师方才聊到这一阵子有劳子臻照顾灵宁,国师推测今夜或许会有彗星,正要邀你前往国师塔观赏以作酬谢,不知子臻可有兴趣?”
祁子臻看了眼宋尧旭柔和的笑意,垂眸道:“草民尚在禁足期间,此次离房已是不该,谢过国师大人好意。”
“禁足?”国师闻言反倒有些疑惑,看向了宋尧旭。
宋尧旭歉意地笑笑:“是前两日出的一些事情,已经解决了,禁足算是让子臻稍微避一避风头。”
接着他又重新看向祁子臻,说:“今夜之事除却国师与你我外不会再有第四人知晓,子臻且放心罢,就当去国师塔放松一下。”
宋尧旭笑得亲善,话里话外都像是把国师塔当成了和家一样可以使人安心的地方,而宁清卫对此似乎并无异议。
比起国师与太子又或是好友与好友,他们之间的氛围看起来更像是家人,是家中年长者与年幼者的相处。
祁子臻对于太子和国师究竟什么关系不感兴趣,听到太子都明摆着给他开后门之后不再拒绝,应答:“谨遵殿下吩咐。”
得到他的应答后,宋尧旭和宁清卫也没有继续在屋顶上聊天,抓紧时间一同悄悄混出宫去。
为了方便,宋尧旭还回了一趟房间换上同祁子臻、宁清卫一样的素色黑衣。
宁清卫对皇宫中的侍卫分布了如指掌,带着身后的两人七拐八绕,一路顺顺当当走到了宫墙隐秘处的暗道,顺着暗道走出皇宫。
凌朝中不兴宵禁,亥时的京城内尚且热闹,为免遇上一些大晚上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们,宁清卫带着他们往一些偏僻阴暗的小路绕。
而且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并没有提灯笼,一路走下去几乎都是只能勉强看清路的黑暗。
祁子臻不太习惯这样走夜路,途中差点拌到石子摔倒,被一侧的宋尧旭及时扶住。
“小心。”宋尧旭扶着他站好,顺势握住了祁子臻的左手,温柔地笑笑,“这段路碎石比较多,你应是走不惯夜路,我先拉着你吧?莫要摔了。”
祁子臻顿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宋尧旭握得更紧。
左手被陌生的温热轻轻握住,在微凉的春夜中裹上一层暖融融的珍视。
宋尧旭没再多言,十分自然地牵着祁子臻继续往前走,宁清卫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乎礼节的地方,确保他们还在跟着后继续带路。
由于手牵着手,祁子臻被迫与宋尧旭站得更近,周围的气味仿佛一下子都被宋尧旭身上的兰花香气所占据。
浅浅淡淡的一缕,却叫人无法忽视,幽幽地萦绕在他身侧,清冽高雅。
祁子臻心底有那么一瞬间的悸动,但很快又被他重新压下去。
【“真心?你也配?”】
现世与前世都曾听到过的一句话回响在祁子臻的耳边,仿佛是在提醒他认清现实。
宋尧旭会对他好,多半都只是因为他优柔的性子。他总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任何人,耳根子比他那位父皇都软。
这时宋尧旭会信任他对他好,到彼时他被宋季启陷害之后,宋尧旭也同样会听信宋季启的话,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被毫不留情地背叛,被所有人怀疑误会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了,今生必然还会有第三次。
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接受自己的命运,不再泛滥自己早就所剩无几的真心。
第28章
由于走夜路,三人一猫比平时走的速度要慢些,等到国师塔附近时已将近子时。
亮堂堂的国师塔附近一片冷清,守在门口的那位守卫远远见到他们就挥挥手:“你们可算回来啦!”
守卫的大嗓门在寂静的国师塔附近显得十分突兀。
“噤声。”
宁清卫漠然地瞥了他一眼,守卫当即摆回一副严肃认真地模样:“恭迎国师大人、太子殿下与……咦?”
守卫说到一半,忽地看见了祁子臻与宋尧旭相牵在一起的手,卡壳一瞬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继续开口说:“与……太子妃?”
