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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没有在意到袁超男的难过和情绪，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你弟弟笨了点，打小就不会念书，以后走上社会啊这工作还没指望，要是有这么个房子就还能娶上媳妇，你嫂子惦记这房子，你哥哥人又软弱是个怕老婆的，哎，我这真是手心手背的都是肉，堵得心里难受啊。”
袁超男背过脸用另一只手抹了一把眼泪，心中苦涩，哥哥弟弟是您的手心手背，那我大概是您手上的灰尘吧。
“小男别哭，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所以我总跟你说，你在大城市啊赶紧找个能依靠的嫁了，我这也就放心了……要不是这次你嫂子动了房子的主意我也不会逼你逼得这么紧，她仗着给咱们袁家添了孙子，就要夺走你弟的东西，那我怎么肯呢，妈求你了，从小到大咱们家你最争气，你就，就当帮帮妈妈，想想办法，别让你哥弟打了，啊？好不好？帮帮妈妈吧。”
袁超男点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模糊了眼前的画面，慢慢地，妈妈的样子也看不清了，却听见了自己越来越明显的哭声。
袁超男虚弱地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湿润的脸颊上冰凉凉的，泪水顺着眼角已经流进了耳朵里，黑暗的空气中流动着的，是她永远逃不出的梦魇。
这个家，在她心里早就支离破碎了，却仍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在身边摸索了半天，袁超男摸到了自己的手机，解开锁屏的一瞬间，白色的光线晃得她眯起了眼睛，看到屏幕上停在了与乔亦的通话记录上。
“喂。”乔亦看了许久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还是按了接听键。
对方良久都没有说话，可乔亦却耐着性子在等，纷乱的酒吧里，此时的她仿佛被按了静音。
“你在酒吧吗，我去找你。”
一改往日请求的态度，袁超男此时的肯定与恳切让乔亦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让她更加不安的是，袁超男来了之后二话没说，先灌了自己一打酒。乔亦想拦她，却见她几瓶下肚，仍旧口齿清晰地跟她交谈。
“即使不是你借的钱，你应该认识借我钱的人吧。”
乔亦冷哼一声，翘着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瞟了一眼对面气定神闲的纪依北，这一切都被袁超男看在眼里。
乔亦不想理这笔糊涂账，更不想听袁超男那些感谢的矫情，索性硬拉着宸儿去舞池里跳舞。
“梵梵妈妈，钱我会分期还给你的，但可能周期会有些长……”
“不急。”
“那我，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纪依北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不用，没什么的。”
袁超男眼光闪烁，透着一点不可思议，静静等着对面那人的话。
“回来就好好上班。”纪依北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对上了袁超男疑惑的眼睛，“梵梵好像很听你的话，这几天你不在她都不肯好好吃饭。”
袁超男眼帘低垂，又慢慢地聚焦在纪依北的眼眸，“好，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梵梵的。”
乔亦扶着半倚着她的袁超男一起上了出租车，本来答应了纪阿姨要把她安全送回职工宿舍的，路程过半却让司机掉头往了自家所在的小区。
属于自己的新房终于装修好了，乔亦咬牙刷了卡选了所谓的绿色安全家居涂料，就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搬出家里，终于没人干扰她的生活节奏了。乔亦一手搂着袁超男一边拿出钥匙开门，进门将袁超男慢慢地放在了沙发上，自己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衣服。
第16章 暖个房嘛?
