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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犁之地(近代现代)——鸢尾桥

时间:2021-08-04 09:05:59  作者:鸢尾桥
  后来,自然也想不起顺其自然地去喝酒。
  车子行了小半段路,霓虹灯又变了一种模样,路上人流也变密集了。
  丁耜打着转向灯,留意斑马线上的行人,说:”每到这个点,这里就很堵。“
  丁颖一嗯了一声,”你是西安人?“
  气氛变得正常起来。
  ”嗯,我出生在西安,但是工作不在这里,全国很多地方都跑。“
  ”做金融需要到处跑?“
  对方眼睛密切地注视着人群,车子变慢。“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跑,我跑得多些。”
  丁颖一哦了一声,大致明白。
  终于驶出这块麻烦的区域,人群松了些,街边有老年人在锻炼。
  “你呢,也是西安本地人?”
  “嗯,和你一样,住得不多。”
  丁颖一的声音黏糊起来,渐渐带上尾音,比在舞台上的清脆多一分温柔。好似是喝醉了。
  两人不再说话。
  丁耜专心看路,随着出风口支架上的导航声依次寻路。
  车子行驶到最繁华的钟楼附近,黑夜里的钟楼亮起所有装饰灯,黑夜被它的金碧辉煌照耀开一个小角,底下川流不息的车群也如金碧的流水一般,为这座不夜城增添光彩。
  丁颖一似乎是醉劲上来了,扶着车窗有些透不过气,丁耜专心看路的眼睛里分出一道眼神,落在他的面容上,“离华清宫还很远,你难受得很吗?”
  丁颖一嗯了一声,气息不稳。
  丁耜开始打灯倒车,“早知该去给你倒杯水的。”
  丁颖一似乎是笑了一声,“早知道就不去了,不然这时候早就在家了。”
  丁耜:“华清宫太远,今晚别回了,怕你路上不舒服。我一会去给你买药。”
  醉酒而已,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呢。醉酒而已,何须吃什么药呢。
  丁颖一虚扶在车窗上,前边有个车冲得猛了些,丁耜迫不得已打弯避让,方向盘向右一转,车子有了弧度,醉酒的丁颖一便扶不住,倾了过去。
  丁耜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扶住他的腰,防止稍后有个更大的弧度,他倾下去。
  丁颖一也并未让,好似是彻底喝醉了。
  丁颖一下了车虚立不住,一看就是不常喝酒。
  丁耜轻松就扶住他,找了家酒店取到房卡。
  向上行的电梯很慢,似乎比那辆白色奥迪suv行驶起来窗外的景色过得还慢似的。温度也更热了些。
  丁颖一漂亮的眼睛微微地向下垂着,纤长的睫毛覆着,精致得就像一个洋娃娃,鼻翼微微沁出汗珠,皮肤也因为温度的升高微微泛出粉色,耳垂也是粉色的。
  丁耜呼吸急促,丁颖一又软绵地嘟哝一声,好似是很不舒服了,他们的房间在八楼,这才行到四楼。
  丁耜将扶着的丁颖一打横抱起,说话很让人安心:“很快就到了,一会我下楼给你买药。”
  “嗯。”他的答话向来不多。
  抵达房间,丁耜把房门刷开,灯光打开一盏,将醉晕了的丁颖一轻轻放在床上。房间内沉静而温馨,他待要松开手,真的下去买药,床上却伸出一只手指,抚上他的手背,小小地,敲了两下。
  
 
  ☆、骊山
 
 
  丁颖一后来回忆起那个晚上,是如疾风暴雨般的激烈。
  就像谁打开了那个开关似的,一下子什么都控制不住了,那人一下子向他狠狠地侵犯下来,他被锢在怀里,哪怕是想逃,也晚了。
  朱红色外套、白毛衣、黑色衬衫、蓝色打底衬衫,两人的腰带、长裤、内裤......这些东西狼藉地横在地面,没人管的上。凌晨四点,那疯狂摇动的大床才堪堪得到休息。
  ------
  六点钟丁耜醒来的时候,丁颖一不在房里。冲到淋浴间,也不在。
  地上他的衣服也都没了。
  丁耜在床边坐下来,看见新一天的日光升起,心头微微地沉下去。
  昨天见到他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个有心事的人,昨晚把他扣得那么紧,没想到还是走了。
  床头的烟灰缸里残留几个掐灭的烟头,冷烟散尽,看得出来手法稚嫩。
  早上六点的回民街才刚刚被日光照满街道,若来得早一点,有些巷子还是浸在黑影里的。
  两旁店铺基本都没开,只有一些勤快的老板敞开铺面。丁颖一在几条街市里走走看看,看他多年未见的回民街。
  鼻子里嗅到一阵芳香,他回头望一眼,一辆小推车上摆满各种颜色的酱料食材,一只青花瓷大盆里抟了一团软面,边上是几个做好的蘸了玫瑰红酱料的成品。他想起来了,这是镜糕。
  他小时候对镜糕不感兴趣,现在闻到味道,倒是甜甜软软,有些勾人。
