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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在楼下了，马上就上来。”
是有什么朋友吗？
张固想，然后在见到李思圻去拜访的人的那一刻就呆住了——李思圻见的人也是一个影帝，比陈××年轻好些岁，正是大好年纪，兼具流量与演技。
两个人看着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但谁能想到他们就是认识呢。
“你真把那戏接了？”
影帝一上来就问。
李思圻扫他一眼，脸上是明明白白的肯定。影帝见状摆摆手，“好吧好吧，所以你是来找我特训一下的？”
“说实话，我觉得你那个角色根本就不需要演技嘛，凭你的长相，上去走一圈就够那些粉丝舔一年了……”
话是这么说，影帝还是给出不少建议。
之后李思圻就常去酒店见影帝，和小花的讲述结合起来，即使在梦里张固却也觉得不安，直到确确实实在李思圻又一次去找影帝时在走廊上和全副武装的小花和陈查×擦肩而过，这种不安达到了顶峰——甚至让他从梦中惊醒。
第16章
20.
脖子很疼，毕竟是以坐着的姿势睡着的，张固揉揉脖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往身旁看去——
阿沿不见了。
屋里也没有。
他们就靠在一起睡觉，按理来说任何细微的动作都瞒不过他，可是偏偏他对阿沿的离去全然没有察觉。
张固顿时清醒了，挺直了身板看向屋里其他两个人。
导演和小花都各自缩在自己的角落里，精神不太好，但显然没有入睡过，恐怕从他之前清醒时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
张固深吸一口气，“你们看到阿沿了吗？”
“阿沿——你是说那个结巴吗？”小花笑着抱紧了怀里的果子，“他走了啊，正好食物不够，走了正好……”
导演没说话，但显然是赞同小花的说法的。
张固皱了眉头，“你们吃的这些果子就是他的，怎么能这样？”
“是他自己要走的，关我们什么事，你说是吧导演？”小花对他的话毫无反应，转头寻求导演的支持。
张固看向导演，导演目光躲闪，不欲和他正面接触，他突然觉得很气，爬起来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小花声音尖锐，似乎以为仅凭声音就能叫住张固。
张固没回头，打开门。
外面和他先前出去时没什么区别，仍然见不到半个人影，他不理会小花在身后的呼喊，一路找出去。
但怎么找得到，阿沿对村子的熟悉程度远高于张固，老屋自然也在这个范围内，他走着走着又走到小花屋子附近，发现了一些不同。
那棵枣树下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医生。
张固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肉眼看着没受什么伤，他试探着走近了，看的更加清楚，医生眼睛圆睁着，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嘴唇发紫，脸部泛青，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他死了。张固站在他身旁已能闻到点点恶心的尸臭味，但也许是见的多了麻木了，他生不起半点恐惧感，甚至有心思去看更多的细节。
这让他注意到医生手里的枣子，因为人死之后的僵硬，枣子已经从手里滑落许多，但还是留有几颗，很饱满的果实，对于一个饥饿的人估计很有吸引力。
张固一阵恶寒，阿沿曾经跟他说过那些枣子不能吃，难道医生是因为吃了这丢掉性命的吗？
他不能再往下想，强行冷静下来，途径影帝小助理屋子时想到这事还是决定提醒他一下，就敲了敲房门。
“谁？！”
小助理惶惶的如同惊弓之鸟。
“是我，张固。”
“有什么事？”
“外面那些枣子，最好不要吃，吃了会有生命危险。”
……
良久小助理干涩的声音才响起：
“……我知道了。”
这是张固唯一能做的了，做完这件事他原路返回了和导演小花一起的屋子。
没有人说话。
张固靠着墙缓缓坐下，对于再次进入梦境几乎迫不及待。
他总觉得在梦里他能知道更多事情。
无论是关于李思圻还是那些他难以解释的忽如其来的熟悉感。
第17章
21.
