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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小九心里满是同情，自己好歹还有同族伙伴，这人却连一个陪伴的人也没有。小九暗暗下定决心，就算痊愈以后也要常来找邈云玩，叫他少些孤独。
他扭动身子又转回来与邈云面对面，拿目光细细描摹邈云的脸，每看到一个地方就在内心小小惊叹一下。邈云山灵气汇集，修炼的精怪不多时皆能化为人形，小九虽然没人提点，倒也凭着自己的悟性习得此法。
精怪幻化的面貌不尽相同，但也都是往美往俏里长，即便如此小九也想不出谁能比过邈云的样貌。目光顺着鼻梁向上攀，小九看到灰绿色的虹膜和扑簌簌的眼睫。
小九愣了一下，抱着尾巴沉思：灰绿色不是龙族才有的瞳色？可是自己在邈云身上感知不到任何灵气啊……嗯，哪里不对……
瞳色？他醒了？
小九吓得尾巴毛都竖起来，这人怎么这么快就醒来，自己贴着他的脸端详也太失礼了，头也不敢抬迅速往邈云怀里钻，想回到最初的位置装死。邈云低头看着一团毛茸茸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忍不住笑了，其实他原本就没睡，只是不想让小松鼠感到紧张故而闭眼凝神，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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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窗外传来蓝鹊的鸣叫，正努力向邈云怀里拱的小九忽然眼前一亮，下意识抬头寻找光亮的来源。原来邈云已经将抱在胸前的右臂移开，低头默默看着他，嘴角勾着一抹柔软浅笑。
小九枕在邈云左臂上，仰着头同邈云四目相对，胡须轻轻颤抖。邈云没有动作他也不敢轻易行动，只有下意识将尾巴卷到胸前，紧紧抱住以求安慰。邈云看着战战兢兢的小家伙，一颗心软成了泥。他伸出手顺着小松鼠头顶轻抚至脊背，温和的声音中透着宠溺：
“别怕，这里没有规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规矩是什么小九不懂，后一句倒是听的明白，他咬着尾巴尖儿沉思一会儿，认真地对邈云点了点头。邈云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笑，冷色眼瞳闪着温暖的光。他坐起身来，拢起散开的发用木簪挽住，向窗外轻声唤了一句：“进来吧。”
窗棂上休息的蓝鹊应声飞入屋内，落在床头开始叽叽喳喳地向邈云讲述了解到的事情经过。刚说了几句就被邈云打断：“你当为师还同以前一样精通兽语？”他跪坐起来将床头的蓝鹊托在手中，然后向空中抛去，“好好说话。”
蓝鹊顺势飞起，再落地时已变为一个清秀可爱的少年，蓝灰色卷曲短发毛茸茸的覆在头顶，一侧脸颊上未褪尽的蓝羽还在慢慢消失。少年抓了抓头发，小声嘟囔：“师父明明听得懂。”抬头撅着嘴看向邈云，“玄翼不喜欢人形，师父知道的。”
邈云将盯着玄翼看的小松鼠抱进怀里，小心翼翼避开受伤的腿，轻轻叹了口气，“失了灵力以后对兽语的理解力也会慢慢退化，为师告诉过你多少次？”他轻轻挠了挠小松鼠的耳后，没抬头，“这是怎么回事，查到了么？”
玄翼戳到师父的伤心处，正抓耳挠腮的不自在，听到师父没继续追究偷偷松了一口气。他立刻蹦跳着到了床边，举手投足还带着蓝鹊的轻盈，将了解到的消息完完整整说与师父听。
“很奇怪。”
想到一早上的问询，少年微微蹙眉，额上盘尾龙纹皱出两个浅浅的弯。
“玄翼整片林子都寻访一遍，所有动物都说昨日入夜就歇下，并未听见任何呼救声，今晨醒来结伴去了山顶雅室，也没有听见或看见任何受伤的动物。”玄翼不自然的顿了顿，吞吞吐吐开口：“今日是……是仙尊开坛讲学的日子……”