  丁颖一立住了,旁人看见这摊位前有这么漂亮的一个男孩子立着,也都过来看,以为有多么好吃,一下子镜糕铺的生意变得格外好。
  丁颖一在吃这件事上有些纠结,看见人变多,自然更不吃了。他离开这里,继续朝前走。
  回到回民街正路的入口处,果然还是那里戳着的黄色桂花糕更香甜。他早早地下来,本就是想买桂花糕回去一起吃的,只不过这铺主偷懒,直到现在才开门。
  丁颖一嗅着记忆中的味道,白皙的面庞绽出一丝笑,买了两根,举在手上带回去。
  回到酒店,上到八楼,立在那间房门口,丁颖一心里是有些雀跃的,手上黄黄甜甜的桂花糕更增重了这份甜腻。
  他做好准备去敲门。
  没想到敲了很久很久,那门都不开。
  他举着桂花糕奔到楼下前台,前台面无表情,说这房间的客人已经退房走了。
  丁颖一是有见识的人,他出过国,在米兰大教堂下听过钟声,在蓝洞幽深如时光隧道的水里游过泳,他还一连一个月躺在villa treville酒店露天的躺椅上,每天就只看对面橙红色的波西塔诺的美妙海景。
  他告诉自己,他是有见识的人。
  前台小姐莫名其妙地看这人什么话也不说,就举着两根滑稽的桂花糕默默地走掉了。
  桂花糕被丢进了垃圾桶。
  丁颖一拢好自己的衣裳,向着西安冬日的晨风里继续走下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差不多是地铁坐了二十站路,然后下来乘公交车一段路,又步行一段,到家大约在四个小时之后了。
  他性子本就慢,爱走走想想,总归人生没有什么要紧事。今天心上又伤了一回,便想多了一会儿,也是正常,所以一不小心就用了四个小时。
  打开自家院门,长舒一口气,好似结论现今才得出来:以后没事不能老去市区,太耽误时间。
  不过他的时间能留着干什么?他也至今没想出来。
  这座小院是经过改良的普通民居,在他十三岁的时候,有一次跟爸妈来骊山脚底下玩,路经一家臊子面馆,丁颖一吃了一碗,惊为天人,从此嚷嚷着要吃那家的臊子面,他父亲当时溺爱孩子的紧,便大手一挥,在那附近买下一座民居,送给儿子,以后什么时候想吃面了,就住到这里来。
  丁颖一在米兰留学到第五年,就已经听到风声,他劝父亲自首,把收的贿上交,可他父亲丁大海面临的远比他一个大三学生想象到的严峻的多。那时候丁颖一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也不明白这不是简单地交个贿就能了账的事。
  人间的事,总是没法三言两语就说清的。
  留学第六年,父亲被抓,双规落马,他家一夜之间风景大变。
  丁颖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有的人对他态度没变,更多的是变了的,远在中国的一场小风暴,没想到竟也能顷刻刮到欧洲来,他们看着他的态度,好像专门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似的。
  丁颖一平心而论,待人和善,循循有礼,他只是平时说的话少,看上去略有壁。
  有人笑着指他,有人威胁要把他在欧洲的信息泄露回中国。当时丁颖一也不明白,怎么就会这样了,自己什么也没做过,父亲伤害了一些人,可是自己没有伤害自己这里的人,他们怎么就会这样了?
  丁颖一在家境好的时候,能悠哉悠哉地对着波西塔诺的海岸线吃上一下午卡萨塔冰淇淋,丁颖一父亲落马后,他从前那些绚烂的海景,就距他一去不返了。
  他立在改良了一半的这座民居小院前,掏钥匙的功夫正好立正晒了会早上十一点的太阳,感觉脑袋暖融融的,身心都很舒服。这个过程大概用了半小时。
  半小时后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已经住一年了,但还是不大有时间装修,他的时间大致都用来给他搞一些最后势必会搞砸的事情,或者发呆。
  院子纵深大约有十步远,宽幅有二十步远,这里的每一户民居都是这个尺寸,全镇统一。
  别家的院子他路过时瞥过,有种菜的,有垒池塘养鱼的,也有搞了个什么神秘阵法,搞气功修炼的,当然也有年轻人买这种房子,做成民宿,放在爱彼迎上面租。
  他的院子,平平无奇,地面在改良之前是平铺满白色小方格地砖的那种,看上去既无美感也俗气,走进来的墙壁左角落有一只高起来的花台,大约能放三盆花,大多数时候都被覆在西墙的阴影里,只有中午一会儿能展露阳光。
  丁颖一学的专业是景观设计,虽然自己动手能力不强,但在su软件上做梦的能力很强,这院子的简单、粗暴、毫无设计感,就像一颗小型炸弹一样,被放到了这个人心里。他那时候还没出国,就觉得这个院子垃圾,出国学过设计后,回来看更加垃圾了。