闻言,宋尧旭轻笑一声:“子臻走不惯夜路,我只是怕他路上拌倒,不是太子妃。”
说着他也很自然地松开了牵着祁子臻的手。
守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笑话,连忙打着哈哈蒙混过去,本分地开门放行。
宋尧旭颔首致意,态度自然端庄,跟随宁清卫一道步入国师塔。
不知为何,祁子臻反倒没有他那么淡然,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总觉得之前相握的地方还微微有些发烫。
他微蜷指尖,最终还是默然跟在宋尧旭身后,一言不发。
国师塔内早已撤掉地龙,初春夜间的冷气灌进来几分,比上一次来时要冷上一些。
灵宁一回到国师塔便迫不及待地跳回到毛毯子上,四处窜了一会儿,最后窜到了祁子臻脚边亲昵地蹭蹭。
祁子臻刚脱下鞋靴,顺势将它抱在怀里,一同带着走上楼。
宁清卫早已在卧房的小桌案上备置好茶水,让宋尧旭和祁子臻随意坐下后又端来一碟小糕点。
说是小糕点那是真的小,每一块都不过两指长宽,一口一个完全没问题。
宋尧旭对糕点并没有太嗜好,所以宁清卫将碟子放在了更靠近祁子臻的方向,同时开口叮嘱道:“夜间吃太多甜食不好,爱吃也要记得适量。”
祁子臻看得出来国师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爱吃甜食,漠然应声。
得到回应后宁清卫不再多言,拿着几个小蒲团起身走到外边去。
等祁子臻简单吃过几个糕点喝了几口茶后,宁清卫正好又回到房间里,说:“可以出去了。”
房中两人依言一道起身。
上一次祁子臻只在卧房里待过,如今走出去后才发现外面的小平台似乎被刻意改造过。
小平台处于国师塔的背面,顶上没有遮盖物,像是忽然从中间将塔顶切开分割成了两部分,抬头就能看见明朗澄澈的夜空,低头放眼望去又是一片静谧的荒山野岭。
是一个很适合安静待着的地方。
小平台的一侧有一个小架子,上面放着很多条小鱼干,看起来是专门给灵宁晒零食的地方,与平台的冷清氛围十分不搭调,却又显得更接地气。
未免灵宁偷吃,小平台对灵宁素来是禁地,所以宁清卫在宋尧旭和祁子臻都走进来后便关上门,不让灵宁进来。
灵宁对此十分不满,待在门后直叫唤。
宁清卫便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说:“你不可以出来,乖乖在里面待着。”
“喵!”灵宁的声音被挡在门后,朦朦胧胧听不真切,还颇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祁子臻没想到看着清冷的国师原来也会试图和猫猫沟通。
一旁的宋尧旭留意到他的视线,笑着说:“国师和灵宁相伴也有两三年了,看来感情很好呢。”
祁子臻不置可否,同宋尧旭一道在宁清卫准备好的蒲团上坐下。
蒲团安置在卧房与平台相隔的墙边,靠着墙抬头便能看见大片夜空,将夜幕繁星尽收眼底。
国师塔本身就是整个京城内最高的建筑,今夜天气又晴朗,闪烁的碎星缀满大部分夜空,亮闪闪地挂在城郊之上,静谧璀璨。
另一侧宁清卫总算和灵宁讲完道理,施施然坐在了祁子臻旁边的蒲团上。
宋尧旭见他坐下,扭头好奇地问:“说起来,历代以来的国师都喜欢说彗星出现意味着有大事发生,国师对此可有何看法?”