小九正被邈云摸的舒服，两人说的什么一点儿也没听进去。他忽然感觉轻抚自己的手停了下来，眯起的双眼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邈云浮现清浅落寞的脸。
小九自然不懂怎么回事，玄翼却敛声屏气不敢再开口。屋里静了片刻，邈云缓缓问到：
“什么叫没听见也没看见？”抚摸继续，小九重新满意地闭上了眼，只听得头顶的声音愈发严厉：“这孩子一夜都在外头躺着，他们竟说什么也不知道？”
“徒儿将整片林子翻了个底儿朝天，全问过了。” 玄翼看着邈云无奈地点了点头，“说辞都一样，多余的一点儿都问不出来。”
“那就全都赶出去。”邈云手上动作依旧温柔，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邈云山不养冷心冷眼的东西。”
“师父……”玄翼想出言阻止，在邈云山修炼有诸多规矩，将逾矩者逐出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却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驱赶。一片林子都空了这种事情实在不太好看。
邈云不语，抬起头蹙眉看着他。玄翼了解师父的脾气，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来对师父行礼，转身轻灵一蹦，化为蓝鹊向窗外飞去。
邈云看着玄翼离去，胸中怒气郁结不散。
他用一颗老父亲的心对待山中生灵，自然也希望各类动植互敬互助，相爱相亲。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一整片林子的动物都见死不救，许是盼着法不责众，竟还通合一气蒙骗玄翼，这般品性不端，修炼也只能徒增隐患。
手心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邈云回过神低头看去，小松鼠正眯着眼用鼻尖一下下拱他的手心，右腿虽然伤了却仍然不安分地蹬动，似是催促一般软软地踩邈云臂弯。邈云不禁轻笑出声，手掌环成杯状拢着小松鼠的头，从前额捋至长尾，一面捋一面问到：“怎生得这样娇气？不怕生也便罢了，要人抱又要人摸，真不知道你在山里是如何长大的。”
小九听了抬起头，一对黑豆豆眼瞪着邈云。他自小父母双亡，独自修炼独自生活，哥哥们说他年纪小不适合同他们一起听学，自己就算站在远处偷听功课也比哥哥们好上几倍；没有父母教授如何储粮搭窝，偷师叔叔婶婶们也能安安稳稳生活。
明明这么优秀！怎能说他娇气！
小九气鼓鼓地就要辩驳，却不想邈云先结束了话题。
“没事，在我这里，要月亮也给你。”邈云笑眯眯地揉搓小松鼠的耳朵，“可有名字？我来给你取一个如何？”
小九忽然揪着邈云衣襟站起来，右腿使不上力，只能紧紧靠着邈云胸膛。他踮起脚，头顶不停地蹭邈云下颌，长尾来回摆动显出欢喜的节奏。同族中他这一辈有八个哥哥姐姐，为了方便称呼大家就随便取了个小九给他。小九时常想，如果娘亲还在的话，自己一定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如今邈云说要给自己取名，他自然十分兴奋。
邈云虽已不懂兽语，可小松鼠的愉快通过肢体明明白白表达出来，胸前温热的躁动传到他的心上，让积累一早的怒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嗯……我晨间去采露水时发现的你，那不如就叫……”
