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鹿时应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他以为只有钟齐雁,没想到还有不知名的母袋鼠,孟老爷便如秦白所说,并非良人,如今也并非良鼠,辜负颇多。
孟多这一类袋鼠大多早生,幼崽要养许久,他没有奶,于是催了鹿时应去买,鹿时应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仍然没有说出责怪的话。
孟多为幼崽起了自己最爱吃的食物的名字,唤作小叶子,向阿洛解释小叶子的来历,说是前一天夜里,一只精致可爱的东西在他被窝里生的,生完就走了,他觉得有缘,所以留了下来。
阿洛觉得小叶子长得颇为难看,想象不到孟多说的是如何精致可爱的大东西生出来的,但因为孟多喜爱,他也只能喜爱,用温暖的包被裹着小叶子,周围还放了暖炉,调出一个孟多觉得舒适的温度。
小叶子喝着鹿府的人买来的羊奶,很听话的和孟多睡在一窝,孟多夜半醒来望着小叶子软绵绵的样子,之前觉得毛骨悚然,现在来看却还好,不过还好只好在小叶子身上,对让他公袋鼠下崽的人依旧心怀憎恶。
孟多的伤好的差不多,不需要有人事事在跟前的时候,孟多让阿洛离开鹿府,继续查烟花宴上进他房里的人是谁,阿洛根据名单排除了许多,但仍旧剩下许多。
孟多想了想,说:“你回孟府,我卧房里床头的柜子第二层放了一只手环,你拿出来去问问哪里做的,记住切勿声张,查出来了告诉我。”
阿洛点点头,领命离开了鹿府。
秦白听说孟多养了一个什么玩意儿,兴致勃勃的要来看看,看完了当着孟多的面说真可爱,走了以后对鹿时应说“太丑了”。
鹿时应看了他一眼,秦白闭住了嘴,他早就该想到的,只要是孟老爷的,放个屁也可以很香。
鹿时应摘了姜母树的树叶,熬了糖稀,送来给孟多吃,孟多吃的很快乐,还说“小叶子将来也爱吃树叶,随我”。
鹿时应忍了许久,才将这几天一直想问的话问了出来,“需要将小叶子的母亲接来吗?”
孟多狐疑,鹿时应说:“毕竟是生身之母,理应...”
孟多说:“小叶子是我生的。”
鹿时应啊了一声,端庄优雅的傻眼了。
孟多没见过呆愣的鹿时应,觉得很有趣,凑到他面前,说:“厉害吧。”
鹿时应结结巴巴,问:“那另一生身之父是?”
孟多表情冷淡,“死了吧。”
第二十四章 世间情动(一更)
听了孟多的回答,鹿时应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他还想再问,但孟多脸色阴沉,于是鹿时应不再开口。
孟多用勺子喂小叶子喝奶,但喝进去的总是不多,他想起什么,把手伸进怀中,果然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澳洲的短尾袋鼠总是能吸引许多游客,孟多见过叼着奶瓶的小孩,在心里描绘了奶瓶的样子,他的百宝袋里就有了同样的东西。
他的口袋能出现孟多没见过的古怪东西,也能出现孟多想要的、来自现代的东西,但身为一只短尾袋鼠,孟多缺乏对人类社会的经验,也没有丰富的想象力,他对人类社会的见解全部来自到澳洲旅游的游客身上,所以并不经常清晰地表达自己需要什么。
这是罕见的时候,他觉得他需要一只曾经见过的奶瓶。
鹿时应见了奶瓶,觉得很有趣,他不仅一次怀疑过孟多的来历,但因为孟多本就是动物,从哪里来也并不是很重要,但孟多总能拿出的东西却令人很吃惊,这不是世人所能造出的工艺。
孟多的秘密大多数已经被鹿时应知晓,鹿时应是可以被信任的,所以孟多也不介意被他知道的更多,于是孟多对鹿时应说:“世间传闻我有百宝袋,这是真的。”
鹿时应知道小叶子也是从这里来的,吃惊了须臾,慢慢的伸出手,说:“的确...奇妙。”
孟多见他伸手,说:“想摸吗?”