张固睁开眼，面前就是李思圻，距离之近甚至让他能够看清那些纤黑的睫毛，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退出好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在梦里、李思圻是看不到他的。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仍是少年人的李思圻，和老屋里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稚嫩与瘦削。
少年李思圻就已经气质冷然了，独自一人居住在偌大的老屋里，在自己的行动轨迹里仿佛一只幽魂。
张固极少听到他说话，却时常见他站在老屋门口一一扫过从门外走过的村民，目光似是审视又似不过在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如果这举动出现在别人身上，张固可能会觉得奇怪，但出奇的是，李思圻这样就很寻常了，他的注意力反而在那些来来往往的村民身上。
这个时间段的村民和张固在现实中见到的那些差别甚大，不仅体现在年纪稍少几岁而显得年轻许多的面容上，也从正常许多的脸色中透出来，虽然仍然不能说是健康的红润，但即使是营养不良的泛黄也更有活人的生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忙着自己的活计，偶尔聚在一起谈天……这样倒像一个正常的小山村了，李思圻在其中反而格格不入起来，不用下地干活，永远穿最整洁的衣服……
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就好像从方外突然冒出来的人，无数志怪故事中默默窥望人类生活的异族。
让张固更觉惊异的是，在这段短短的梦境里他从没见过李思圻吃东西，似乎更加印证了“异族”之类的猜想。
又一次李思圻看过从田地里晚归的村民后，画面一转，却偏离了张固一直以为的主角李思圻，转到了那些张固或熟悉或陌生的村民身上。
是在一间民房里，只点了蜡烛，光线昏暗，四五个村民围坐在一起，村长也在列，每个人的大半身子都掩在阴影里，气氛诡异，声音很久才含糊地响起，既像隔了一层厚厚的膜，又像喉咙里卡了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张固也因此并没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游离在人群之外，直到村长开口：
“好了，都别说了。”
所有的人便齐齐望向村长，村长说了这话却也不急，反而点燃了一根土烟，吞云吐雾起来，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暗中尤为显眼。
“村长……”
有村民等不及，刚吐出两个字就被村长打断：“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他把土烟扔到脚边碾灭，“日子确实不能这么过下去了，我是村长，也要为大家考虑……”
“总不能让一个人过好日子全村人遭罪，都是村里人，都该过好日子。”
村长顿了顿：
“等过几天祭过山神了，我们就动手。”
他说完，如同幕布被放下，梦境里瞬间转黑，张固什么也看不见了，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失重之感如影随形，连意识也恍恍惚惚，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重见光明——
一座破旧的神庙矗立在不远处的山岗上——说是破旧，其实在小山村里已经算是很好的建筑——山茶花在通往神庙的小径上盛开，仿佛是些夹道欢迎的侍者，馨香气扑面而来。
张固在这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小径到神庙里去。
他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地方，神庙内的空间并不大，最里边塑着一座粗劣的泥像。那应当就是村长所说的山神，张固走近，大概在所有人心中神都是高大神圣的，因而这样贫穷的小山村塑的神像也是需要仰望的。
张固仰头，他在电视里见过其他神像，要么慈眉善目，要么怒目圆睁，但这座神像不一样，祂没有五官，脸是白纸一样的平面，所着服饰也奇怪，并不像寻常可见的那些，无数蛇虫扭曲在一起构成花纹，平添诡异之感。
这就是村民们信仰的神。张固失神，下一刻却听见由远及近的人声，他回头，是村长带着村民们来了。张固连忙找了个角落站立给村民们让出位置，眼看着他们带着祭品走进来。
一只被扭断了脖子血液干涸成暗紫色的鸡，一个圆睁着眼睛的羊头，还有一些张固曾从阿沿那里见过的果子，这就是给山神全部的供奉。
小小的神庙里充斥着动物死去的腥臭味，但村民们却像没有闻到似的，向着神像的方向簇拥着，投以狂热的目光。
“山神大人，我们供奉给您，望您保佑我们今天的事情一切顺利！”
“望您庇佑！”
声音此起彼伏，全然是一副失序的狂热信徒的景象，张固不觉皱了眉，更加细看，发现他们的脸色又转向青白了，仿佛随着一声声的高声呼喊而渐渐失去生气。
经过了简单的祭祀，村民们再次在村长的带领下启程，张固抿紧了唇，也跟随他们的脚步，路上的景致越发眼熟，赫然是他们剧组进村时村长带领他们走过的那条，那么目的地也就毋庸置疑了……
李思圻的老屋！
他们要做什么事？
张固不可避免地慌了神，他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不会有人扛着锄头抓着镰刀一脸凶相地去别人家做客，劈砍在老屋门上的用力一击更是让他再生不出侥幸心理。
老屋的门被强行破开了，村民们像盗匪一样冲进去，砸开那些上了锁的门，四处寻找值钱的东西，这期间也不忘记寻找李思圻的身影。
