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手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注视了过来。
只用了这么点时间,恐怕就画了几条线吧?
大家都等着看他笑话。
却在蔺言举起宣纸的一瞬间差点惊掉下巴。
这是一幅内容完整的山水图。
虽然细节不算完美,但乍一眼看去,说是名家作的也不为过。
高大挺拔的山脉、潺潺不绝的流水、只冒出一个屋檐的林中小屋、两个日落而息的老人以及他们活蹦乱跳的孩子。
整个画面栩栩如生,仿佛桃源仙境近在眼前。
这必然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画出来的水平。
正欲开口讽刺的中年女人看到画后彻底闭上了嘴巴。
蔺言展示完后,开口解释:“爷爷,这是我的第一幅山水图,我给它取名南山,寓意寿比南山,祝您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纪睿明讶异片刻后,很快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洋溢着满足骄傲的神采:“好好好,这个礼物我非常喜欢!小言画的非常好!”
他就知道自己没看走眼,选择蔺言和纪绥联姻,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蔺言腼腆一笑:“其实这是我和绥哥一起想的啦,要不是绥哥跟我说您最喜欢山水图,我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纪绥闻言挑了下眉。
他记得他当初只是随口提了一嘴,没想到蔺言竟全部记进了心里。
而且这种时刻还不忘把功劳分他一点……
纪绥看他的眼神忽然复杂起来。
眼见着众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蔺言默默松了口气。
害,怎么说呢,还好他记得纪睿明书房里常年备有笔墨纸砚!
今天他就是幸运之子!
纪睿明吩咐仆人把画裱了起来,然后挂到书房,以表对它的心爱程度。
经过这个礼物过后,老爷子对蔺言的喜爱程度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众人也找不到可挑毛病的地方,只好悻悻散开各自忙碌
六点,晚餐正式开始。
作为一家之主,老爷子自然是坐在长桌尽头一端,蔺言跟着纪绥坐在老爷子旁边,对面就是纪绥伯父纪深,旁边就是那个不好对付的伯母闵艳。
刚才的礼物难题就是闵艳提出的。
纪深一直企图在老爷子面前表现自己,不断给老爷子夹菜。
然而纪睿明脸色却一直不怎么样。
蔺言抬头瞥了一眼,发现纪深给老爷子夹的菜几乎全是高胆固醇食物,比如什么猪肝、腊肉、鱿鱼等等。
蔺言记得老爷子好像有高血压,这些东西几乎都吃不了。
难怪纪深一直不讨老爷子欢心。
担心纪老爷子会顾及纪深的面子勉强吃进去一些,蔺言给他夹了些清淡的芹菜和黄瓜。
纪深显然注意到了这一幕,不爽地轻嗤了一声。
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只会夹这种寒酸的东西。
但很快他傻了眼。
因为纪老爷子都把那几样清淡菜全吃完了,而他夹的山珍海味几乎都没怎么碰过,还留在碗里。
而且看老爷子快吃饱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把剩下那些菜也吃了。
纪深不满地蹙紧眉头,恶狠狠咬了一口肥肉。
原本他看纪绥就够不舒服的了,现在竟然还冒出一个更令人讨厌的小子!
早就猜到纪深会不爽的蔺言脸上并无异样。
反正书里纪深根本不是纪绥的对手,以后纪家的家产终归还是要落入纪绥手中,他完全没必要讨好纪深。
晚饭吃完,纪睿明拉着蔺言出去散步。
这栋庄园简直大的离谱,蔺言推着纪睿明逛了十分钟也只逛了一小块草坪。
他感觉再这样下去他今天晚上就得把庄园真逛一遍,于是很快找了个话题:“爷爷,您能跟我说说您跟我爷爷以前的事吗?”
纪睿明“哦”了一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听什么?”