鹿时应的脸皮薄,红了一层,但仍旧端庄的说了想,孟多就给他摸。
鹿时应把手伸了过去,没有摸到孟多说的稀奇古怪,只有光滑和温热。鹿时应与孟多对视,院中的竹林在沙沙作响。
孟多意识到鹿时应摸不到百宝袋,但能摸到其他的,不知怎么,耳根竟然有些发热,喉咙有些渴,他想说什么,但是鹿时应低下了头。
孟多与鹿时应接了吻,没有上一次的惊讶和抗拒,让脸皮很厚的孟多脸红了半晌。
鹿时应坐直身体的时候,孟多抿着唇把小叶子放进他怀里,匆匆说了句“我去拿点水”,就飞快跑进了屋里。
鹿时应和怀里粉团团的小袋鼠对视,小袋鼠的眼睛眯眯的,打了一个奶里奶气的嗝。
孟多在屋里没头没脑的转了几圈,他的心口扑通扑通的乱跳,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孟多遇见漂亮的母袋鼠时不曾这样过,喜欢钟齐雁的时候也没有心脏狂跳脸皮发热。
从门的缝隙往外面看,能看见鹿时应坐在杏树下,怀里抱着柔软的小袋鼠,杏花花瓣落在他墨色的发丝上,孟多见过很多次这样的鹿时应,但现在却觉得脸很热。
孟多在屋里平静了片刻,才终于让跳乱的心恢复正常,他端着茶盏喝水,心想等找到了烟花宴上出现在他屋中的那个人,杀了他以后,和鹿时应就这个样子,也应该不错。
鹿时应不是钟齐雁,从没提过清白和名誉,应该不会在乎孟多发生的事。
孟多在鹿府疗伤,时间总过得很快,每天和鹿时应待在一起也很有趣,甚至比八仙楼里会唱曲子的姑娘还有意思,尤其是每当孟多出言不逊时,看着鹿时应发红的脸颊,孟多晚上睡觉也能笑醒。
鹿时应这几日来的有些晚,眉宇间留有倦意,过去孟多没太注意,现在却能很明显的看出来,会觉得心疼。孟多靠着石桌,用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搅着碎冰杨梅汤,说:“你看起来不太好。”
正在喂小叶子喝奶的鹿时应愣了一下,然后说:“很明显吗?这几日睡得有些晚。”
孟多说:“为了什么?说出来兴许我能帮你。”很少有孟多办不到的事,因为很少有钱买不来的东西。
鹿时应思忖了片刻,告诉孟多:“大昌与北屿又开战了,前几日我收到消息,大昌兵败,死伤数千人,屿人趁机向南又侵占三座渔岛,驻军地如今只剩下不到百艘战船,等北屿再次开战,驻军地很快就会被破防,屿人一路南上如入无人之境,最先抵达龙闵城,龙闵城历来是北边的守关城,如果龙闵没撑住——”
鹿时应的话不必说的太清楚,相信孟多已经明白了。
孟多问:“朝廷的意思呢?”
鹿时应告诉孟多,如今皇帝病重,朝中琐事由太子代劳,但大事仍经太阁最后由皇帝做主,皇帝受巫医蛊惑,认为从前杀戮太重沾了不干净的血,才导致如今陈疾难治一病不起,故此对待与北屿的战事有消怠之意不欲出兵,企图割让渔岛签订协议共修盟好。
鹿时应告诉孟多,大昌节节败退不仅是不善海战,更主要的原因是屿人的雷箭难以抵挡。先前在山谷中爆破的雷箭他们取了碎片研究,却始终毫无头绪。
孟多想了想,说:“我总觉得屿人的雷箭不属于这里。”
鹿时应见过被孟多杀死的胡老板尸体中残留的弹壳,所以这样的想法,他拿着现代工艺制成的奶瓶,说出了心中的考虑:“会不会有人和你一样,也是来自异世?”
如果孟多是人,熟悉一切现代科技,那他很有可能在网络上见过“穿越时空”和“随身空间”的概念,但孟多只是一只在安树下吃树叶的无辜袋鼠,前半生只考虑哪棵树下的树叶好吃,所以并没有想到如果也有人与他一样倒霉,也被送到了这里,同样也具有百宝袋的话会带来什么结果。但鹿时应想到了。
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拥有这种巨大杀伤威力武器的北屿迟早会成为大昌远在疆北的一匹狼,侵欲无厌,规求无度。
孟多说:“如果真有同样的人,我倒是想见一见他。”看见鹿时应皱眉,孟多舀了一勺梅子汤,递到鹿时应唇边,“向他学学制造武器的本领,为你分忧解难,张嘴。”
鹿时应抿了一勺梅子汤,拉过孟多,低头吻上了他。
世间情动是竹林清风和对坐相望。
神农谷的沈姑娘也住在鹿府,但在偏远的侧院,只有为姜母树施药时才会到这边来,孟多半夜在水潭边遇见她时颇为惊讶,得知沈姑娘将安树照料的枝繁叶茂,孟多对她表示了感谢。
沈姑娘看了看白天还好好的、现在已经秃了一根树杈的姜母树,又看了看嘴边还残留叶子碎片、淡定无比的孟多,说:“原来鹿大人令我用药催生树叶是为了公子。”
孟多干咳两声,手背蹭掉了唇边的叶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偷吃树叶被抓到,令体面的孟老爷有些不自在。
沈姑娘扶住一片树叶,用帕子轻轻擦拭,说:“鹿大人让我每日都将叶子擦拭干净。”
孟多脸皮很厚的说:“他是为了我。”又说:“鹿时应总是很贴心。”沈姑娘没想到孟老爷不仅承认了,甚至还有点恬不知耻。
孟多突然来了点兴致,想找人聊聊鹿时应:“他去请你来的?”
