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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梵有些胆怯和抵触的眼神再一次翻入脑海。
微信聊天页面被打开，上面寥寥数句的记录还停留在去年。
“是梵梵妈？恐怕这事不好办吧？你态度好一点。”妇人在盛伟接听电话的一瞬间往前凑了凑，刚刚发生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难过的摇了摇头。
盛伟打字的手指顿了顿，抬起头将妇人支了出去，“妈，这事我会看着处理，您别跟着操心了。”
“依北，你别误会我，我没别的意思，梵梵现在上幼儿园了，懂事了，总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没有爸爸嘛，多走动一些对孩子总归是好的。”
“我……毕竟也是她爸爸，怕她跟我生分了。”
发信人的名字随着锁屏亮起一同弹了出来，纪依北没有点开内容，只是定定的看着桌面。
“纪总。”
董事会助理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早已过了午休时间。
“董事会邀请您过去一下。”
“嗯？项目的事吗？”纪依北皱了下眉，顺手看了一眼工作安排。
“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只说让您过去一下。”
“好，我这就过去。”
会议室门被助理推开的刹那，锁在密闭空间的闷热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说不清是汗湿还是茶水咖啡的味道，纪依北在门口驻足片刻，好让自己适应室内不太新鲜的空气，顺道瞥了一眼墙上的空调控制器，果然是风力十足的暖气。
“李董，董事会找我？”
“嗯。”董事长言简意赅，又示意正在给纪依北倒咖啡的助理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被重新阖上的时候，董事长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其他六位同样面色严肃的董事，“纪总，对于你忽然更换华东华南地区代理商的决定，董事会希望你能做出解释。”
“好的。”纪依北有些出乎意料地皱了皱眉，关掉了电脑里刚刚打开的市场部企划方案，“这次更换代理商主要是出于对公司业务合规性和未来可能出现的风险的把控考虑。具体的原因我在上周公司系统提请的审批签报里也有阐述，销售代理业务本身是一件很容易触碰红线的事情，我们对于代理商资质的考核始终是非常严格的。综合各方面的因素，我们认为华南华东两地的代理商无法达到公司的标准。并且，我们也提出了新的市场方案。”
“这个理由简直可笑，”身边一位董事立即反驳，“王总在华东华南做了三年业务了，怎么到现在忽然说不合格就不合格了？”
“因为咱们的合同是三年一签，期间解除合同的成本太高，否则的话，可能我们会更早做出这个决定。”纪依北向着说话的董事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华东华南每年给公司贡献多少营收？”另一位董事也加入进来，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占公司全部同类业务收入的三分之一，我的职责范畴，我对这些数据很了解。但是陈总，”纪依北顿了顿，“这两个地区每年的利润额并没有同比例升高，您可以对比一下每个地区的销售费用占比，华东华南每年的占比最高。”
“我们是上市公司！我们需要的是稳定的市值！”
“陈总，我以为您作为公司第二大股东，会和其它股东一样，更希望看到公司业务增长——同时自然会带来稳定提高的市值。”
“你知不知道更换这么重要地区的代理商意味着什么！我看不到增长，我只看到都是风险！你以为开公司是过家家吗？让你这么草率地下决定？”被称为陈总的人将手边的茶杯抓起又拍下，已经失去温度的茶水溅落出来，一两滴洒在了纪依北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又是来自盛伟的未读消息。
“依北，我说的你也再考虑一下。”
“陈总，我做出这个决定，也并非草率。”纪依北有了半秒的迟滞，抬手关掉了手机屏幕，语气依旧平和，“况且当年公司难以为继的时候，找不到任何代理商，华东华南市场是我自己做起来的，我知道风险在哪，自然也知道渠道和机会是什么。”
“我不能接受你这个……”
“好了老陈，”董事长打断了会议桌上的争吵，又看向纪依北，“理由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交由董事会继续探讨吧。”
幼儿园的冬令时放学较早，纪依北看了眼天色发出一声不满，桌上的几个文件还有些乱糟糟的摆在眼前，显示着未完成的工作。
纪依北按了手机的快速拨号键，等待接通的时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慢慢踱步了两个来回。
