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齐雁好奇,“你刚刚在看什么?”
孟多动作一顿,把放进去的东西又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给钟齐雁看。
是一只颜色清透的松香琥珀,里面有一朵盛开的晚杏花,花瓣一部分是白色,大部分是褐色。
钟齐雁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来门路,说:“花瓣的颜色不对。”孟多说:“是沾了血。”
钟齐雁问:“谁的?”
孟多从他手里拿走琥珀收进怀里,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睡,你去不去?”
钟齐雁便端着烛台,与孟多回了房间。
第二天醒来,孟多告诉钟齐雁,他们该回营地了,大军今日拔营。
小二送来了洗漱用的水,孟多站在一旁让阿洛帮忙整理腰带,钟齐雁用毛巾擦了脸,睁开眼看见孟多,说:“咦,阿多,你瘦了。”
孟多漫不经心:“没吧,你看错了。”
钟齐雁走过去在他腰间比划,稀奇道:“的确瘦了,还不少。”
虽然行军路途漫漫,但孟多坐在马车里,吃的很好,住的也很舒服,钟齐雁没有瘦,孟多也不该瘦了这么多。
孟多沉默片刻,拢了拢外袍,说了句“下去用早膳”,没等钟齐雁,自己先走了。钟齐雁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对阿洛说:“你家主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阿洛垂着眼,说:“可能因为您不懂主子吧。”
陆科得知孟多和钟齐雁终于回来了,忍不住特意出现在他们面前,说:“还以为二位怕行军艰苦当了逃兵。”
孟多直接上了马车,没搭理他,钟齐雁又畏惧又尴尬的朝陆科行了礼也跟着上了车,马车在大军的队尾不远不近的跟着,陆科扬鞭骑马在前,心里恨恨的想什么时候能把他们杀了。
自孟多出城以后,轩烁就在暗中跟着,经过一日相处,他几乎就确认了孟多的身份,轩烁来到江阳是想暗中打探大昌的消息,但现在得到了意外惊喜,就是孟多。
如果能得到孟多,得到他的随身空间弥补自己日渐消耗的能力,大昌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上天让他穿至此地,赋予他可造万物的能力,如果不能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便是暴殄天物。
孟多知道轩烁跟着,但是故意没说。
越接近响水湾,钟齐雁便越发焦急,这种焦急在外人面前说不得,只好尽数说给孟多听,孟多听了几天,便自己出去骑马了。
钟齐雁在马车里暗自焦急,又想埋怨孟多冷酷无情。
大军所行之路风沙漫漫,所幸大昌以北靠海,冬季不算太冷,但残阳如血,沿途只有悬崖峡谷,海风隔山而来,孟多骑在马上,仿佛已经听到了响水湾的风声雨声厮杀声,他一手握鞭,一手握着晚杏花琥珀,眺望远处......不知,那人行过此地时在想什么。
离响水湾还剩七日的路,陆科又下令停驻休整,钟齐雁忍无可忍,去见了陆科。
陆科凶神恶煞瞪着他,钟齐雁强忍心中俱意,说:“陆将军,已、已经很近了,我们再走几日就能到了。”
陆科嘲讽说:“钟督军整日坐在马车中,自然不知道赶路的辛苦,我等可没你那样的福气,不然钟督军也下来走几天试试,看看能不能将你累死。”
钟齐雁满脸羞愧的走了。
既然要休息,孟多自然不会住在荒郊野外,阿洛打听回来,说十里外有个村庄,约莫百户人口,可以去歇脚,孟多于是叫钟齐雁同去,钟齐雁不太情愿,但仍旧在陆科嘲讽的目光下被拉走了。
村庄不大,但意外的人多和热闹,听村民说再往北走要走好些日子才能再见到村落,所以从海边来、到海边去的旅人总要在这里歇歇脚,补足草粮,最近就来了一批商队,三四十辆马车,说是要到北方送货。
钟齐雁不解,问:“海边这几年多战事,除了军队,已经很少有商队到那里了吧?”
村民说是,这些年的确少了一些,但还是有,经过这里以后,从响水湾绕过去就能到群岛聚集的地方,能换海货,拿到内陆价格卖的很高,不过像这么大的商队,但的确很少见了。
钟齐雁还想问,但孟多说他想在村子里走走,钟齐雁只好闭上了嘴,跟在孟多身后。
第三十章 我恨鹿时应
来往的旅人借住在村民家中,现在天还早,路上能看见商队里的脚夫三五成群坐在树下聊天,钟齐雁无意间看了一眼,发觉有人看着面熟,但他乡陌路应该不会有他认识的人。
钟齐雁和孟多闲聊,问:“孟府也有这样商队吧?”
