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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泽覆上手背的那刻，连指尖都在颤抖。
自从他愿意成为人类，再没擅自碰过谷沂。
他有了人类的思考方式，知道怪物的做法不对。
他的声音沙哑，喉头发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我也想你。”谷沂垂眸注视着纪泽，大拇指拂过他的眉，“傻纪泽。”
纪泽瞬间定住了。
内心的悸动也停下了。
谷沂弯下腰，那张脸越发越近，唇快要贴上的瞬间，纪泽攥紧了手心的戒指，眼前的人瞬间变成光点散去。
那不是他的谷沂。
谷沂不可能碰他的脸。
谷沂不可能主动亲他。
墙角的触手发出不满的声音，不安分撞击墙壁。
呯——
清脆刺耳的声音划破空气，玻璃水杯被纪泽用力砸到墙上。
触手立即听话。
纪泽眼里满是阴鸷，他十分不耐烦地盯着触手。
“你再吵试试？”
18:31
第52章 那是它的伴侣
深夜的街角寂寥无声，蒙着灰尘的路灯闪烁。
三五名醉汉相互扶着肩膀，走进黑暗的巷子，他们边囔边骂，唾沫星子不停飞溅。
墙角的垃圾桶忽然倾倒，几名醉汉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操！谁在里面，不要命了是吧？！敢他妈吓老子！”
墨绿色的眼眸在漆黑的前方发着幽光，吓的醉汉差点连跪带爬的逃跑。
“那是只猫，你们也忒胆小了吧。”
其中一名醉汉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着，“连猫都怕，真不是男人，呸！”
猫见了人，踩着一堆垃圾跳上墙沿，它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骤然后背紧张地弓起，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醉汉们正要嘲笑，身后的井盖猛地被什么东西从地底撞击，震的他们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嘭——
井盖被强行掀开，狠狠砸到墙壁，大片灰尘飞起，迷了醉汉的眼。
他们全部吓的魂飞魄散。
猫儿跳下墙壁，跑了。
闪闪灭灭的路灯将身后东西的形状映在了墙壁上。
那像是一头巨蟒，粗细有如成年人的腰肢。
醉汉小心翼翼向后扭头，还未瞥见它的模样，就被横扫到了墙壁上。
凄惨的尖叫彻底划破了夜晚的安祥。
只见一名男子飞快地跑了过来，他毫无惧意的拦住犹如巨蟒的东西。
他应该是怕这只怪物的。
但此刻他只听见了因为奔跑，而加速的心跳声。
“回去。”
谷沂第一次直面它们。
“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巨大的触手顶端微微弯曲，犹如倨傲的蛇王选择臣服。
它们现今很听谷沂的话。
只是谷沂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它说了。
新中市高空弥漫着一团云，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谷沂一定清楚。
他曾在精神世界里见过无数次。
黑色触手眷恋地靠近谷沂，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宛如情人的抚摸。
“你走不走？”
在四木的世界了解情况后，谷沂第一时间请求他们把他送到了这里。
他去过003的精神世界，知道那里有多么可怖吓人。
他见识过003的庞大身形，知道003若是完全现身，将照成多大危害。
谷沂以为纪泽是真心放他走。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不过是换个法子逼他自己回去。
触手比以往每一次都要乖，它太久没见到谷沂了，以前纪泽不允许它靠近，它就只能在旁边干巴巴地望着。
那是它的伴侣。
它选定的。
纪泽曾为了让自己更像个人类，擅自把那些肮脏又龌鹾的念头，全放在了怪物身上。
怪物是003。
纪泽也是003。
只不过它们承载的信念不同。
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那份爱意。
谷沂每往前走一步，怪物就朝后缩一段距离。
它在选择退让。
谷沂站在下水道边上，怪物就仰着头望着它，像等待着什么。
谷沂颤抖地伸出手，缓慢地摸了两下，“回去吧。”