袁超男睁开眼睛，替代往常有些泛黄墙壁的，是视线里白花花光溜溜的脊背。
她猛地清醒过来，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乔亦”两个字在蹦出喉咙的瞬间被吞了回去，身边的人脸埋在枕头里，踢开的被子半遮在腰际，正睡得安稳。
“几点了……”惺忪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倒是比平常多了些许温柔。乔亦趴在床上费力地抬起头看了看手机，又扑倒在枕头里，“啊今儿不是周六吗……再睡会儿……”
“乔亦……我……”
“嗯，你在啊。早啊。”瘫在床上的人懒洋洋地抬起胳膊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边，“嘘——再睡会儿。”
“我、我先回去了。”
“哎？别介啊！”乔亦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倒是非常厚道地拉了被子裹在身上，“喝完就睡，睡完就跑，始乱终弃啊袁老师？”
“你……你怎么胡说，我明明……我明明……”袁超男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昨天晚上确实是始料未及地喝多了，酒吧里的酒果然跟家里的不同，迷迷糊糊中是听到乔亦负责把她送回宿舍的，不知为什么醒来却是在乔亦家里。
“明明什么？明明要回宿舍？可得了吧，我看你那个样儿，怕你酒精中毒。”
“所以就……诶，我记得你说过是和叔叔阿姨一起住的，那他们……”
“嗨，这是我新家，才装修好散了味儿，以后我就搬出来自己住了。”
“啊，新家啊……”袁超男环顾四周，心里竟有些羡慕，再看到乔亦的衣服乱七八糟地丢在地板上，幼儿园老师的职业习惯忽然填充了胸憶，“新家被你搞得好乱哦。”
“乱？”乔亦抽了抽鼻子，很是不服气，“哪里乱？多空旷啊，家具我都没买多少。”
“这里。”袁老师有理有据，不留情面地指着地上那摊衣服。
“哟，这可是你自找的啊~”原本还有些心虚的人语气忽然暧昧起来，倾了身子凑近袁超男耳边，还用手指漫不经心地绕了她的发丝，“你看电视剧的吧，嗯，一般来说，这衣服扔得这么潇洒，多半是因为……”
“哎呀你别说了！”袁超男尖叫一声，连滚带爬从床上跌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套着乔亦的睡衣。
“没办法，就这一身儿，客人优先。”乔亦揉了揉自己乱成鸡窝一样的脑袋，耸耸肩，抓起手机去看未读的微信消息。
是妈妈发来的——
“我和你爸两周后才回去，别再让人看见你胡闹，你爸爸关键时期。”
乔亦没有作声，将手机丢在一边，伸开双手仰倒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呃……乔亦……谢谢你。”袁超男有些局促，她不知该如何去应对这样忽如其来的沉默，尤其嬉闹过后，那个原本一脸无所谓没正经的人似乎有了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可那变化停留地太过短暂，以至于她怀疑自己可能看错了，毕竟这个人于她而言，向来是无所畏惧的潇洒存在。她不知为什么，除了谢谢讲不出其他的话。而从认识到现在，她是欠乔亦一句谢谢的。
只是不知道，她们算是朋友了吗？
“切。”乔亦勾起唇角，吐出一个满是不屑的单音节，闭上了眼睛。
“那……”袁超男在新一轮的沉默里后悔自己选错了时机又说错了话，只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那我……”
“哎，你想不想，陪我吃个早饭？”乔亦忽然扯过手边的枕头抱在怀里，翻了个身蹭到了床边。
“哈？”
“那边有厨房，楼下有市场。暖个房嘛，大厨～”从床边探出的脑袋半眯着眼睛笑盈盈地望着她，毫无防备的袁老师就在这样挤眉弄眼的表情里身子不听使唤一般下了楼直奔菜市场。
“李主任那边已经嘱托过了，下午刚好有人出院空出床位来，等下叔叔做完手术就可以直接去病房，住院手续都办好了，别担心。”何攸宁停住脚步，微微有些气喘，弯了腰拿出湿巾来帮文馨霏擦去脸上的泪痕。“问过大夫了，送医及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别担心。”
“攸宁……吓坏我了，今天真的吓坏我了……我回去的时候我爸……我爸……”等在手术室外的文馨霏双手攥成拳头撑在膝盖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文爸这一年总是有些背痛，年前的体检除了老年人常见的慢性病，也没有查出任何端倪。今天中午文妈发来微信说老爷子觉得有些胸闷，也还以为是上午逞强爬楼梯上十楼的原因。文馨霏安顿着孩子们睡了，便决定趁着午休回家去看看。
“何老师午饭吃什么啦？”从食堂出来的何攸宁刚拿出手机，便收到了文馨霏的微信。
“土豆牛肉盖饭，乏善可陈啊。你呢？”
“我还没吃呢，在公交上，打算中午回去看看我爸。”
“叔叔怎么了？”
“最近总背痛，刚才又说胸闷喘不上气，我怀疑是早上锻炼抻着了。我妈都气死啦，说了适度适度，他非要爬楼梯回……”文馨霏还在敲击着键盘，何攸宁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给家里打个电话，现在先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快点。”听筒那边何攸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不同于以往的语速让文馨霏忽然不安起来。
“何……打、打电话？”
“嗯，快给家里打电话。没事的话微信告诉我一下。”何攸宁听着听筒那边传来的忙音，停住了脚步。
