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哲深吸一口气:“你有什么目的?”
“王爷所谋乃是雄伟大略,少不得助力,”顾明州微笑,“您看我怎么样呢?”
李英哲冷笑一声,并不相信:“你已经考中解元,这般才学,总能考中进士,何必来走我这条羊肠小道?”
“小人忍的太久了,想一步登天。”顾明州坦然道。
“......”李英哲嘴角一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他第一次碰见这种人,这般聪明绝顶,这般急功近利,又这般......适合被他利用。
李英哲在朝堂之中需要有自己的人,然而现在天下太平,谁愿意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呢?怀柔策反不容易,还有走漏风声的风险,若顾明州真能帮他......
李英哲眸中闪烁不定,自然不可能当场应承他,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日后再说。”
顾明州见他的态度,便晓得自己所想之事多半成了,便笑眯眯地退下了。
为了掩饰,李英哲还赏赐给他不少东西,这一下,更让不明真相的群众们误会了。
所有人都以为李英哲是真的很欣赏顾明州的诗作,既然如此,先前在宴会上拍的马匹就只得延续。
自己忽然成了人们口中的大才子,顾明州完全没有预料。
他不过随手给吴家兴抛了个烟雾弹,免得有心人乱想,这群马屁精居然顷刻将他吹成这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开了春,便迎来了春闱。
按理说科考都是三四年一次,不过有时候皇帝为了招纳更多人才,会多考一次,故称之为开恩科。
顾明州运气好,正赶上了。
考完之后便是安心等成绩,比起上一次的淡定,顾明州也有些紧张了。
期间李英哲一直没再找他,顾明州猜到他多半还在观察,看此次的科考成绩如何,再决定是否拉拢。
春日漫漫,顾明州在屋中装模作样地读书,却根本心不在焉。
“顾贤弟,顾贤弟!”吴家兴小跑进来,气喘吁吁,“你快看谁来了?”
顾明州头也不抬,懒洋洋道:“不见,没心情。”
一声轻笑响起,嗓音干净明澈如泉水,室内空气为之一静:“连我也不见吗?”
啪嗒一声,书掉在地上。
顾明州倏然抬头,那熟悉的淡笑便落在眼中。
白雨信来了!他怎么会来?
“你你你.......”顾明州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脑子里好像有烟花炸开,什么王爷,什么科考,什么成绩,都不再重要。
白雨信来了,白雨信来了!
“怎么,傻啦?”白雨信笑了笑,眼睛明亮,灿若星辰。
顾明州被这个笑直击心脏,忍不住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少年人皮肤上熟悉的气味涌入鼻端,唤起了他全力克制的思念。
“是太高兴了,我还以为,下次见面至少得明年,”顾明州脑袋埋在他肩上,说起话来瓮声瓮气,活像撒娇,“你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才没有去找你。”
白雨信素来冷心冷肠,轻易不信人,顾明州这样说,他却觉得心口发软,回抱住他:“现在我知道了。”
平白吃了满嘴狗粮的吴家兴:“......”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那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才平息下来。
顾明州这时候才注意到白雨信的穿着有些不同。
他在杭州的时候,白雨信还穿着绸衣,颇有些贵公子的样子,现在却是一身粗布麻衣,打扮俱是下人的模样。
他心口一紧,蹙起眉头:“你在杭州,一切可好?”
白雨信一直认为自己挺厚脸皮的,被人围着骂都特别坦然,此时被顾明州这么一问,忽然就觉得很没脸。
顾明州都已经是解元,他好容易赚了些银子,还给输了个精光,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可上次顾明州就因为他什么也不肯说,跟他发了好大的火,要是瞒着,肯定又得生气。
“咳,没什么......那个,我没地方住了,你能收留我吗?”
白雨信生疏地岔开话题,抬眼去观察顾明州的反应,只见对方一脸激动,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难道他说错什么了?
顾明州捂着胸口,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了。
啥啥啥......啥意思?媳妇儿邀请他住一块儿,四舍五入岂不是这个,那个......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顾明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56章 别亲啦!
