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卉说着还悄悄从被子底下拿出那盏偷来的花灯,陈姝雅眼睛尖,不动声色地也瞧见了那条泛着寒光的项链。
“可他的好全都给了心上人,你又何曾得到过半分?”
陈姝雅叹了口气,她劝过周雨卉很多次,可周雨卉却偏执得让人寒心。要不是为了帮邹月吟的忙,她也不会再来招惹周雨卉。
“我不在乎,”
周雨卉摇了摇头,“雅雅你还没告诉我童栖樵为什么受了伤呢。”
“这个啊,我听说是碧麟会干的,”
陈姝雅故意顿了顿,果然周雨卉听到这三个字后脸色发青,连身体都僵硬起来,
“碧麟会老大林粤早就臭名远扬了,他做事一直都心狠手辣,据说最近在找什么人,栖樵也是倒霉,被怀疑知道什么线索便被盯上了。”
陈姝雅按照邹月吟教给她的话术诈道,周雨卉越听越害怕,沉默了一会儿后颤巍巍地问道,
“你、你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人吗?”
“不知道呀,”
陈姝雅笑笑,“只听说是个姑娘,还听说林粤为了找她不择手段,都不把穆京宸放在眼里呢。你不是讨厌渝棠吗?林粤现在怀疑渝棠和他要找的人有关,渝棠都被接进穆家了,林粤还不放弃呢……卉卉你应该也听到过枪声吧?”
打结的头发被一缕一缕地梳开,陈姝雅温柔地帮周雨卉编了条辫子,
“呀,卉卉你脖子上怎么全是汗呀?”
“我……我……我不知道……雅雅,你、你要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
周雨卉经不住她这般吓唬,狠狠地抓住陈姝雅的手腕,“我知道林粤在找谁,我不仅知道、我……我还认识她!林粤应该也查到我认识她,他、他在威胁我……你看,你看啊!”
周雨卉掀开被子扯出那条项链递到陈姝雅手上,
“你知道这链子是什么吗?这是周雨诺的……!小时候她给我画过这条坠子,她说这是她爹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但是还没来得及过生日他爹就死了,现在林粤把这项链送给了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冷静冷静……”
陈姝雅被周雨卉抓得生疼,只能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慢点说,我听不明白。你和我说清楚了我才能想办法救你,对不对?”
“没错,没错……我已经想到自救的方法了,”
周雨卉喃喃道,“我想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渝棠当初非盯上了我手上那条玛瑙链子,怪不得我越看渝棠越觉得怪异……!我想到自救的办法了、林粤不是要找周雨诺吗?!让他找渝棠去!”
“周雨卉?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姝雅皱眉努力记下周雨卉的每一句胡言乱语,周雨卉越想越觉得明朗,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雅雅,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一个在国外读书的妹妹?”
“记不太清……”
陈姝雅为难地回答道,好在周雨卉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
“我六岁时家里突然收养了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小妹妹,母亲不告诉我她的来历,但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也不会毁了容。那串棠花手链你记得吗?就是她送给我的。”
“你不是说那是穆京宸给你的?”
“差不多嘛。其实周雨诺最初是穆老爷子弄回来的,但她那时候像是受了惊,见不得穆老爷子似的,吓得一直发烧,后来算命的说是穆家血煞气太重,刚好我姑母带我到穆家做客,她喜欢小孩儿,就提出要收养她。那手链是她到我家没多久后,穆哥哥来送给她的。后来她要留学,我也要被穆姨接来住,分别的时候我就找她要了这串手链留作纪念,她和我关系好就给我了,四舍五入也算是穆哥送的嘛……我现在才明白,你说她那么小就出国是不是就为了躲林粤?”
“可穆京宸为什么要给周雨诺送手链?”
陈姝雅不解道。
“你傻呀!我悄悄告诉你,周雨诺……算了,她让我喊她雪儿,反正雪儿她悄悄和我说过她还有哥哥,可惜已经死了,这手链原本是她哥哥的,我估计是穆家后来寻到的遗物,为了给她留个念想。现在我懂了,说不定那个渝棠就是她哥哥!他压根没死透!”
周雨卉喜上眉梢,洋洋得意地盘算着,雪儿躲在国外肯定不怕林粤找,那她就祸水东引,让林粤找渝棠算账去,看渝棠不被林粤给整死!
“雅雅,你可要帮我这个忙,你就帮我到处说说,说渝棠其实就是周雨诺的哥哥……算了!我直接写封信你帮我送去碧麟商会吧?”
