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饺子的手法变得熟练,花一个小时,他完成了两盘饺子,够丁耜吃两顿。然后又取出新送上来的透明春卷皮,按照网上的做法,认真细致地开始做越南春卷。
把胡萝卜黄瓜和虾团这些食材简单处理下,就可以当馅料裹进薄皮里,然后粘点水,把边黏和起来,一只剔透诱人的越南春卷就做好了。
丁颖一拎起自己做的第一只,左瞧右瞧,十分满意。
星黛露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他把春卷拎过去给它瞧,“你看,好看吗?你想吃吗?”莫名其妙笑起来,“不给你吃,因为一你不是我老公,二你的嘴没开缝。”
显然对刚才星黛露没有回吻他一事记上仇了。
时间紧迫,丁颖一的手脚便越来越麻利,半个小时之内,搞定一大盘越南春卷。和饺子一起,放进冰箱冷冻起来。
排骨汤想了想,还是没做。要做的话,明天走之前再做,汤类还是要尽量新鲜的好。
下午,丁颖一又操办出了一大盘各色甜点,一锅红豆银耳汤,把这些通通摆上桌面,发觉整体过于甜腻了点,得有点咸的和淡的。他又上网查,按照步骤像模像样地做出了一盘凉拌海蜇,一盘干煸荷兰豆,一碗红烧五花肉,一盘油炸小黄鱼,一锅辣子鸡,想到丁耜不能吃辣,特意少放了辣椒,还有一段秋葵,处理干净码在桌上,旁边就是调好的用来凉拌的油醋,丁耜回来看到了知道用法的。
虽然人是要走的,但大年三十怎么也要让那人高兴起来才是。丁颖一忙活完饭,就开始给家里大扫除,把装饰树上的灯泡每个都擦亮,点起来看了下,不错,很有节日氛围。站到阳台玻璃门前,他认真地思考了下要不要往上贴两个福字,最后还是算了,改用彩色小串灯。立马下单,附近超市很快把东西送上来。
彩色小串灯长度有五米,磨砂藤球质地,足够从玻璃门顶挂下来,两边分别拖到地面,是用电池蓄电的,应该能亮蛮久。丁颖一把它挂上去,垂下来,然后点亮,已经泛黑的天空忽然就被这一角柔软照亮,自阳台,到室内,都变作错彩缤纷的温馨的小空间。
丁颖一呼一口气,还算圆满。
纽约时间上午七点,西安是晚上八点,一直在那边睡懒觉的人有了动静。微信上跳出来:宝宝,我起床了。
丁颖一坐在彩色灯辉里,捏着手机,忐忑不安。白纱帘微微飘起,盖住脚踝,小桌上堆的粉色玫瑰释放出温馨优雅的香气,卧室里一片安宁,唯独心情躁郁。
是时候了,该跟他说了。
丁耜又发来一句:宝宝,说话。
这位很快的,一个语音通话打过来。丁颖一接起后,听见那边已经洗漱完,正在收拾沙发上的衣物。
“在干嘛?”丁耜问。
丁颖一整理了一下心情,尽量把语气放轻松。“在发呆呢。”
丁耜早晨时笑起来的声音格外低沉,听得丁颖一心醉魂迷,他不觉更呆了。
“发呆也要记得看手机,嗯?看到老公找,要回话,不然我不放心。”
丁颖一说:“嗯,知道的,那,你今天就回来了?”
丁耜笑着说,“怎么是疑问句,你不应该时刻记挂我的行程,连我进家门的时间都精确到分秒吗?老婆。”他说完对着麦吻了一下,而后浅浅松开。
丁颖一对这个男人,即便是有一百只盾牌,也早已丢盔弃甲,他这么自信,这么自大,偏偏他就是这么乖,这么动心。一言一行,和那人期望的无一有差。
丁颖一捏了捏手心,想要深呼吸让自己跳动的心冷静下来,那边却识破他的把戏,要命地又来一个吻,用更沙哑的声音说,“再过一个晚上就能见到我了,开不开心?”
要命了。疯球了。
丁颖一微微闭目,掐断一支玫瑰花,纠结了一会才说:“丁耜,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冬风
丁耜在那边眉目平静地等着,顺便把衣服叠整齐往行李箱里放,耳朵夹着手机,手边忙碌。
丁颖一深呼吸两口,把手机移远,不让他听见,想了又想,还是没这个胆。
丁耜都已经叠好一半了,这人也没说话,丁耜开口道:“什么事,深思熟虑成这样?”