闻言,祁子臻习惯性看向宁清卫,却见宁清卫正好也看着他。
不过很快宁清卫就移开视线,抬起头重新看向夜空,语气淡漠。
“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一次异常天象便会预兆些什么。天地万物自有其运行的规律,或好或坏都有其对应根源。随意将因果报应归因于天象实属无稽之谈。”
就在宁清卫说话的期间,原本平静的夜空中划过一道光亮,紧着这又是一道、两道……
数颗滑落的彗星组成一片陨星雨,一道接一道地割裂原本平静的星河,又一道接一道地转瞬消失。
祁子臻看着眼前的景象,双眸微微睁大。
活了三世,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流星雨,还是在极佳的角度观赏。
随后不一会儿,他又听见宁清卫继续说:“正如同人之命运,自有其走向的根源。听凭异象亦或是由其发展都不可能改变命运,唯有找出根源,反其道而行之,方可决定自己真正的命运为何。”
宁清卫的一番话说得高深莫测,宋尧旭听了个大概还有些懵里懵懂,索性专注于眼前难得一见的陨星雨之景。
祁子臻的心态就同宋尧旭不太一样,夜色之中他的眸底掠过一分晦暗,与一颗同时滑落的流星一同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余下时间里宁清卫没有继续说什么天地命运的事情,中途起身点燃了身侧一个架子上的“蜡烛”。
“蜡烛”摇曳着暖黄的烛光,隐约间似乎散发出几分缱绻幽香,飘飘然裹住坐在蒲团上的祁子臻与宋尧旭。
平素惯于在亥时休息的祁子臻闻到香气,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朦胧间靠着墙闭眼睡去。
他身侧的宋尧旭在他之后没多会儿也跟着沉沉睡去。
宁清卫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打开门逐一将他们带回到卧房的床榻上。国师塔只有一张床榻,但足够大,睡下两人绰绰有余。
在朦胧的烛光之下,他看着在床上安然入睡的两人,轻轻摘下了他总是戴着的面具,目光几乎可以说是柔和。
倘若这时床上的两人醒来看一眼,就会惊奇地发现宁清卫面具下的面容竟与祁子臻有五六分的相似。
第29章
次日凌晨时,重新戴好面具的宁清卫趁早将两人叫醒,目送他们在夜色中一点点离开。
宋尧旭对于安全混回东宫去十分熟练,带着祁子臻同上次般,一路躲着侍卫们回到了东宫。
由于前晚他提前遣散了包括崔良在内的所有人,东宫内静悄悄一片,没有人发现他们曾偷偷地出去过一趟。
祁子臻回到房间后就继续他的禁足日子,只是少了灵宁在一旁陪着他,多少会更孤寂些。
也许就是考虑到这点,宋尧旭每日都会在不同的时间段带着糕点到祁子臻房中。
祁子臻看书时宋尧旭就在一旁也拿着书翻阅,祁子臻谱曲时宋尧旭又找来另一本书翻看,简直就像是专门到他房中来看书的。
他对此没有什么表示,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直到十日的禁足结束,宋尧旭才不像之前那般时常来找他,只在未时时来一趟。
弘初二十二年三月初三,东宫内早已是花香鸟语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儿在东宫外的树上朝气蓬勃,偶尔还会落在院墙上,似乎是在好奇地张望着院墙内枯燥平乏的一切。
卯正时分,天光乍亮。
祁子臻起身洗漱完毕,推开内室的窗扇,正巧惊飞一只落在不远处的小雀,扑棱着翅膀越过院墙,飞往更广阔的蔚蓝。
他看着一点点消失在晴空中的渺小身影,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近日或许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算了算日子,模糊记得近日似乎是前世时太子第一次遇害,但具体是哪日记不太清楚,毕竟前世他与太子的交往甚少。
他只在后来大抵知晓前世每次太子遇害都是观王手笔,这第一次时被推出来当替罪羔羊的似乎是某个七品小官的儿子。
左右与他无关,祁子臻没再多想,用过早膳后久违地到东宫附近走走。
宋尧旭今日一早便带着糕点去了南书房,东宫内宫女太监各司其职,没有人会管祁子臻要去哪儿,他也落得清静。
按惯例来说,东宫并非一般人能靠近,因而这附近也是冷冷清清,除却巡守侍卫与三两宫人外再无他人。
祁子臻喜静,对于这般环境更觉舒心,但总有人不想让他舒心。
“子臻?”
迎面走来的宋季启先是目光微诧,旋即又带上歉意,忙上前说:“前几日我曾去找过你几次,却听闻你被太子惩罚禁足了……是因为我擅自带你出宫那件事吗?”
祁子臻对上眼底他似乎很真挚的歉意,缓和语气,隐约间带上几分无奈:“回去时正好殿下在我房中,被殿下闻到气味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宋季启看着很懊悔的模样,“抱歉啊,下次的话一定不带你去那种胭脂水粉气重的地方,灌你喝酒的那几个我也说过他们了。”
言外之意就是还想带他私自出宫。
祁子臻半垂眼睫,没有说话。
宋季启又一副还有事情的样子,拉着祁子臻态度亲近的道过歉安慰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开。
原本安静散散步的打算被打扰,祁子臻无意继续下去,转身准备回东宫时却瞧见了不远处不知何时就站在那儿的宋尧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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