“那个小兔崽子在哪儿？”
“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你呢？”
他们边往怀里塞着东西，边问同伴。
在这么多人挤进老屋的情况下，李思圻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事实上，他很快就被村民们架着肩膀拖出来了。
就在那棵枣树下，李思圻被绑起来，身体紧贴着树干，第一个村民上去划了一刀，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他好像也变成一个祭品，血流出来，染湿衣服，染红地面，成为一种另类的浇灌。
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件野蛮的可怕的不应该的事，如出一辙的笑容出现在每一个村民的脸上：
“他太自私了……”
“他该死……”
李思圻却仍然漠然地看着他们。张固快要喘不上气来，默默希望李思圻能积极地求生，不要再露出这种会激怒别人的神情，但梦境不是他能控制的，下一秒李思圻就被疯狂的村民杀死——最血腥残忍的手段，头颅飞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在地上滚出老远。
这段时间张固已经看过许多尸体了，但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作呕，这还不是结束，他好不容易强压下吐意，抬头时就看到村民们着了魔似的自相残杀起来……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后来见到的成年李思圻又是怎么回事？张固有些晕了，他下意识地后退，却退无可退，撞上一具冰冷的身体。
“别看。”
有人说，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好没文化。
第18章
22.
起雾了。
白茫茫一片，除了身前的景物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张固醒来就发现外面变成这样，不只是雾，还有怪风，呼啦啦地吹着，直吹得门窗“啪啪”作响，却吹不散半分雾气，乳白色的雾气裹挟着一切，如同牢笼一般将他们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小花早被这异象吓得蜷缩起来，导演却始终没有半分动静，坐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紧闭双眼似乎睡着了。
张固上前探探他鼻息，没有呼吸了，导演死于睡梦中。
发现这一点的张固出奇地平静，转身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小花的声音几乎立刻响起。
张固不理会她，这次没有和她同一阵营的导演陪伴了，小花连忙跟上去。
她想跟就跟，张固全不在意，扫过她满是惊惧的脸快步往前走去。
他想他知道阿沿在哪里了。
那场梦结束之后他突然想起很多事情。
关于李思圻，也关于他自己。
在怪风肆虐下，无数屋门大开，张固得以一一窥见每间屋内的模样，时间仿佛倒流，老屋也回到新建的那几年，没有长年累月的霉斑痕迹，也没有剧组众人留下来的生活痕迹。
影帝助理藏身的那间屋子也大开，却不见了人的踪迹，只有几颗枣子滚在地上。
他大概到底在张固提醒之前吃了那树上的枣子，只是不知道尸体去哪儿了。
张固冷眼扫过，走过院里的枣树，树下的医生尸体也不见了，身后小花神经质的碎碎念：“我们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是的，死。张固在心里默默应和她，当然会死，她是该死的。但他不想陪她死，也不会陪她死。
他再次走进老屋里属于少年李思圻的那间屋子，已经有一道身影等待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正倾身为床头的花瓶换上几只新的山茶花，苍白的手指和洁白的山茶花相互映衬，倒是山茶花更有鲜活气息。
小花看到那身影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剧组里并没有这样的身影，至少在来到小山村的活人里面没有。
张固却知道这是谁，他在梦里无数次见过的背影、在现实中也常常观望的身影。
李思圻。
那身影转过来的脸果然是他们所熟悉的那张脸。
小花崩溃地尖叫起来，不住地往后退去：“你为什么做鬼也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李思圻却并不答她的话,只是径直走近张固。
“我一直在你身边。”
张固看着他，死后重新归来的男人脸色苍白，那深黑的眼睛便更加突出，比夜色更浓郁的黑色，被他凝望的时候便仿佛被夜色笼罩了。
他已经很久没在现实中见到李思圻了，这一刻胸膛深处像泡发了一般鼓胀起来，连脸上也发热，偏偏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万千言语都化作一个拥抱。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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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固从不曾如此笃信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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