“喂，文老师，今天可不可以多耽误您一点时间，帮我照看一下梵梵，我这边工作还有些走不开。”
“没关系的梵梵妈妈，您别担心，今天刚好是我值晚班，我会照顾好梵梵的。”
“妈妈又加班了？”
梵梵双手揪着自己的书包背带，仰起头把幼儿园的小黄帽往上抬了抬，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文馨霏。
“梵梵乖～”文馨霏蹲下给梵梵整了整衣服，“今天还是我陪你等妈妈哈～”
“唔，妈妈忙，怎么不让乔亦姐姐来啊……”梵梵又坐回座位，若有所思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上一次见到乔亦姐姐还是……”
盛伟的问话又飘了回来。
梵梵有些怔住，强行压制住那日不好的情绪涌上心头的节奏，佯装无事的拿出书包里的故事书递给文馨霏，“文老师，那接着给我讲上次的故事吧。”
小一班的教室落了锁，文馨霏又里外门窗检查确认了下，将钥匙放在了管理处准备下班。
“哟，文老师晚班啊？外面天黑了回去注意安全啊！”
传达室的大爷从管理处探出头来，正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巡检。文馨霏眯着眼睛笑，忙跟他道了声辛苦，他爱听文馨霏说话，摆着手表示没什么，“嗨，文老师的晚班，肯定不会出啥叉子，我省心！”
“嘿嘿好，那您忙，明儿早见啦。”
文馨霏出了幼儿园的闸门，刚想给何攸宁发微信，就看到手机上一条短信未读消息。
教务处主任：“文老师，明天的课你找人代一下，八点半到校办会议室来一趟。”
第51章 选择
文馨霏提前十分钟就到了校办会议室，推开门才发现校办几个领导和老师都已经坐在了会议室里。幼儿园老师罕见参加的长桌会议，却俨然是分庭抗礼的意味，几个老师坐在一边，空着另一边最中间的座位留给她。
桌上的茶杯水汽氤氲，飘摇上来又散落下去，在桌面上洇出潮湿痕迹，摆放在一旁的两份文件也受了潮。
“张……园长。”
“坐吧。”园长紧绷着面孔，向着对面空着的座位点了点头。
窗外响起了轻快的音乐，早操的时间到了。文馨霏循着屋外的声音，下意识看向小一班所在的位置，孩子们蹦蹦跳跳，已经在跟着临时代班的老师列队热身了。
“文老师？”
教务处老师的提示让文馨霏回过神来，将目光转向了屋内。
“坐吧。”
“啊……嗯。”落座时目光扫过了桌上的文件，扉页早已被水蒸气笼罩了，文馨霏怔怔地伸出手去摩挲着，潮湿而皱曲，却忽然被封页上的文字刺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惊诧地抬起了目光。
“《莉莉安幼儿园员工管理办法》、《莉莉安幼儿园章程》”
教务处主任向前坐直了身子，直截了当地开口，“文老师，幼儿园里近期关于你的一些言论，校办需要跟你核实一下情况。”
“言论……？什么言论？”文馨霏不解，睁大了眼睛，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文件。
几个校领导面面相觑，倒忽然有些犹疑起来，像是难以启齿一般，踟蹰着互相等待有人先开口。
“校办听说，你最近有一些感情问题。”
“学校担心这些言论扩散范围大了，会影响到学校的秩序和声誉。”
“学校不是干涉员工的个人生活，但有些事情必须得和你确认一下。”
“所以……是什么问题？”眼看着几个老师兜了半天的圈子，文馨霏有些着急地开口。
“我们听说，”副园长顿了顿，伸出手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和一个大学教授，呃，有些不太正常的关系。”
见着文馨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教务处主任补充道：“当然，如果经过了解发现是误会或谣传，我们也会对谣言的源头进行追查和处理，并且帮你澄清……”
“不用了。”文馨霏打断了主任的话，目光从桌上的文件抬起来，扫过对面每一位参会老师的脸，而后与园长对视着，坚定而果决，“这些都是事实。”
“文老师！你……”
“那不是不太正常的关系，我和她，我们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文老师！你不要和我们赌气。”
“我没有赌气，事实就是这样的。”
“文馨霏，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态度处理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我知道，可我不觉得我违反了什么纪律，如果……如果这件事让校办为难，下午我就会提交辞呈。”隔着雾气的窗外是孩子们认真做操的身影，逐渐变冷的茶水早已腾不起太多水汽，却还是为视线平添了一层模糊的滤镜，文馨霏揉了揉眼睛，回答有些艰涩，却依旧平静。
“文老师，”负责孩子们心理辅导的老师见文馨霏红了眼眶，也心软起来，循循善诱着，“算上实习，你来幼儿园也有三年时间了，能力和品质大家有目共睹。这个行业，如果你这样离开，想找到下一份工作会非常难。你还年轻，我们不希望看到你一时冲动误入歧途，耽搁了大好前程，也不愿行业里失去一个好老师，想必，小一班的孩子们，也不愿离开文老师吧。”