白雨信一头雾水,顾明州咳了一声。
“你要跟我睡一起,我自然......没什么不乐意的。”
白雨信见他没有再纠结杭州的问题,暗自松了口气,将包裹放下,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茶叶罐:“给你带了些杭州的好茶,不知你爱不爱喝。”
顾明州见那茶罐样式精美,笑道:“你送的,必然是好东西。”
白雨信脸上微微一红:“怎么许久不见,变得这样油嘴滑舌。”
顾明州被横了这么一眼,心里甜滋滋的,勤快地给他收拾床铺。
窗户没关好,春夜里乍暖还寒的夜风拂过面颊,白雨信刚洗过澡,风一吹便喉头发痒,忍不住咳了几声。
“路上伤风了?”顾明州拍拍褥子,笑道,“赶紧躺下,盖上被子就不冷了。”
白雨信见他没有多想,放心了一些。
然而等真的躺下了,方才生出一种感到迟来的尴尬。
这屋子是甘泉书院提供的,就在书院后头,一人一屋,顾明州因为名气大,学问好,每年又给学院交不少银子,住了个最好的。
可即便如此,条件也是有限的,譬如这床,顶破天也只能容纳两个人。
一年不见,两个人又拔高了些,不得不局促地贴在一块儿。
白雨信无声地攥紧了被褥,偷偷转动眼珠看向一旁。
谁知顾明州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碰在一处,顾明州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我做什么?”白雨信心里一慌,“睡你的觉吧。”
“就是想看,”顾明州抬起手,将他颊边的黑发拢到脑后,专注且温柔地注视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白雨信颊上一抹淡淡红晕,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
顾明州哎呦一声,脑袋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白雨信不由后悔起来,撑起身子看向旁边:“你没事吧?”
顾明州仍是不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白雨信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没人说话。
白雨信越发不安,伸手掀开顾明州的被子,想确认他的状态,却对上一双狡黠明亮的眼睛。
愣愣地跟他对视一会儿,白雨信方才反应过来:“你骗我?”
顾明州哈哈大笑,不顾他微弱的反抗,将人强硬地按在床上。
“逗你玩儿呢,”顾明州撑住床板,一只手疼惜般拂过他的眉眼,“你长大了。”
他们已然十七八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白雨信的容貌也褪去了从前的稚嫩,却仍带着一团不经世事的稚气,猫儿似的眼睛明亮湿润,在这春天的夜里宛若星子。
白雨信几次想躲,都没成功,不禁有些丧气,闷闷地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那怎么办?”顾明州坏坏地勾起嘴角,“看见你我就忍不住。”
他一笑起来有种令人着迷的魅力,自信潇洒,丰神俊朗,白雨信看得发愣,脸颊渐渐地红了。
顾明州只觉得心里好像藏了一口泉水,无穷无尽地涌出喜悦,他忍不住去逗白雨信,压低了身子,凑在少年耳旁问:“嗯?你又不肯跟我亲近,那我该怎么办呢,官人?”
“你、你叫我什么?”白雨信脑子乱成了一锅粥,结结巴巴地抵着他胸口。
“官人,”顾明州又重复了一遍,爱死了心上人这幅青涩害羞的模样,“官人,你总要对我负责吧?”
“你别乱说,什么负责......”白雨信底气不足道。
“都睡在一张床上了,人家里里外外,什么清白都没了,你还不打算负责?”顾明州故作苦情,哭唧唧地说,“你这登徒子,负心汉!”
白雨信简直不知要说什么,语无伦次道:“什么话,我没有,你、你......”
“还狡辩?是不是你说的要跟我睡一起,现在翻脸不认人?”顾明州佯作发怒,“看来不给些教训是不行了!”
白雨信还没反应过来,双唇便被一个炙热的吻封住。
“!!!”白雨信下意识地挣扎,“唔......”
然而顾明州这厮完全是个披着少年壳子的老不修,可怜白雨信毫无经验,根本招架不住他的调戏,呼吸越来越急促,整个人都被吻得晕乎乎的。
呼吸的间隙,他求饶:“别,不要了.......”
沙哑的声音落在耳畔:“知道错了吗?”
“我哪有错......”
“嗯?”
“错了错了!”白雨信举旗投降,欲哭无泪,“我错了还不行吗。”
顾明州只觉得他太可爱了,故意欺负他:“那给不给抱?”