周雨卉越说越来劲,当即就找出钢笔墨水,陈姝雅一开始还怕记不住周雨卉说的话,这下好了,她自己愿意写下来。
“怎么样?”
与周雨卉一门之隔的走廊上,邹月吟抱着手意味深长地抿着唇,看着不久前才被叫来,却也听了个大概的穆京宸。
他们二人为了方便说话,不动声色地走到外头林影窸窣的花园中,邹月吟伸了个懒腰,
“没想到他们找了那么多年的妹妹竟然就在身边……不过周雨诺也算被藏得很好了,连我都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当初她是被你爹最先带回来的,你知不知道点什么?”
“我只知道我爹从战场上带回来过一个孩子,”
穆京宸的神色并不轻松,“但更多的事情他从不愿意提,他只说那年是他犯下的一个不可原谅的错。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渐渐不如从前……善战,所以才没等我成年便让我随军入山。”
“不可原谅的错?”
邹月吟闻声脸色也不好看起来,看来周雨诺被匆忙地送出国不仅是为了躲避林粤,也是穆家想要封她的口?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然还是从林粤那儿下手?”
“后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麻烦你够多了,”
穆京宸叹了口气,
“一周前我已经派人去接周雨诺……渝雪儿回国,他们坐船回来,后天就能到。等她回来,事实如何自然都会知晓。”
“嗯……啊?你早就查到了周雨诺?”
邹月吟突然反应过来,气得直冷笑,“那你也不早点告诉我?还让我白忙活这一圈?”
第67章 冷月
“反正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给你找些事情做,我看你也挺乐在其中的。”
穆京宸解释道,其实他也不过是比邹月吟快了一步,接渝雪儿回国的事瞒着穆老将军进行,看似顺利,但他心里一直都藏着几许隐忧。
渝雪儿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几乎就在他们身边生活了十几年,别说是抛头露面,竟然连存在于他人话语间的影子都不曾拥有,如果人人都真如表现出的那般问心无愧,到底是谁在刻意淡化她活着的痕迹……?
“你们家这个周雨卉到底是怎么养大的,事到如今还不忘害人。”
邹月吟跟着穆京宸走出周雨卉从小到大居住的院邸,不忘对刚刚的所见所闻做出评价,“虽然她总是弄巧成拙,倒不可惜那一肚子坏水。你们穆家不是一直以家风严谨刚正不阿闻名么?”
“她以前一直安分老实,又算寄养在我家,惯着惯着就成这样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现在可是认为自己变成这样都是渝棠害得,而且你也听到了,人家都做好一辈子不嫁死赖着你的打算了。”
邹月吟调侃道,甚至带着坏笑地朝穆京宸挤了挤眉毛,
“我们穆大少爷还真是害人不浅,能把小姑娘蛊成这样。你说我要不要改天和渝棠说说你以前都祸害过哪些……”
邹月吟耳朵灵,猛地顿住脚步朝二人身后不远处的藤木架子投去视线,她可以确定刚刚那后面有人踩碎了脆叶——
“什么人?”
茂盛的藤叶被扒开来,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只正懒洋洋虚眯着眼的胖猫。
“小猫儿!”
邹月吟松了口气,一把将猫抱起,没想到这猫竟然胖到她差点捞不起来,“你们家还养的有猫?”
“豆花儿。”
穆京宸喊了一声,邹月吟怀里的猫才睁开眼睛喵了一声表示回应。
“原本养在营里,我怕渝棠天天闷在房里无聊,刚让人抱回来,还没来得及送给他。”
“就你会宠人。”
邹月吟留心豆花刚刚卧着的那摊草丛,不像是能容纳下一个人,看来确实是这小猫吃得太胖压弯了草叶才让她误以为是有人在偷听。
“而且我没有祸害过别人。”
穆京宸接回刚刚的话,对邹月吟不负责任的结论表示不满。
“那还不算呐?那小姑娘们哭得都快把房顶给掀翻了还不都是你害的?”
