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点点头:“这东西和你们人类抽的大麻一个样,会上瘾。曾经有亲王被血仆下了这玩意助兴,结果咬死了一个村庄的人,后来才被禁止。这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东西,莱恩斯,如果这东西是想要制造血族的人拥有的,那么他拥有的就不是一群吸血鬼,而是一群比怪物还可怕的东西。”
“日行者也会被影响吗?”
“应该吧,只要有血族的血统,都躲不掉这东西。不过这种香烛时效性不强,本能的反应和智力也不会受损。只是进食的欲望会被无穷放大。一小点并不可怕,但如果长期定量的供应,那就要出大事了。”
“那么西蒙的说法行不通。”莱恩斯说,“按照他的描述,香烛的作用应该是控制行为或者是致幻。他用刀刺死了特里,却不是咬住他的脖颈。”
安德烈沉默了片刻道:“香烛对日行者的效果还不能确定,除却食欲之外可能只是让西蒙感到暴躁。但你的怀疑是合理。”
安德烈说着要回仓库,无意间看到了茂盛灌木丛里一抹黄白色。因为天色渐晚,亮色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他顿了片刻,弯腰将泥土扒开,把东西捡了起来。
“赌场的筹码。”安德烈将筹码表面的灰土抹干净。
筹码上盖着的泥土很紧密,筹码应该是被人踩进土地的。在他们之前来这里的只有特里和他的猎物们。
“我想我找到特里经常去的是哪家赌场了。”安德烈扬起手掌,把筹码扔给跟在后面的莱恩斯,“公费赌博会违反什么血猎的条规吗?”
“严格来说血猎不禁止猎人赌博。”莱恩斯拿起筹码,在圆片底端找到了赌场的名字,“但在夜巡工作时间赌博要扣半月的工钱,你想试试吗?”
家里的弥撒还仰仗着莱恩斯做饭,安德烈半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满含冷漠的眼瞳。
“不想,探长大人。我们还是去工作吧。”吸血鬼“善解人意”地回答。
第二十三章
南城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城,是因为相比于无秩序的北区,主城拥有完善的法治系统。
过往商人要进城要交十个银币作为过路费,公职人员要出示批复文件,而对于安德烈这样的“黑户”,只有偷渡进去。
莱恩斯托了家啤酒作坊,把安德烈藏在了啤酒桶里,自己则粘了胡子,装作运送的工人。
莱恩斯递上准许文件,守卫打量他一眼,搓着手指说:“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昨天刚入职。”莱恩斯挠着沾着土的头发,愣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慌忙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币来,又加了一枚放在守卫手里,“这我新来的不懂规矩,这个给您喝杯啤酒。”
守卫掂量掂量钱袋,敲了敲酒桶,“今天这酒听起来不满啊。”
他瞥了一眼莱恩斯,掏出腰间的匕首一把插入圆滚滚的啤酒桶。
“哎!大人,您这……”
守卫瞪了一眼刚来的伙计,见对方蔫了回去,满意地拔出了匕首。
金黄色的麦啤顺着刀口流出来,守卫沾了一指头送进嘴里,吐着舌头拍了拍伙计的肩膀,“果真是你家的酒,走吧,下回机灵着点!”
莱恩斯忙点头称是,驾着马车进城。
马车顺着城内的石子路越走越偏,在小胡同里停了下来。
莱恩斯撬开啤酒桶的封钉:“没人了。”
一双修长的手握上没有完全撬开的木桶盖,青筋突起,一阵钢钉从木头里崩出的声音响起。
“这家的啤酒烂透了,一股发酵过头的酸味。”
暗金色的头发被酒浆浸湿,浓郁的麦啤味道扑面而来。
安德烈一边抹着脸上的酒液,一边甩着湿漉漉的头发。
麦啤随着金发洒在四周,没落下已经后退了几步的莱恩斯。
“你这法子真是好极了,现在,给我找个地方洗澡。”安德烈手臂撑着木桶边缘,跳下地来。
“哗啦”一声,宽大的绒布斗篷罩在他身上。
为了做到逼真,木桶盛了大半酒液,安德烈只穿了简单的长裤,上半身赤裸地藏在酒桶里。
守卫那一匕首刺出来酒浆不假,但木桶里除了麦啤,还藏了一只偷渡的吸血鬼。
“这家酒馆有住宿,去那儿洗。”
小胡同是酒馆的进货地,往前不走不多会就能到店里。莱恩斯定了房间,又找人要了热水。
安德烈在劣质麦啤里泡了几个小时,金黄的酒液挂在发梢,脸颊和胸膛,看起来好似什么佳酿成了精。
莱恩斯翻出一套衣服扔在一边,转过脸去。
“回去的时候别想我再做这蠢事。”安德烈泡在木桶里,热水洗去了酒液,也让白皙的皮肤带上了一些温度,“别拿咒约堵我,不然我就把你的脑袋摁进酒桶让你喝个够。”
莱恩斯靠着椅背说:“我代表夜巡感谢顾问先生为探案做出的贡献。”
安德烈没有听到一丁点诚挚的谢意,有种想要违背契约把眼前这个神经病咬死的冲动。
安德烈闭上眼,在热气蒸腾中感受麦啤的味道淡去,睁开眼问:“特里常去的赌场你打听好了吗?”