  但他动手能力着实不强。回国后前几个月都在颠三倒四地忙各种大事,他累的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便毫无违和感地在这垃圾的院子里苟活了几个月。几个月后,他心累下来,活计也不那么忙了,便瞥到了这个小院,终于开始动手改装。
  他在su上画的很好,精致美观,有地中海情调,但是到了现实中,没有施工队帮忙,他什么都做不了。
  时至今日,所谓的改良,不过也就完成了把地砖扒掉这一步。
  现在他的院子是秃的。
  丁颖一坐在买来的笼式吊椅里晒太阳,偶尔睁开眼瞥一下这块地。
  “好像更垃圾了。”他心想。
  今天回来后,他又坐在吊椅里晒太阳。
  昨日的好天气连绵到今天来,这一带的天空也清透湛蓝,纤翳不生。远处华清宫景点还是时不时有游客聚集声传过来,扰他的安静。但要是心足够静,好像游客声也能听不到似的。
  他踢着腿,轻轻晃起吊椅,享受地蜷进吊椅里,照耀温暖的阳光。
  突然手机微信响了一下。
  他又晒了一会,迟钝了大约两分钟,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通讯录那一栏赫然有一个鲜红的1。
  他望着那个1,开始凝思。
  没有先点开那个1,而是划到聊天那一页,看看几乎已经被自己忘掉的昨天那个群。那个群的信息已经显示99+。若在往常,他一定就把手机放下了,或者直接退群,但是今天缓缓地点进了群,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只见果然还是那些话题,自己的职业,今天在哪干了什么事,分享好吃的,还有兴趣爱好差不多的人碰上了会在群里抱团地聊,让别人插不进去嘴。
  群聊基本都是这样子,和他以前加过的那些没什么两样。
  但他今天耐心且好奇地把屏幕一直划到最上,昨天晚上最后看到的那条开始。
  一个个又往下慢慢看,理清他们说的东西。
  大约六十几条过后,看见那个弹吉他的小孩。他冒泡是因为上面一条有人@他,又在提炒股之类的事情。
  上一条问的很乱,字里行间全是专业术语,丁颖一看不懂,也懒得理解,丁耜在下面的回复也很长,看上去更专业,一段话总共有五行,的确是在为上面那人耐心解惑。
  这一条过后,又有几个人连着讨论了些金融方面的东西,丁耜在下面倒没怎么具体说了,只发了一句话:“嗯,对。”
  再滑到下,不见这个弹吉他的小孩冒泡。
  丁颖一把这些都搞明白,便关掉群聊,去看那个1,果然是丁耜的添加好友申请。
  他捏着手机,想了又想,距离丁耜的添加申请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这么一想,又过去了半小时。最后还是把手机放下了,熄屏,继续晒太阳。
  他不觉得跟这个人有什么可能性继续下去。
  西安这么大,他要找刺激,难道就只有这个人?
  而且,早上他的意思也很明白了。
  午后,丁颖一换了件日常的灰色连帽卫衣,休闲黑色运动裤,手抄口袋里,沿着公路往华清宫左边走过去。
  华清宫人实在太多,这个景点他进去过,并不多有趣,景观设计得也很普通,很传统的中式园林,这些外地人却当胜地似的一波又一波往里面钻。
  他沿着公路往骊山那边拐弯。
  骊山,始皇陵,华清池,这三个景点靠的还算近,在西安东北大片辽阔的郊区上。那年他出国留学,若要从市区来这里,要么自己驾车,要么坐一种很颠簸很破旧的大巴,上车还要买白色小票的那种。去年年底他回来,虽然感叹了一下国内的日新月异,但要到华清宫还得坐公交。不过仅仅几个月后,西安地铁九号线就开通了,那天他在微博上看到,他们还请了一支演员来地铁站模仿秦始皇,笑说此地铁可以助他更快地运送粮草。
  丁颖一抽了支万宝路,咳嗽一声,默然无声地抄手往骊山山脚走。
  骊山不是很高的山,他也不明白这山为什么有挺高的知名度,也许是因为秦始皇吧。小时候见过的骊山就像秦岭大山里任何一座平凡无奇的山脉一样,山势循规蹈矩,地理环境草木葱郁。离国前,骊山的半山腰是飘着很多雾霾的,那年他从爸爸的车上下来,说要看远处的山,他们就将车停靠在公路边上,一起去看远山云雾。
  半山腰的风光比山顶更好,也许因为不太高,所以不至于前方的视野里再看不到别的。站在骊山半山腰,他能看见前头重叠的山峦,和霭霭起伏的云雾。诸如千峰翠色、云遮雾绕之类,古诗上看过的话,在那一刻会有轻微的落地感。
  那年他爸爸陪他一起看,现在他抽着一根新香烟,独自一个人看。
  身后又驶过一辆车,也是台suv,suv经过时有个女孩子从窗户里抬眼看他,似乎有些好奇。
  丁颖一立在半山腰的盘山公路边,想要往云深处走一走,但栏杆拦着,没法走,只好像个蠢蛋一样就杵在这里,他看山,人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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