邹月吟想到他们十二三岁时的光景就想笑,那时候穆京宸已经有挺拔之态,在穆老将军军事化的教养下更是站如松柏坐如钟,加上脸蛋确实长得不错,深得一众富家小姑娘们的喜爱,逢年过节大人带着小孩儿互相走动拜访时,小小姐们就爱去偷看穆京宸训练,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小姑娘们之间流行起了给穆小少爷送糖果的风潮,而后还以谁送的味道和牌子更受青睐为荣。
直到有一次邹家老爷子当众从虚胖过一段时间的邹卫伊口袋里翻出了一把水果糖,经过指认发现这些糖都是穆京宸送给他的,小小姐们才发现穆小少爷根本就没吃过她们送的东西,而穆京宸则不堪其扰,趁着宴会当众表态,大放厥词说以后只会喜欢能和他过三招还不哭的人。
小小姐们伤心归伤心,好在年纪尚小未知情爱,哭闹过后便忘了送糖果的事,没想到穆京宸的那番话却被邹老爷子听进了心里。
老爷子琢磨着,这小子难不成是在向自家那个曾经胆大包天打过他好几拳头的疯丫头邹月吟表白?这才有了后来邹月吟是穆京宸未婚妻的传言。
“你说说,惹哭那些小妹妹的罪魁祸首是不是你?而且那段时间你老给邹卫伊糖吃,害得他吃坏了牙,每次治牙都哭得嗷嗷叫。”
邹月吟话音未落,怀里的豆花儿像是护主似的蹬了她一脚后颠颠儿地跳到地上,支棱起耳朵绕到穆京宸脚边。
“要不是那段时间的‘历练’,邹卫伊没准现在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总之你不许和渝棠胡编乱造。”
穆京宸用鞋背蹭了蹭豆花儿的下巴,对邹月吟再三警告,邹月吟则继续埋汰他道,“知道害怕了?看你那时候被人家救了一次就念念不忘的样子,我早该想到你其实是个惧内的……不过渝棠能和你过三招还不哭吗?”
“我又没说过过招只能是打架。”
穆京宸不以为意,他们小渝老师看起来好欺负,实际上可不是一般的聪明,养伤的时候他教渝棠下过军棋象棋西洋棋,谁知道渝棠学得那么快,记住走棋规则后让他三手都还能取胜。
当然渝棠也没有告诉穆京宸,这些东西他小时候经常和父亲玩,就像穆老将军喜欢喊穆京宸练体能,他父亲就喜欢和他玩些动脑筋的游戏。
“说归说,其实我一直在好奇,既然真的有渝雪儿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渝棠怎么从来没提过?”
眼看着要走到大门口,邹月吟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不安告诉给穆京宸,“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有偏见,我总觉得这个‘妹妹’先从渝眠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不舒服。”
“等她人到,自见分晓。”
穆京宸也并不能肯定,由他先找到渝雪儿并把她接回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如今看来只有渝雪儿才能成为渝家兄弟不愿言明的心结的解铃人。
“但愿如此吧……不过你为什么一直想把我往屋外送?”
“渝棠还在房间等我,我走前他说要等我回去一起吃夜宵,再晚就凉了。”
穆京宸坦然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陈姝雅出来后我会派人送她回家。”
意思是邹月吟这个碍事的电灯泡赶快哪里凉快回哪儿去。
“重色轻友的臭小子。”
邹月吟冷嗤了一声,招了招手让他不用多送,她出门都有专人接送,加上邹家家世显赫又从来都明哲保身,倒不怕有什么危险。
等邹月吟走后,一直躲在穆京宸脚边的豆花才又低低叫了一声,一爪子搭在穆京宸腿上,歪着脑袋要他抱。
穆京宸蹲下身将它抱入怀中,托着这只小胖猫回到灯火通明的小楼,楼下的河灯还在兀自燃烧着月色,不久前他突然被邹月吟叫走,知道事关渝雪儿,便没和渝棠说明,也不知渝棠有没有先歇下。
房门被有意小声地推开,屋里已经灭了灯,穆京宸正摸着黑脱衣服时床上传来一阵窸窣,是渝棠坐起了身。
“吵到你了?”
穆京宸低声笑道,“别起来了,明天还要早起,今晚早点歇。”
他声音温柔,像是融进了月色的风,可渝棠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乖乖听话,甚至与之相反,他掀开被子径直下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自身后抱住了穆京宸。
“渝棠……?”
穆京宸知道他不可能没有缘由地撒娇,心里有一阵不祥的不安缓然而生。
“怎么了?”
“我不该怕点心凉了就自作主张地去找你的,”
渝棠将脸埋在他背上,声音也因此变得闷闷的,“也就不会听到,先生原来一直都知道穆将军曾经做过不可原谅的事。”
跟着穆京宸进门的豆花悄悄躲进了床底,如果穆京宸早点抱起它,或许还能闻到它身上的点心香,那是渝棠端着点心去找穆京宸和邹月吟在路上遇到它便顺手抱它一起去而留下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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