“是南区众多赌场里的一个,只有晚上开门,会员制,提供住宿。”莱恩斯皱眉,继续道,“这点有点难办,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哗啦”一声,木桶里的水溢出了小部分又降落回去,安德烈站起身,看向天色渐暗的窗外,“我有个办法,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夜晚的南城灯火通明,皮条客和酒鬼躲藏在贫民区。主街上点着色调缓和的路灯,贵族的门马车吱吱呀呀,驶向雕花精致的各色大门。
舞厅,咖啡厅,赌场,酒馆。
各异的人被装进不同的屋子,规划不同的阶层。
安德烈换了一身简单的粗麻布衣服。金色的头发被塞进兜帽里。
一辆精致的马车驶来,安德烈拉高衣领,拦住马车,熟练地抓住缰绳。
他拉开马车的门,鞠躬道:“先生,是来赌场吗?”
马车里的男人衣着华丽,眼睛被肥肉挤成了一小对黑珠子。他打量安德烈,在看到一身普通的麻布短衫时哼了一声。
安德烈笑脸相迎,“您是第一次来吧。我是这儿的门童,您一看就是大人物,赌场专门设置了贵客通道,我带您去?”
金色的头发只露出发根,但白皙的皮肤和美丽的眼睛依旧耀眼。
贵族男人低下头,本想撇开安德烈的手,看到肮脏的衣服里藏匿的脸时,瞬时停下来。
“算给你面子,带路。”男人笑了一声,搂住门童的腰。
与看起来瘦弱的外形不同,门童的腰肢柔韧有弹性,粗制的麻布衣服单薄,盖不住底下光滑的皮肤。
“这么好的模样,怎么在这儿当个门童?”男人顿时心里乱了数,觉得出来捡了个宝贝。
门童朝他笑了,冷清的眼睛弯着,像被上了锁的东方的白鹤。
“这么蠢得脑子,怎么还能活这么久呢?”
“你说什么!?”贵族被骂愣了,顿时脸红脖子粗,举起手要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奴隶。
他的手只刮落了麻布兜帽,金发如瀑般散落,随即男人看到了血红的眼睛,后脖颈猛地一沉,人昏了过去。
安德烈拍了拍手掌,踢了一脚摊在地上的男人,“脱衣服。”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莱恩斯目睹了吸血鬼作恶的全过程,却没有要制止的意思,走过去扒掉了贵族的衬衣和外衣。在里面翻出来赌场的入场邀请卷。
安德烈换了衣服后,好心地把麻布衣服给贵族披了上去。
“等了四辆马车,好在有这种新瓜蠢货,不然认出来我不是门童还真是有点麻烦。”安德烈整理着过大的衣服,揣起许可证,招呼莱恩斯,“走吧,仆人。”
莱恩斯出行前换了身短打衣服,看起来像是护卫,站在安德烈身边也不算突兀。
莱恩斯把男人拖到角落里,找东西盖了起来,以防在他们没出来前被人发现有人混进了赌场。
停车的马夫去了马厩,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被扔在和他离得不远的墙角,还给扒光了衣服。
第二十四章
入场券提供了贵族的名字,这位脑满肠肥的贵族老爷是末位的男爵,没有皇室血统。
赌场的人毕恭毕敬将安德烈迎进去,却连名字也没有多问。
看来这个男爵地位不高,也无人熟识。
这正好合了安德烈的心意。赌场迎宾的工作人员简单介绍了赌场结构和规则,又塞过来一本不厚的册子,鞠躬道:“具体规则在这里都有解释,祝您玩得开心,大人。”
小册子只介绍了一楼和地下的功能。
赌场面积不小,一楼是包间和酒吧,设置的还有舞厅。地下才是真正的赌场。
对男爵开放的区域似乎并不完全,目光可及之处有不少通道有工作人员把守。想进去这些地方,还要别的通行证。
“我们运气不太好,这男爵不太受人待见。”安德烈在被人婉拒之后走回赌桌,对莱恩斯说。
莱恩斯坐在赌桌前,把身前一排砝码推出去,“进来就行。”
荷官看了眼莱恩斯对面的人,那人的砝码比莱恩斯多几倍,但此刻面色却不怎么好。他看了一眼莱恩斯,同样推出去一排砝码。
荷官开场,在周围人好奇地眼神里,宣布胜者。
安德烈看着莱恩斯面前瞬间堆满的砝码,挑了眉毛:“你还挺会赌?”