沈姑娘回答是,孟多的唇角向上翘起,又努力压平,说:“没想到。”
沈姑娘说:“公子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公子有没有听过蝴蝶谷?离神农谷不远,将来若有空到蝴蝶谷看看。”
孟多说:“看来鹿时应在那里给我留了惊喜。”他注视沈姑娘:“是什么呢?”
孟老爷生的俊秀,盯着人看时眉眼格外专注多情,沈姑娘的脸微红,说:“公子亲自去看吧。”
孟多收回目光,说:“只要是他安排的,应该都不错。”
沈姑娘:“……”沈姑娘想立刻离开这里。
孟多想起来什么,又说:“你觉得鹿——”
“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事,就不打扰公子了。”沈姑娘冲他微微一扶身,快速离开了静水潭边。清晨,天刚亮,孟多在半睡半醒中听见了院子对面的门发出了很轻的吱呀声,他披了衣裳走了出去。
起雾了,院子里雾蒙蒙的,鹿时应穿着厚重的藏蓝色官袍,墨发青丝掩映下唇红肤白。
“我吵醒你了?”鹿时应说。
孟多摇摇头,伸手将鹿时应肩上的头发撩到身后,“宫中有事?”
“嗯,回去再睡会吧。”
孟多看了他一会,忽然凑近鹿时应,亲了他一下,说:“等你”。然后转身回了屋里。
鹿时应定定的望着重新关上的屋门,秦白从回廊的转角走过来,说:“恭喜鹿大人苦尽甘来。”
鹿时应没什么反应,看着孟多的屋门,好像视线能穿透木门望见里面和衣而睡的人。
想起昨夜收到的消息,鹿时应恍惚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耳边还残留着自己的回答,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务必看紧人,暂时不要让他出现在孟老爷面前。
秦白已经走到了鹿时应面前,“舍不得走啊?”鹿时应说,“心里有些不安。”
秦白说:“好不容易到手了,就容易患得患失。”
鹿时应没再说话,与秦白一同离开鹿府。鹿时应没料到他这一走,就走了十天。
孟多在鹿府等的无聊的要死,没几天就待不住了,把小叶子揣兜里带着出府溜达。
章礼江在八仙楼看见孟多的时候还挺惊讶,“孟老爷好像很久都没出来了,怎么,最近又有好玩的了?”
孟多眨眨眼,说:“鹿时应算吗?”
孟多看上钟齐雁的时候,一夜倾了半数家产,燃了半城烟火,他无需开口,不夜城里的狂欢记的清清楚楚。
现在孟多觉得鹿时应不错的时候,也不必掩藏。
章礼江睁大了眼,好一会儿才说:“挺好的。”
孟多就与他碰了杯,意气风发的笑了。
第二十五章 结束了(二更)
孟多与章礼江闲聊了一会儿,周围的酒客少了一些,章礼江压低了声音对孟多说:“国师最近有得忙了。”
过去孟多不愿沾染朝廷的事,总觉得勾心斗角复杂麻烦,但现在有了鹿时应,孟多想为他分忧,总要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孟多问:“是什么事?”
章礼江说:“宫里的事无非是争宠,皇子与皇子争,党派之间争。”
孟多说:“你倒是看的明白。”
章礼江端着酒杯,说:“只恨我生在王侯将相之中,不然恩怨情仇快意江湖,那才痛快。”
孟多与他碰杯,章礼江说:“我可能过几日就不在京都了。”
“去哪?”
章礼江喝尽了酒,将酒杯嘭的一声放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孟多皱眉:“你要去北方?”
章礼江说:“看来你也知道了。那日国师在朝堂上说过,群蛮不除,终是祸患,我既然已经身在王侯家,也要做些为国为民的事,不然既没有浪迹江湖,也没有为国捐躯,岂不是白活一辈子。”孟多说:“需要我的话尽管开口。”孟老爷别的没有,钱够用。
因为鹿时应一直没回府,章礼江过几日又要走,于是孟多就整日与章礼江混在一起,狐朋狗友到处玩乐。
这日,孟多喝的有些多,从八仙楼里出来时天色沉的如墨,他和章礼江勾肩搭背晃晃悠悠走在路上,晕晕乎乎中听见阿洛的声音,孟多眯起眼睛看,才看清楚原来真的是阿洛。
阿洛好像从哪里跑来的,喘的很急,孟多指着他,说:“我让你去找人,嗝,你躲哪里去了?大半个月都不见人影。”
阿洛脸色苍白,盯着孟多,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惶恐:“主,主子,我被关起来了,方才趁看守的人没注意才逃出来。”
孟多站直身体,沉下脸,说:“怎么回事?谁关的你?”
阿洛:“是……是”
孟多:“说!”
阿洛突然跪了下来,眼里布满红血丝,说:“是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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