丁颖一平静地说:“就是,浦东那边检查出来一个疑似病例,我看新闻看到的,你们有收到信息吗?今天回来别从上海走了吧。”
丁耜笑着说,“就这个事?放心,都安排好了,今天从成都转机,我可能还会提前一个小时到家,大约四点四十吧。”
丁颖一那边又不说话了。
丁耜知道他脾气,磨磨蹭蹭进进退退,总是喜欢这么沉默一下子,不用说,肯定是在心里想他,只是不好意思表达出来罢了。
丁耜嘴角扬起,对着麦克风,“那我先叫早餐?还有一会儿才出发,待会我们要不要视频?”
丁颖一捏紧手心,说:“今天就是在纽约的最后一天了,你跟他们好好聚聚吧,上飞机之前别找我,我不会有事的。”
丁耜给自己穿上外套,站在落地镜前打领带,发觉打了好几次都没打对,刚才丁颖一的话权作没听到,反而抱怨着,“宝宝,我领带都不会打了,以后不能轻易出差。”
丁颖一捏着碎掉的花瓣,还是有一丝笑漏出来,“怎么?笨蛋。”
丁耜又尝试一次,总算打对,不再搭话,只是笑着说了句等我微信,便挂掉电话,叫了早餐上来后打开电脑,边喝红茶边研究昨天调研的课题。
在这段关系里,丁颖一完全是被吃的死死的那个。
他就算已经在心里打好腹稿,练习一万次,真跟那人打起电话,低沉平静的声音一传过来,他就除了爱不敢再说旁的。
丁耜就像他的笼子,把他禁锢在吊椅里,只有他趴上来亲的份,没有自己手忙脚乱逃走的份。
可是那些话,是当真一定要说的了,最迟最迟,在他安全到家之后,得告诉他了。
......
最后一天,纽约的事情似乎比较多,要留下联系方式的人也需要彼此攀谈,互相增加好感度,丁耜直到临上飞机才捞到时间打开微信,和丁颖一发送一句通报。
丁颖一一整晚都神经紧张,度日如年的感觉比昨晚更甚。夜里九点,接到他的信息,和一张纽约城艳阳高照的图,地址定位在肯尼迪国际机场。
“要上飞机了,会有十四个小时不能联络。”
“宝宝,你把自己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就会收到我已经到成都的信息,乖,等我。”
丁颖一在黑暗中瞅着屏幕,两手因露出被子觉出寒冷,蜷成圆球,怔怔地发呆。
他心想:那两点钟,就该是我离家的时候了。
丁颖一在黑暗中滚落一颗泪水。既想他回来,又想他永远不要回来。
邓运明的倒计时这几天都没闲着,最近的一条是:倒数第六天。
丁颖一在下午四点钟时的回复是:知道。
那时他正忙着做辣子鸡。
早晨起来,丁颖一始终保持着漠然无衷的那样一张脸,安静地打扫,收拾。窗帘都拉开,让那人到家时还能看见落日余晖撒进来的光。钢琴也被擦过,最后坐在那里弹了一曲,是肖邦练习曲《冬风》,他感觉自己跟着旋律不断地下坠,会跌到哪去,他也不知道。
弹完后,琴盖合上,擦干净。要是以后丁耜找不见他,迟早有一天会放下他,希望那时候这钢琴还能卖个好价钱,毕竟挺新的。
旁边的法式落地花瓶里把最温馨的那几杆花插进去,有橘色有粉色,落在霞光下融融漾漾,温柔得好像能化进风里。
还没到下午,暂时不打算煮汤,准备好食材的排骨汤和一道清炒芹菜打算要拖到最后才做,还是想让他喝最新鲜的东西。
在既没有丁耜的讯息,也没有旁人干扰的时间段里,他就这么把自己放置在沙发上,静静地蜷缩双腿,两手抱着,或想一些,或什么都不想,随便时光任意流去,命中注定地等那个两点钟。
有的时候他也会跳出一个念头,也许丁耜不在意七百万呢?也许丁耜认为......他比七百万更珍贵呢?
丁颖一抬起手把红红的眼眶揉一揉,没再就这个假设想下去。
无论丁耜怎么看他,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个贪官的儿子,不值的。
爱是鸿蒙初判时游于青天的一股清气,若是落于地面,很难胜过原属此地的东西。钱、事业、兴趣爱好,这些都比爱长久,它们在地上盘根错节,很好地保护住一个人。那个令人无法自拔想要去爱的男人,如果要为他做一个选择,丁颖一愿意他最终能拥有的是这些,而不是一个空徒一身债的自己。
丁颖一有多爱,就要学习用多大的决心去放手。
中午十二点半,厨房的灯光被很有仪式感地亮起,丁颖一默然无声地在里面挥铲炒芹菜,旁边煲里咕嘟冒泡的是排骨汤。
两道菜做完后,丁颖一把厨房垃圾清理好,放去门边,一会下楼时顺便带走。
一点四十,去卧室玻璃门那里,把彩灯串打开,还有客厅里的装饰树也打开,它们会一直亮到主人回来,至于什么时候关掉,当然是要交由那人的了。
两点零三分,微信里迫不及待地跳出丁耜的语音。丁颖一把它点开,果然有扑面的风,推着行李箱焦急的步履声。“宝宝,听得到吗,我这里有点吵,我们下飞机了,很快就上下一架,我很快就到西安了!”