小九迟迟听不到结论，焦急地用头去拱邈云颈窝，蹭了两下又用爪子勾住他胸前衣料向上爬，亮晶晶的眼去找邈云的视线。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邈云挺直脊背，一手托小松鼠的屁股，一手握住他的腰，将他同自己扯开一段距离，水平面对着自己，“就叫你撷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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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撷露最近新添了个毛病。
自从前几日玄翼一时兴起带着撷露在山里飞了几圈之后，小松鼠就爱上了这项活动，天天挂在玄翼腿上不下来，看到玄翼化为蓝鹊时就更加兴奋，托着刚刚痊愈的腿爬上窗沿，还未站稳就要往玄翼身上蹦。
“师父救我啊！”
邈云闻声从后院草屋出来，迎面撞上玄翼皱成一团的脸。
“师父您快把撷露抱走吧！我……”玄翼后退几步和邈云拉开距离，抬起右腿把牢牢挂在上面的小松鼠展示给他看。急躁的动作让他失去重心，挥舞着胳膊前后摇摆。小松鼠见状迅速在他腿上用力一蹬，跳起来准确落在邈云早就张开的怀里。
“撷露年纪小，闷了想出去散散心。”邈云双臂环抱托着撷露，手指顺势拢住一对尖耳不停揉搓，上半身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晃，“你带他去逛逛也好。”
撷露团在邈云臂弯里舒服地打颤，听闻此言从衣料遮蔽中探出小脑袋，很是赞同地对玄翼点了点头。玄翼单手撑地正要重新站起来，看到撷露的样子索性一屁股重新坐回地上，扁着嘴耷着眉，“饶了我吧，您也不看看撷露的身量。”伸直双手比划出小松鼠的身高，“我要是再小点儿，他都能把我吃了。”越说越委屈，嘴噘的能挂油瓶，“您倒是不担心我的安危……”
声音渐渐低下去，玄翼将头埋在膝上，等着师父来哄。等到后颈泛起酸麻也不见邈云动作，他悄悄把头抬起一丝缝隙，小心翼翼地向邈云站的方向瞧，却发现哪里还有师父的影子，满院只剩自己傻坐在地当间。
玄翼讨了个没趣，拍拍屁股站起来，慢吞吞蹭到草屋门口。屋里撷露正摇摇摆摆在桌上踱步，穿行于一堆玉石中间，闻闻这个看看那个，绕着一块双色碧玺转了两三圈，随后抱起碧玺晃晃悠悠走向邈云。撷露右腿虽已痊愈却久未使用，抱起几乎同他的脸一般大的碧玺走了没几步就站立不稳，连人带物一起跌进邈云胸膛。
屋内外笑声同时响起，玄翼幸灾乐祸，“叫你天天缠着我要飞，自己不多走动走动。”蹦跳着走到师父身旁，弯下腰看正在繁复衣料中挣扎的撷露，“腿没力气了吧？”
邈云一面笑一面捏着后颈将撷露从自己衣襟中提出，抬到眼前同撷露鼻尖相抵，轻轻磨蹭，“不碍事，走不动有我。”
“是是是，有师父在，老虎屁股撷露也是想摸就摸。”玄翼拉长了声调，站在邈云身后偷偷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麻烦精怎么讨得师父喜欢，在这里呆了一月有余，撷露几乎是脚不沾地。睡觉要抱，吃饭要抱，就算师父有事两手都占着，撷露也要钻进师父的衣襟团在胸前。
这样的事，饶是发生在老父亲邈云身上，也有些娇宠过头了。玄翼忽然皱了皱眉，想起一张令人厌恶的脸，想起同自己额上一模一样的盘尾龙纹。
“啊！”食指传来尖锐的疼痛，玄翼猛地抽回手，低头看去，发现撷露正气鼓鼓地向自己龇出两对尖尖的门牙，“你……”他作势就要去拍撷露的头，却被邈云开口制止：“好了好了。”
“你啊，就知道欺负他。”邈云抱着撷露站起身，抬手刮了一下玄翼的鼻尖，“今日功课做完了？雅室缺的典籍补齐了？前几日教你的心法都背熟了？惯会在这里作怪。”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玄翼一被问到功课就头疼，一面求饶一面迅速向门口溜去，“嗯…那个，蒙烟师叔说……我先走了！”一句话囫囵的舌头都快被嚼碎，不待邈云反应，玄翼便迅速化为蓝鹊落荒而逃。
邈云看着玄翼离去，笑着叹了口气。他低下头，对怀里仍然紧抱碧玺不撒手的撷露说到：“你玄翼哥哥走啦，我们两个来做佩，不带他。”