蔺言想了想,觉得紧跟时事比较好,于是回答:“我想知道你们当初是怎么约定我和绥哥的婚事的。”
这里书中没提过,但他还真有些感兴趣。
纪睿明回想了一下,缓缓说道:“你爷爷和我以前是战友,那时候被上级派去国外帮人打战,有一次遇到危险,我们差点死在战场,解救出来后你爷爷就和我商量,要是以后我们各自生一男一女,就结成亲家,如果是两男或者两女,就等下一代出生再结成亲家。”
他感叹道:“巧的是,你奶奶和我老伴生的都是儿子,那时候同性婚姻也还没流行,只好轮到你们这一辈。”
纪睿明看着蔺言,眼中冒着一点泪花:“说起来你还真有些像你早逝的爷爷,不光样貌,品性和做事风格都很像,可惜你爷爷……唉,纪绥能和你订婚,也算是圆了我一个心愿吧。”
蔺言沉重地垂下眸。
他没想到纪睿明和蔺老爷子的战友情这么深刻,顿时如鲠在喉,有些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觉得这桩婚姻是原主走运,包括蔺言最开始也这么想。
但现在,他反倒觉得是蔺爷爷当初种下的善果,才让原主和蔺家在危机中得以保全。
所谓世事轮回,皆有因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蔺言沉思了会儿,郑重道:“爷爷,我和绥哥会好好的,您……和我在天有灵的爷爷放心好了。”
纪睿明满意地点点头。
蔺言推动轮椅打算往回走,正调整好轮椅方向,抬头便看见纪绥站在回去的路灯底下。
他就这么笔直站着,额前碎发拓下一片阴影,蔺言看不清他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晚上还有一章!!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28章 二更
纪绥离得不算远,但他走过来的那段时间,蔺言却莫名觉得格外漫长。
他伸手握过轮椅的后把手,语气平常却又让人觉得稀奇:“我来吧。”
蔺言面对甲方一向顺从,二话没说就松了手。
纪睿明坐在轮椅上,非常清楚纪绥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这孩子虽然从小就很有责任感,但善心不足,从不会刻意伸手相助,也不会任意插手。但这次,他却主动提出替蔺言推轮椅,变化相当可观。
看来自己的选择没错。纪睿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从庄园回去的路上,纪绥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蔺言:“接下去几天我大部分时间都要待在公司,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蔺言眨了眨眼。
那简直太可以了呀!
纪绥不在家,他就正好能偷偷摸摸把叶荣轩要求的画赶出来了!
蔺言喜形于色,嘴角刚翘起一点弧度,看到纪绥面无表情后,连忙把那点儿弧度压了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才佯装勉强道:“可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既把那种对甲方的不舍演了出来,又能让纪绥放心去公司,一连几天不回家都行!
我简直是个天生的演员!
蔺言心想。
而在纪绥眼里的蔺言,也的确是这样。
他眉头微皱,换了个语气:“……我在家远程工作也可以。”
蔺言连忙摇头:“那怎么可以!”
纪绥:“?”
他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蔺言噎了噎,狡辩道:“我的意思是,不能因为我耽误了正事,这样我会于心不安的。”
一再确认蔺言眼里只有诚恳而不是谎言后,纪绥才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淡淡道:“这段时间如果你要出去的话,直接让张特助送你。”
蔺言点点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好险!差点说漏嘴!
·
当天晚上叶荣轩就把他爸画室里的作品都拍下来发给蔺言。
蔺言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作品大多数以梅兰竹菊为主,而且数量巨大,制作精良,随便拎出来一幅都够买辆不错的车了。
他上网查了一下叶家背景,这才明白原来叶家仅仅屈居于纪家和程家,也是出了名的豪门贵族。
叶荣轩他爸看着威风凌凌,像是身上背着几条人命的黑帮大佬,实际上却是个非常文雅高洁的人,连微信头像都是“我想开了”的荷花。
这人设反差还挺大。
蔺言琢磨了一下,决定干脆就画一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
他刚才反复观察,发现画室里除了不少知名梅兰竹菊外,还存了几幅国内鲜少听闻的莲作。
这说明叶父其实也很喜爱莲花,只是名作不多,他能买到的就更少了。
下定决心,蔺言就开始筹备了。
叶荣轩顺便把五十万也打进了他银行卡,又说好了等他爸生日当天就把那十几个小瓷罐一并拿给他。