“你抱,你抱,”白雨信简直怕了他,“别再亲了。”
这幅难得可怜的样子落入眼里,顾明州呼吸更重了一些,恨不得欺负他更狠,又怕把人吓跑了,只得竭力忍耐,叼着他一只耳垂轻轻地厮磨。
白雨信在他怀里面红耳赤,总觉得两人肢体交缠的姿势说不出的暧昧,忍不住说些其他话题。
“你不是说在京城等我,什么时候去?”
顾明州挑眉:“夏天吧。”
白雨信哭笑不得:“你就这么自信,今年一定会考中么?”
“你对你相公没有信心吗?”顾明州故意长吁短叹,倒在他身上叫苦,“那要是真的没考上,那可怎么办呢?顾家不管我,我整日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恐怕连饭都吃不上......”
顾明州满脸可怜:“你说到时候该怎么办呀?”
“怕什么,”白雨信毫不在意,随口道,“有我呢。”
尽管早已料到,顾明州心里还是微微一动,像又把小锤子轻轻地撞了一下。
时光荏苒,穿越时空,白雨信的答案始终没有变过。
顾明州抱得更紧了,鼻子一阵发酸。
白雨信只觉身上像趴了只黏人的大狗,怎么推都推不开,只好认命地长叹一口气,随他去了。
两人不知不觉睡着,第二天,吴家兴来找顾明州,推开门,见两人相拥而眠的姿势,当即红着脸慌忙退了出去。
有旁人拜访顾明州,都被吴家兴挡了。
桃花枝桠点点花苞悄然绽开,水缸里几尾鱼摆了摆尾巴,水面映出几只鸟儿好奇的脑袋,小院里还是那样安静。
太阳升起了。
第57章 献宝
白雨信被脸上刺眼的阳光闹醒了,发现顾明州还抱着他,哭笑不得推了他一把:“还不赶紧起来,日上三竿啦。”
顾明州闭着双眼,深深吸气,在白雨信腰窝蹭了两下,方才伸了个懒腰起来。
两人洗漱过后,打算出去用一些早点,一出门就看见坐在门口的吴家兴。
吴家兴连忙站起来:“顾贤弟,我来是有些要事跟你说。”
“你知道郑自明吗?”
顾明州自然认得。
说起郑自明,扬州城里很少有人不认识他。他从小聪明过人,三岁能识字,五岁能读书,七八岁便能出口成章,是个出了名的神童。
难得的是,这样的神童并非伤仲永,今年他正好二十岁,就跟顾明州一同参加了科考。
哪怕顾明州有着解元之名,又几次出过风头,但还是很多人都觉得这次的案首应当是郑自明无疑,并将顾明州贬得一无是处。
不过,顾明州之所以认识郑自明,却不是这些原因。
前一世,他并没有见过郑自明,却听过他的名字很多次。
因为,郑自明是个真正的大才子。
每个时代都有那个时代的传奇人物,哪怕顾明州官至首辅,也不得不承认,首辅可以有很多个,可郑自明只有一个。那种闪耀着光芒的天才,哪怕本人已经驾鹤西去,也会在世人中不断流传。
只是可惜,郑自明死得太早。上一世,顾明州是在二十四左右考取的进士,那时郑自明已经英年早逝,故而未能目睹传说中大才子的风采。
没想到将人生进程加快了几年,竟能与他参加同年科考,实在出乎意料。
顾明州也不禁好奇:“怎么了?”
“虽然这么想可能不太好,那个......周峰将郑自明引荐给王爷,王爷似乎对他颇为赏识,”吴家兴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开口,“你莫要伤心。”
周峰又要耍什么花样?
顾明州摇了摇头,那点兴趣顿时散了。
开玩笑,他媳妇儿都来了,其他人干什么还重要吗?
与此同时,周峰正在淼王府,见郑自明和王爷相谈甚欢,心里满意极了。
那顾明州不久是得了王爷的赏识才敢那么嚣张吗?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那破诗谁不会写啊,这家伙愣是嘚瑟了几个月,有什么了不起的?
恰好,郑家人给他塞钱,希望他能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周峰一下就有了主意,这郑自明可是出了名的大才子,顾明州再厉害,还能越得过他去吗?
周峰做好了准备接受一点波折,没想到李英哲对郑自明非常赏识。
他以为自己是拍对了主人的马屁,其实李英哲心中另有想法。
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会喜欢过于聪明下属,更何况这顾明州还是个藉藉无名的穷酸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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