撷露闻言伸直小爪子将碧玺高高举起，努力将它抬到邈云眼前。邈云接过映着阳光细细地看，这碧玺略微扁平，外围浅粉，内里深紫，裂冰纹理映的质地极为剔透晶莹，正中央还有一颗小小的液体包体，给本无生命的石头平添了几分玲珑。
“我们撷露真是好眼光。”邈云也很中意这颗原石，握在手心将其捂的温热，认真思索。他见碧玺既是双色，不如做个巧雕，扁平的外形也很适合铺陈动态情境，又想到撷露极为贪嘴，尤其偏爱葡萄，于是开口道：“既是给撷露做，不如……就做个松鼠葡萄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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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碧玺佩用了五日才做完。
这天清晨，撷露迷迷糊糊醒来，朦胧间看到门围上挂着个坠子。他还未彻底从瞌睡中清醒，因此不愿起身，只是扭着小屁股向那个方向一点点蹭。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带着笑的声音响起：
“醒了就坐起来，趴在那儿拱来拱去。”身上的薄被忽然被掀开，撷露下意识又扭了扭，惹得那声音笑意更深：“像个小肉虫一样。”
他回过头正对上邈云同样睡意未散的脸，只见这人半眯着眼，发丝一缕缕散开将脸遮住了大半，一双薄唇隐没在长发交错形成的阴影中，说话间不时张合，圆润整齐的贝齿若隐若现。
这人是真的很好看诶。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睡醒，撷露忽然觉得有点头晕，还好本就是躺在床上，就算卸了力气也不见失态。全无距离的亲近感来源于几十天朝夕相处间的宠爱纵容，而潮汐一般深浅交错的亲近欲望则更多来自邈云卓然的气质与样貌。即使相处月余，撷露还是会被自己这个“人形大抱枕”惊艳得软了腿。晕晕乎乎盯着邈云看了片刻，撷露索性闭上眼睛，用力翻滚进邈云怀中。
“咳，咳……”邈云此刻亦是半睡半醒，冷不防叫撷露撞上前胸，一口气没喘匀，轻轻咳嗽起来。他一面咳一面把作怪的小东西从怀里揪出来，气息不稳地问：“这又是练什么功夫？跟头把式的，大早上忽然袭击我。”
撷露是真的头脑混沌，也没估摸个距离，一点劲儿没收地滚过去狠狠撞上邈云胸膛，不仅邈云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自己也撞的眼冒金星。被提着后脖颈抬到枕头上，他仰面朝天躺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清明。
这下他学乖了，慢吞吞爬起来走向床边，用小爪子使劲儿揉了揉眼，这才完全看清门围上挂的究竟是何物。米白的丝绳上穿着两颗圆润饱满的白蝶贝珠，乳白光泽中闪着细碎的粉色，中间夹着片剔透的双龙玉珩，正随着微风轻轻地转。下面坠着的正是撷露亲自挑的碧玺，两面透雕，外围盘着两只头尾颠倒的小松鼠。中间深紫色则被雕成了一串玲珑的葡萄，背面阴琢篆体撷露二字。
撷露看呆了一般一动不动的仰着头，片刻后小心翼翼伸出爪子轻轻扒拉一下佩的边缘，刚刚静止的碧玺佩复又摇头晃脑的曳动。这碧玺触手生凉，撷露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仿佛要记住那点儿温柔的冷意。
“喜欢么？”邈云仍旧带着点含混睡意的声音再度响起，轻轻柔柔落入撷露耳中，同脸上手上的凉意融做一体，丝丝缕缕流进心窝，既痒，又甜。
撷露跳起来，熟门熟路扑上邈云肩膀，努力伸长胳膊环住脖颈，额头贴着下颌角亲热的蹭。他知道邈云不懂兽语，因此只能尽力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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