丁颖一坐在沙发里,虽然貌似冷漠,还是有两行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丁耜又发来一条,“我一会找到地方坐下再跟你打电话,难道真的睡到现在了?小懒猫。”
丁颖一听着这种寻常至极的话,嘴角微微地弯起来。他就是这种,即便处在这样的窘迫里,也能笑出来的人。
反正丁耜还没到西安,他还可以在家里再坐会儿,丁颖一忘了自己要走的事,专心地等丁耜找到座位。
五分钟后,语音电话亮起来,丁耜找到了座位,听上去声音沉稳不少。
“起床没,宝宝?”
“当然啊。”
“那刚才不回我。”
丁颖一笑了笑,“让你专心走路。”
“在家里是不是偷偷给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丁颖一又笑了,这人,什么都拿捏的一清二楚。
“嗯,有很多好吃的。”
“报给我听。”
“自己回来不会看啊?”
那头说:“回来暂时看不了别的。”
丁颖一陷在沙发里,笑着瞄一眼时钟,然后笑容慢慢平息下去。
“那,丁耜,你现在有空的,对吧?”
“嗯,找到座位了,过二十分钟才上飞机。”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里,丁耜坐在后头的一排,行李箱放在脚边,头往靠背轻松地靠着,路过的行人有一两个回头往他看,惊讶于这男人挺拔的气质。
“我问你个事,以后,你有什么规划吗?”
丁耜闭眼想了会,“主要的想法都跟你说过,别的,可能要到时候再看,我现在不能确定那时候的事。”
“那,还呆在西安吗?”
丁耜说:“也不一定,如果事业会变好,可能需要往北京跑,或者你喜欢哪个城市?我们也可以考虑。”
丁颖一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地,“......北京啊,好的。”
“怎么突然问这些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想起来,就问一下。”
“报菜名给我。”丁耜又说。
丁颖一笑了一下,打趣地,“你不如打开相声,听郭德纲给你报。”
“我不要他的,我要你的。”
“自己回来看。”
“不行,回去没工夫看。”
“有工夫的。”
“没有。”
“现在不报,留点神秘。”
“不行。”
“行的。”
“不行。”
两人碎嘴了一大段,丁耜也被磨认输了,算了,不纠结这事了。
二十分钟的候机时间很快用完,丁颖一从电话里听见了报登机航班的女声,心是慢慢又恢复平静的。他说:“去上飞机吧,丁耜,再见。”
丁耜笑着嗯一声,“下飞机告诉你,会很快的。”
一滴柔润无声的水珠从丁颖一的眼角再度滑下,他不再发出声音,留恋地听了最后一句那里的航班通报声,缓缓挂断电话。
☆、新想法
丁颖一出门时,是天色已经沉降下来,时钟指到四点二十分。
把星黛露抱在手上,垃圾带走,进小区的卡没带走,各个房间拍一张照片,白纱帘下的玫瑰花拍一张照片,然后揣进口袋,空空一身,在渐渐笼罩下来的暮色里沿着草坪汀步走出小区大门。
戴着蓝色口罩,走向昏黄的街市里。
他直接打车去了自己的烂泥院,翻捡一番,把那件被丁耜藏到柜子最底下的珊瑚橙卫衣找出来,换上,又收拾了一只黑色阿迪背包,往里面塞很多生活用具,一只水杯,还有些碎钱。
打开手机,丁耜果然已经到家了。
他发了很多话,很急,大意都是“宝宝你去哪儿了?”
还有无数个未接来电,未接语音电话。
丁颖一知道他肯定会来这里找自己,后面一段时间他不会再回来了,又去马路边叫了一辆车,开车司机问他去哪,丁颖一想了半天,懵得像个外地人。
似乎,所有的地方,他和丁耜都去过。丁耜一定也会去那里找他的。
\"去小寨吧。\"他随意报了个。司机发动汽车上路。
坐在后排的车窗下,看着如浮云一般掠去的风景,两只眼睛空得就像什么都不曾见过,抱着星黛露的手逐渐收紧,夜色在车窗外如约而至。
丁颖一在遇到丁耜前,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和谁都有距离感,眼神空茫,人见了他皆不考虑搭话。今天,他只是又回到从前而已。
打开已被调成静音的手机,果然又多出无数条信息和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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