对面的人却是被气得不轻,招呼身后的随从受东西走人。
“学过几招。”莱恩斯应着,把砝码收进口袋起身去追那人。
“子爵。”莱恩斯拦住对方,把砝码放在了随从端着的托盘里,“您忘了东西。”
子爵挑眉看他,小胡子抖了抖,似乎突然对这个下等人打扮的人感了兴趣。
“输了就是输了,我不差这点钱。”他看向跟过来的安德烈,点头称赞,“你有个聪明的仆人。”
安德烈笑了笑,说:“我第一次来这赌场,不懂规矩,想找位好友熟悉熟悉,这小子就抢着出头。冲撞您了。”
“法子很精巧,技术也不错。”子爵看了眼莱恩斯,说,“赌场都有手册,领你来的人没给你吗?”
安德烈懊恼地皱起眉,“方才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了。”
他扬起嘴角,接着说:“况且,这规矩是人定的,赌场里要分三六九等,您是贵人,您教我的总比写得要灵活得多。”
一来一往间,安德烈的意图在明显不过。
赌场里什么样身份的人,就要知道什么样的事。
听莱恩斯的话,对方是个子爵,比安德烈假扮的身份高一级,兴许知道的更多。
子爵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戳破,找人拿了份新的手册给他:“我喜欢帮聪明人。只提点你一句,这里的三六九等,和爵位可没有关系。”
安德烈接过手册,和子爵道谢,等人走远后问莱恩斯:“你怎么知道他是子爵的?”
“南区的名人,以前和血猎有合作。”莱恩斯说。
“但是他不认识你。”
“上次见面我不长这个样子。”莱恩斯顿了顿补充,“易容了。”
安德烈不置可否,没再关注这件事。
手里的册子比起他们之前拿得那本要厚得多。后面几页介绍了赌场二层的作用,还提到了不少隐秘交易。
二楼是私人会所,设有小型拍卖场和娱乐设施。交易内容则只说去二楼后有人引导。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要混进二楼吗?”安德烈将册子递给莱恩斯。
莱恩斯翻看册子,皱起眉头,“如果没有线索,可能要去一趟。”
“等等。”安德烈指着露出的最后一页,“页码。页码是不是二十七?”
莱恩斯低头看去,册子正下方,花体英文写着页数,真的是27。
“特里的密码是这本书。”安德烈拿过册子,“日记呢,你带出来没有?”
“在这儿。”莱恩斯拿出日记,翻开对照。
按照页数,行数和单词数的排列,能找到对应的单词。第一串数字解码后,单词却连不成一句有意义的话。
安德烈看了一会,说:“首字母呢。”
莱恩斯对应首字母,说:“是名字。”
莱恩斯沉默片刻,皱眉道:“西蒙。”
密码对了。特里的日记被解开,安德烈在里面找到了萝拉的名字,还找到了那个死去的葡萄园工人的名字。
安德烈问:“名单有顺序吗?”
莱恩斯:“没有,不按首字母顺序。应该是时间顺序。”
也就是说,西蒙是特里的第一个试验品。
“不一定是试验品。”莱恩斯似乎知道安德烈在想什么,说,“还有可能是投资人。”
莱恩斯:“记得管家说得吗,特里赌博,和下人不干净,甚至染指主人的女儿。这种仆人还不被赶出去实在说不过去。但如果特里有别得用处,或者西蒙有把柄在他手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西蒙被日行者的血统所困惑,特里以能帮他提纯血统为诱饵,找到了可以依附的钱袋。但是他做过了度,所以被除掉了?”
莱恩斯摇头,“有可能,具体还要问问本人。”
安德烈看了眼时间,点头同意:“该走了,不然我们的男爵要在马厩外边被冻死了。”
安德烈那一掌毫不留情,保证男爵能睡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他们出去后来到马厩,男爵果然晕的干脆。
麻布衣服不御寒,男爵被冻得脸色发青,鼻涕泡无意识地越吹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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