等黑色触手彻底消失不见，谷沂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浸湿。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转身，朝着云层方向走。
“纪泽，我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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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简直以假乱真
人这一生存在许多不愿面对的事情。
例如谷沂二十岁那年，辛苦雕刻的作品被更名换姓，打心底尊敬的老师给他扣上抄袭的帽子。
例如谷沂四处奔波，求诬陷他的人留几分情面，对着那些人低声下气，可他们眼中只有得意与不屑。
他生来有梦，灵魂坚韧。
可惜世界不公。
他认了命。
纪泽让他想起来十九岁自己，那个眼里一直有光，心中方向明了的自己。
纪泽总是静静地坐着注视他。
明明不了解雕刻，但又愿意欣赏理解。
四周的坏境开始扭曲，前方黑色雾气萦绕。
谷沂攥着衣角往前走着。
他又见到了那轮银色的月辉。
光秃秃的树木犹如枉死的枯尸，他走进了浓郁的雾中。
这一次的迷雾比任何一次都要重，谷沂看不清方向，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
断裂的枝条划过脚踝，凉意渗进肌肤。
黑雾欲吞噬渺小人类。
触手碾过树枝的声音让人背脊骨发麻，谷沂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它们不像当初那般束缚他，反而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房子渐渐出现视线范围内，谷沂走上前正要敲门，虚掩着的门就被风吹开了一条小缝。
一楼的客厅没看见人，谷沂抓着扶手犹疑地上了二楼。
他找遍二楼房间，也没看见纪泽。
谷沂准备离开卧室，忽然一道低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距离非常近，谷沂甚至听见了一声无奈又宠溺的轻笑。
“你又来了。”
纪泽倚靠着墙壁，眸底温柔无限。
“说明我又想你了。”
“你怎么总是出现呢？”
“明明是虚构的，却和他没什么两样。”
“简直能以假乱真呢。”
纪泽闭上眼呢喃着，这两天谷沂的幻觉时不时冒出，有几次他几乎快信了，打算把人拥进怀里，但潜意识里的谷沂不可能靠近他。
这是他对虚构谷沂的设定。
也是他对谷沂的了解。
“纪泽。”
谷沂叫他名字的瞬间，那双深眸迅速睁开，欣喜填满眼底。
纪泽忍住替他将头发撩到耳后的冲动，“你……”
他想问你为什么来了。
看见谷沂那张冷静镇定的脸，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浇灭了他那股子冲动。
怪物做的事情，纪泽有预感，但他不想阻止。
他任由着它撞开屏障，任由着它肆意横行。
“能……让怪物回来吗？”
纪泽颓然地笑了笑，“来不及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奇形怪状的生物，“早就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了。”
起初，怪物喜欢将研究所长相骇状殊形的生物扯进精神世界，而后则是三三两两的人类。
新中市莫名昏迷的人类，是那只怪物的作为。
纪泽当时还可以压制住它。
恶念增长，哀怨满天。
它无法容忍实验室的人逍遥快活。
也没法容忍那些伤害过谷沂的人类。
它和纪泽皆是003，自然也清楚谷沂曾经发生过什么。
“你又不是神。”谷沂攥着拳头，视线锁定在纪泽脸上，“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老病死。”
“我当然不是。”纪泽自嘲地笑了笑，“谁让我爱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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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也许但无也许
“谷沂。”
纪泽大步走过去，掐住他的下巴，逼着谷沂不得不看向他，“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呢？”