“刘老师，谢谢您。”文馨霏抿起嘴巴轻轻笑了笑，又看了看窗外玩耍的孩子们，“我非常非常热爱这份工作，更爱这些孩子们，您说的我都明白，但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朝阳褪去了红色，春节之后一贯灰蒙蒙的天空倒是罕见地放了晴，头顶一片湛蓝。萧索凛冬刚过，道旁迎春赤裸的枝条暴露在清晨的冰凉里，枝叶上刚刚泛起的新绿也被蒙上一层霜气，却已然抽出了第一支嫩黄色花苞，这可是捱过寒冬、来之不易、苦苦期盼的花期啊，怎么会错过？
不可能错过。
“文老师，出去啊？”传达室杨大爷一边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边帮文馨霏开门。
“嗯。”文馨霏抬头瞧着放晴的天色，理了理背包带子，脚步顿了半晌，却没有回头，“再见啊杨师傅。”
“文馨霏老师，莉莉安从来没有停薪留职的传统，学校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一个月时间，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全面权衡利弊，做正确的选择。”
袁超男手里的筷子在饭盒上悬停了很久，办公室里故弄玄虚道听途说的氛围在几位同事午餐进度过半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忙活了整整一早上，袁超男中午回到幼儿园才听说了文馨霏被停薪留职的消息。而午餐时间办公室惯常的话题忽然就从明星八卦和热播电视剧变成了“关于文老师的传说。”
饭也不吃了，汤也不喝了，挥舞着的筷子像是说书先生手里的扶尺，一砖一瓦地把这话题说得越发离奇。
袁超男置身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刚要去摸索自己的耳机，就被眼尖的同事邀请进了话题。
“哎，小袁，你平时跟文老师关系好，她出这个事你之前知道的吧？”
“哎呦，怎么可能知道嘛，这种事情，多丢人哦。”还没等袁超男讲话，围坐在一起的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你说小王哪里不好？五官端正，工作努力，家里条件也好，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这要是放在相亲角，多少女孩子追着跑咧，啧啧，可惜了……”
“停薪留职已经很大度了，下一次难保不会被赶走。”
“要说我这小文啊，也没听说她家里有什么不和睦的呀，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听说这属于心理疾病，不好治的，就算治好了可能还复发的。”
琐碎的言论如潮水般层叠而来，被刻意压低着的声音互相叠加着就只剩下了刺耳和难听，袁超男闭了闭眼睛，倒像是回到了高考报志愿的那个晚上，数不清的不相熟的人争相发言，为这个镇子上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出谋划策，虽然听起来意见各不相同，实际上却又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同一大类，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留在当地。
就如同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有问题。
“超男啊，”坐在自己对面的老师拍了拍袁超男的胳膊，推心置腹地开口，“你和小文熟，你多劝劝她，女孩子哦，还是人民教师，名节很重要的，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李老师，”袁超男本能地缩起了自己的胳膊，轻轻起身盖上了已经放凉了的午饭，“谢谢您，只是这件事，我更愿意去理解文老师的选择。”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一条来自文馨霏的新消息：“小男，我要离开学校一段时间，期间帮梵梵妈妈照顾梵梵的事情，可能要暂时麻烦你替我一下，实在抱歉。”
“没问题的，这些事你别担心。”袁超男的消息回得很快，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还好吗？”
“我没事，放心。”
“嗯，加油。”
“你也是。”
第52章 一起吃饭？
十字路口充斥着熙攘的人群，外卖小哥的电动车在文馨霏身后“滴”了数声亟不可待的饶过了她冲到了街对面的办公楼下，几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孩子拿着没喝完的饮料杯从快餐店里说说笑笑的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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