钟齐雁的小斯警惕的盯着孟多,孟多说:“没有”。但那小厮显然不信。
一旁的阿洛冷淡的说:“钟公子记错了吧,孟府的商队比他们大多了,人多马壮,个个都是精良壮硕,哪像他们。”
阿洛的声音没故意压着,路边聊天的脚夫有的听见了,站起来了三四个人朝他们走过来,钟齐雁连忙拉住阿洛和孟多快走几步,那些脚夫见他们走了,才又重新坐下来。
钟齐雁的小厮说:“蠢货。”
阿洛恼怒,欲动手,孟多看了他一眼,阿洛动了动嘴,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他们借住的村民家中后窗外有一片小竹林,一条小溪秀气的穿林而过,在半夜发出流水的淅沥声,钟齐雁睡惯了客栈的高床软卧,猛地一睡村民家中的硬床板,身体竟然还娇气起来,睡到一半醒了,看见孟多穿着单衣站在窗边。
“又睡不着?”钟齐雁也起来。
孟多关上窗户,走到桌边坐下,说:“我吵醒你了?”
钟齐雁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床板太硬,孟多说:“那继续睡吧。”钟齐雁说:“我心里不安,睡不着。”
孟多笑:“你天天胡思乱想什么。”
钟齐雁问出来早就想问的,说:“你就不担心......鹿大人吗?”
孟多说:“我担心他做什么。”
钟齐雁说:“可二皇子说你们”,他读了多年的书,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孟多说:“他说什么?”他看着钟齐雁,说:“我恨鹿时应还来不及。”
“啊?”钟齐雁吃惊,眼睛睁大一些,似乎比起孟多与鹿时应两情相悦,更让他震惊的是孟多憎恨鹿时应。
“为何?”钟齐雁的表情肃穆,“鹿大人救过我们,也帮了我们很多,对你我更是关怀备至,你——”
钟齐雁正说着,突然发现孟多探身过来,离他很近很近,似笑非笑的问他,“鹿时应关怀你什么了?”
钟齐雁眨着眼睛,再一次语塞:“他他——”
孟多拍拍钟齐雁的肩膀,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脸上染了些笑意,走到床边躺下,说:“钟大书生,平日里别光死读书,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钟齐雁听不明白孟多的意思,还想和他继续说,但孟多已经闭上了眼,钟齐雁只好也躺下继续睡了。
天亮,孟多和钟齐雁在村民家中吃了饭,出来的时候发现村庄里的商队已经走了,钟齐雁说:“陆将军赶路也这么急就好了。”
阿洛从隔壁一家农户家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水囊,钟齐雁问:“你去哪了?”
阿洛说:“挤点羊奶。”
钟齐雁说:“阿洛,每次进城你就去找羊奶,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喝?”
孟多用扇子敲到钟齐雁的头上,“书呆子,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钟齐雁不服,“你以前都没这样叫过我。”读书人总不太喜欢这样的称呼。
孟多说:“今时不比往日。”
七日后,他们终于抵达响水湾附近,见到了在山洪中被冲垮的山道,天已放晴许久,但两旁堆积的淤泥仍旧泥泞不堪,陆科令人寻了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派出一队人马开始动手清理山道中的淤泥和山石。
用了五日终于挖开了一条路,大军又继续往前走,没走太久,他们见到了信里说的坍塌的地方,一座山倾倒了一半,从邻山的半山腰往下看去,依稀能看到村庄房屋的影子,但大部分都埋在山石和泥土里,被埋没的村子像是无数求救的人,用尽全力从巨石厚沙中向天空伸出手,但是天自顾自的晴朗澄清,不会在乎有多少人死在窒息和绝望中。
三路援军中,从京都出发率领一万士兵的陆科最先抵达这里,大军挖掘了半月有余,有将士提议绕过响水湾放弃救援,将大军驻扎在盐池城里,虽然离公海较远,迎敌时略有不便,但好过现在在响水湾浪费时间。响水湾从地图上看是个壶口,北屿之前多次攻进大昌领土皆是从此地登陆,再者此地顺风顺水,易守难攻,所以鹿时应率军队冒着屿人的雷箭、死了不计其数的人、血水染红了沿海沙滩才将响水湾重新夺回来,但是陆科现在轻易决定了放弃。
得知消息,钟齐雁一跃而起冲到正在下令撤军的陆科面前,说:“不能走,鹿大人和其他将士还在等我们!”
陆科说:“挖开这里太浪费时间,况且时日已久,很难保证他们都还活着,钟督军打过仗吗?没打过就站到一边闭上嘴。”
钟齐雁说:“如果他们还活着呢?陆将军,小人是没打过仗,但是知道鹿大人他们死守在这里一定是有用意,我们不能轻易就这么放弃。”
陆科说:“拦住他,让钟督军到一旁清醒清醒。”
有两个士兵立刻上前抓住钟齐雁的胳膊。
孟多缓缓走过来,说:“如果我非要挖开这里呢?”