“就因为我不是人类？就因为我犯了错？”纪泽眼中的痛苦与嫉妒被讽刺掩盖，他终于和003有了一丝的重叠，“那你怎么不看看那些人类，看看他们的欲望，看看他们犯的错。”
“他们手上的罪孽，可比我多的多呢。”
“你来指责我？”
“就算……”纪泽点了点谷沂心脏的位置，“就算你对我有一点儿爱，你也不会走的那么义无反顾。”
“人类受伤需要依靠，我就不用是吗？”
“你把你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分界线划的明明白白，那你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带我离开实验室！”
他的双目猩红，表情痛苦又挣扎，“你让我自生自灭不就行了吗？假如我死在那群人类手上了，现在也不至于发生这些事，也不至于和你遇见。”
纪泽一直在忍，他见谷沂的时候，忍着本性，他心动的瞬间，忍着欲念。
一次次被拒绝，被逃离，被抛下。
他连人类悲恸的眼泪也流不出来。
谁让他生来就怪物呢。
连命都不要，靠近他的，是谷沂。
给他那么多关心和照顾的，是谷沂。
说能带着他一起生活的，也是谷沂。
人类就是骗子。
“从头到尾，你有一瞬间心软过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谷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愣了愣，抿着唇，别开眼，几乎用气音回答了他，“有。”
纪泽松开了手，改为抓住他的手臂，额头抵着肩，呼吸声又粗又重。
他对着谷沂总是失控。
“你陪着我的日子，有过几个瞬间。”
谷沂靠着门板，迷茫地望着窗外。
“我不知道怎么归咎那种感情，像团神秘的烟雾，我抓不住它。”谷沂想到了那个夜晚，“直到那晚，你偷偷凑过来，其实我察觉到了，也确定了。”
“如果我没有想起精神世界的事，”谷沂闭上眼，听着纪泽的呼吸声，“也许……”
也许他们本可以在一起。
也许他心甘情愿爱上纪泽。
也许他们能幸福美满的生活。
也许他们很早就成为了恋人。
……
“我可以留在精神世界，但一个月我只呆三天。”
纪泽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度，“够了……只要你能让我见你……”
谷沂揪住纪泽的衣角，不忍心地继续道，“你也可以去现实世界找我，但……不许破坏秩序。”
看着纪泽失控，谷沂内心也跟着有一丝波澜，牵动了那根唤作挣扎的弦。
他抬起了胳膊，打算拥抱纪泽，指尖即将覆上灰色衬衫，又缓慢地垂了下去。
“乖，”谷沂顿了顿，“003。”
“别勉强自己了，无论你是森林中的庞然大物，还是一名温和的人类，只要你不违背道德，遵守规矩，在我眼中你都是003。”
“你的精神世界你怎么折腾都行，但现实世界还是需要伪装的，003。”
纪泽埋在他的颈间，“我已经很像个人了。”
“稍微爱一下我，好吗？”
“别再一看见我就逃了。”
“我也……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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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代表我的白天
森林中的朔风停止了呼啸，它的恐怖程度下降，反倒增加了一种无形的神秘感。
“为什么这里没有白天？”
谷沂还没完全理解精神世界，但四木那里，有阳光，有动物，还有溪水和一切温馨的事物。
相比之下，纪泽的精神世界却只让内心产生压抑。
纪泽没再对着谷沂撒谎，“这里的地形，你不觉得有些像扩大百倍的模拟生态系统吗？”
他不需要再用谎言掩盖自己，“精神世界是最难忘的地方。”
纪泽不曾见过美好的画面，没遇见谷沂之前，他的眼睛里装的颜色都是黯淡的灰，污秽和肮脏构成了他的视网膜，他所视之物，皆被丑化。
纪泽看了眼谷沂，又假装撇头。
“你能代表我的白天。”
“什么？”
谷沂不懂他的意思。
纪泽耳朵尖微红，颀长的手指紧张地交握着，“你可以代表一切美好的事物。”
谷沂噗呲一声笑了。
“003你还是多去现实世界看看，我可以陪你逛一逛的。”
“嗯。”
谷沂想到了来这里的目的，和他答应四木的事情。
“003，新中市的那些人……是不是在这里？”
纪泽摇了摇头，“在另一个地方。”
谷沂尝试放缓语速，“能不能……”
纪泽忽然抬眸，目光沉着冷静，谷沂被他看的心头有种莫名的不自在，和……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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