而这电话不是文馨霏拨出去的，而是文妈妈打过来的。“文文！你爸爸……你爸爸他心脏疼，喘、喘不过气来，这是……”一片杂乱的电话里文妈的话音已是不知所措的哭腔。
“我爸……我爸怎了么？！……妈，妈你先给社区救护站打电话，我……我现在打120！”
尽管总跟文老师科普着生命科学并非临床医学专业，不仅要研究人还要研究植物动物和微生物，何攸宁到底是比文馨霏多一些敏感，当微信里传来文馨霏断断续续哭声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前往距离文家最近医院的出租车。
“别担心了，我跟两位主任反复确认过，也问了其他的医生朋友，术后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期间有什么事我都帮你照应着，别发愁……要喝点水么？”何攸宁索性蹲下来，拍了拍文馨霏的手背，从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来递给她。
“呜哇……”谁料文馨霏抬起眼皮看了看拧开盖子的水，一把拽起何攸宁的胳膊，哭得更厉害了。
“文文？”缴费回来的文妈拐过走廊，正瞧见自己闺女抱着陌生人的胳膊哭得稀里哗啦。
“……阿姨好。”特殊时期出现在医院里的文馨霏的熟人，不难猜测身份，何攸宁有些难为情，却没有抽回自己的胳膊，保持着蹲姿对着文妈妈笑了笑。
“妈……”文馨霏抓起何攸宁的左手，用她手里的湿巾给自己抹了把脸，这才给何攸宁“松绑”。
“你是何老师吧？总听文文在家念叨你，这次谢谢你啊，帮了大忙了。”她和文馨霏在救护车上一路听着何攸宁的宽慰和安排，到了医院又发现什么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心中对这个女儿时常提起的好朋友充满感激。“麻烦你了，还得跑来一趟。”
“阿姨您客气，叫我小何就行。”何攸宁听到那一句“总念叨你”，忽然局促起来，赶忙摆了摆手，“我问过主治了，叔叔这个情况属于急性心梗，送医比较及时，支架术后恢复时间很快，按时吃药平时多注意就没什么问题了。今天也是恰好，我听小……小文说叔叔身体不舒服，问了问情况觉得有点反常，其实我也是外行的。”
“妈，就是攸宁让我先给家里打电话的。我爸之后要说他，锻炼身体哪有这么逞强的嘛。就是手术不知道还多久……”文馨霏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望着走廊尽头亮着灯的“手术中”三个字满是担忧。
文妈妈也是一脸焦急，先前惊惧下激出得一身汗还没有退下去。何攸宁又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来递给她，“阿姨，小文，你们都还没吃饭吧，我去门口买一点，趁着这个时间好歹吃一些，一会叔叔出来了，可能会顾不上。”
“文文！”文馨霏应声回头，看到幼儿园同事小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向这边跑来，“文文，文文，伯父没事吧？”
“妈，这是我同事，小王。”文馨霏悄悄抽了口气，对着小王点点头，言简意赅做了介绍，“你怎么来了？”
“伯母好，我是文文的同事小王。办公室李姐跟我说的，说你中午请假家里出事了，我就赶忙过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我买了些东西！”
又是办公室那群热衷当月老的大妈们……文馨霏微微蹙起眉来，却还是出于礼貌，只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小王声音太大了。
“文文，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哭啦？别担心啊，伯父不是好好的吗？一切都会好起……”
“我爸在手术中呢，我心里很烦，让我安静会吧。”文馨霏站起身来，走到何攸宁身边，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术室的方向，“攸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没什么要帮忙的，谢谢你哦小王，回去上班吧，不要旷工了。”
“哎！哪里话，我请了假的。一会儿伯父下了手术也要帮忙的吧，我好歹也是大老爷们，搬个人推个床什么的，方便。伯母，您放心，我之前照顾过家里一个亲戚，照顾病人啊，蛮有经验的。”小王说着，弯下腰从提来的袋子里拿出一盒蛋糕来，递给文馨霏妈妈，“伯母，我特意买了好些吃的，您和文文还没吃饭吧，先垫垫。”
“谢谢，小伙子想的真周到。小文在幼儿园还好吧，多亏你们同事之间相互照应啊。小何，小何也来吃一点吧？”看到女儿有这么多细心周到的好朋友，文妈心里不由得踏实了许多，接过蛋糕来，热情地招呼着何攸宁。
站在长凳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何攸宁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我……我吃过了，谢谢阿姨，谢谢王老师。这样，那你们先忙，我刚才联系了一个护工，半小时后会过来，联系方式已经发给小文了。我……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课。”何攸宁说着，苦笑似的咧了咧嘴，指指手腕上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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