陆科冷笑一声,说:“来人,去给他们丢两把锹,请这两位老爷自己动手。”
钟齐雁:“你——”
孟多垂眼看着脚边的铁锹,说:“既然如此,就请陆将军留在这里看着孟某挖开这座山吧。”陆科哈哈哈笑起来,对身旁的将士说:“好好好,我们就在这里好好看看手无缚鸡的两位老爷准备如何开山。”
钟齐雁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他无计可施,孟多也应该同样无计可施,他们都是受人摆布的木偶,只有听话的权利,束手无策。
孟多说:“阿洛,让他们动手吧。”
话音刚落,阿洛突然出现在钟齐雁身旁的小厮身后,刀子在其颈间一抹,一道血水顿时喷了出来,与此同时,暗处传来三四声沉闷的叫声,紧接着,从寂静的山林里、从四面八方看不见的角落里,走出来了三四十名身穿粗衣的汉子。
他们之中有人将尸体带到孟多面前,加上钟齐雁身旁的小厮,一共六具尸体,正是二皇子派来明里暗中监视孟多与钟齐雁的人。
孟多看着小厮的尸体,说:“我最讨厌被人跟着。”
钟齐雁震惊的看着地上温热的尸体,又抬起头看孟多。
陆科是二皇子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他眯起眼睛,说:“你竟然都知道。”
孟多没搭理他,对阿洛说:“开始吧。”
阿洛招呼那些汉子将藏在树林里的炸|药都拿了出来,井然有序的往山间安置,陆科见了,说:“原来你早有准备!”钟齐雁喃喃问:“阿多,你从哪里弄得?”
孟多看他一眼,说:“你以为江阳城里的整夜烟火真的只是放给你看的?书呆子,我一趟一趟进城你以为我就是想去客栈睡觉吗。”
钟齐雁愣住,炸|药与爆竹的制法相似,孟多借爆竹作掩护,实则是暗中采买炸|药的原料。
原来孟多在听说响水湾发生了山洪以后就开始准备了,不,是从孟多离开京都却暗中带了一队人手时就开始了。
陆科惊疑之后很快就回过神,他一把拔开佩刀,身边的将士也跟着刷刷亮出了兵器,陆科冷冷地说:“我可以告诉你,陆某就没打算让鹿时应活着出来。”
陆科环顾周围孟多的人与自己的大军,说:“孟老爷再精心准备,能抵得过我这上万人的军队吗!”
孟多默然了一会儿,突然抬高声音说:“牧七,有人要害你的主子,还不滚出来吗!”
陆科警惕的看向周围。
什么都没有。
一道山风轻轻拂过。陆科大笑:“孟老爷,不必再装神弄——”
一柄银色的匕|首无声无息抵在了陆科的喉咙上,擒贼先擒王,陆科的肌肤感觉到兵刃的寒意,凌冽而轻柔。
名叫牧七的人穿着一身黑衣,挟持着陆科,看向孟多时,表情有几分尴尬,“孟老爷,您知道我。”
牧七是鹿时应的人,但却长时间守在孟多身边,告诉了鹿时应很多孟多的事,比如睡孟老爷一次要多少钱,比如孟老爷在找主子的出浴裸图,再比如孟老爷今日要去青云书院但钟公子不在,主子可以在半山腰偶遇......
孟多冷冷的:“我刚刚说过,我最讨厌被人跟着。”
牧七委屈巴巴,他也不想的。
孟多说完话,转身就走。
牧七、钟齐雁、阿洛同时叫住了他。
孟多对牧七说:“看好陆将军,将他留给鹿时应。”
对钟齐雁说:“你就留在这里看他们怎么救出你的鹿大人吧。”对阿洛说:“我相信你。”
阿洛向前迈了一步,目光隐含担忧,孟多用眼神止住他的动作,摇着扇子,哼着小曲,走进了林子里。
钟齐雁问:“阿多这是去哪啊?”
阿洛收回目光,继续安排炸|药的安置点,回答钟齐雁的问题,说:“主子说他困了,想去歇歇。”
钟齐雁说:“可马车在那边。”
阿洛说:“主子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孟多在一条山溪前洗了手,坐在石头上看风景,没过太久,他等的人就来了。
轩烁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特意在等我?”
孟多说:“嗯,我想知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他用手撑着下巴,说:“看我好看吗?”
轩烁说:“我不好男色。”
第三十一章 孟老爷丢了
孟多失望的哦了一声,“既然没事就别跟着了,我刚刚说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我最讨厌被人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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