第二天一早,蔺言就拿着五十万去市场挑了一沓上等的宣纸和作画的工具。
幸好纪家的客房空间大,蔺言把换衣间腾出来,稍微打扫了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弄乱后,总算有点他以前那间小画室的感觉了。
纪绥原本就起的比他早,自从决定每天要去公司后,起的就更早了。
基本上这几天他们就没在早上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大清早没见到纪绥那副冰脸,蔺言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或许是夏天快到了,制冷机不在,空气变得闷热吧。
但不管纪绥再忙,好像都能在午饭时间和晚饭时间准时踩点回来。
有天晚上蔺言本来想自己一个人随便凑合泡桶泡面完事,结果时间刚到六点,纪绥就踩着点进了门,简直比蔺言上学那会儿还能掐点。
纪绥一进门看见桌上放着桶泡面,蔺言就举着叉子坐在椅子上干巴巴等着。
原本想着不必这么麻烦来回折腾的纪绥,当即在心里下定决心每天都要回来吃饭。
五天期限过去,当天晚上蔺言堪堪给画收了尾。
不算特别完美的惊世之作,而且是出自他这种寂寂无名之辈的手,按理来说值不了多少钱,但只要抓准了叶父的喜好,它就值两百万。
这个时候纪绥也刚好到家。
蔺言看了眼墙上的钟,正好十点。
论掐点,估计没人比得过纪绥。
蔺言把画简单收拾了一下,拍了张照片给叶荣轩先验验货,然后出了房门。
纪绥正打开厨房的冰箱,拎出一盒牛奶单手撕开口子,转头就看见蔺言在门外看着他。
以前公司忙的时候,纪绥也经常这个点才回来,但那时家里空无一人,他也不习惯在家里留人,所以等待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这样度过的。
但忽然有一天,他深夜回来,发现家里还给他留着一盏暖色调的灯,有个人总会在他进门后不久及时出现。
冰冷许久的心难免在这一刻趋于温暖。
纪绥喝了口牛奶,问道:“怎么还不睡?”
蔺言迟疑片刻,心想总不能跟他说在画画吧,于是编道:“睡不着,干脆等你回来再睡。”
纪绥黑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下。
他忽然走近几步,蔺言抬了抬头,才看见他眼底蕴藏着疲惫。
估计这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吧。
看来有钱人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蔺言默默的想。
纪绥抬手在他脸上抹了两下,然后亮出被抹黑的手指:“这是什么?”
蔺言低头一看。
墨水!!
他连忙解释:“这是……我刚才闲得无聊练字时沾上的吧。”
纪绥没怀疑什么,只是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蔺言松了口气,机智如我!
纪绥垂眸,用完全不像是商量的语气问了句:“以后睡一间房吧。”
蔺言刚松掉的那口气又抬了上来:“啊?!”
纪绥直视他,随口解释:“爷爷说的。”
蔺言:???
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听爷爷的话过啊!
不过蔺言倒是不介意睡一张床,反正纪绥对他无感,就算他俩裸着睡一起肯定都不会发生点啥。
就是想起那天在海岛上被掐手腕的经历,实在让他有些后怕。
纪绥该不会有什么梦游症,或者喜欢掐人的癖好吧?
但甲方的要求……再刁钻好像也不能拒绝来着。
何况两个亿加两套房产呢,掐两次也没啥!他皮厚!
想到这,蔺言捏了捏耳垂,低声道:“……好。”
蔺言也许没意识到,他这个动作在比他高出不少的男人看来,是害羞的表现。
纪绥喉咙一紧,转身上了楼。
蔺言一早就洗了澡,晚上也不好搬东西折腾,于是暂时只把自己搬到了主卧。
等纪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蔺言因为画画太累,直接睡着了。
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毫无防备,他坚信纪绥对他不感兴趣。
然而第二天早上,蔺言根本没发现自己肩膀上多了一块红印。
叶先生生日,并没有邀请太多的人去。
叶家只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间,自家人庆祝一下就算过了。
蔺言把画带过去的时候,叶荣轩早已等在酒店外。
叶荣轩笑嘻嘻接过画,比了个大拇指:“我昨天看了,你这画是真行!虽然我不太懂鉴画,但我感觉这次稳了!”
蔺言没说话,他担心要是过不了关,叶荣轩说不准会翻脸不认人,所以这个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更好。
叶荣轩扛着画正要进门,刚下车的程嘉泽就朝他们打了声招呼。
“蔺少,荣轩。”程嘉泽走近了些,蔺言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怀里抱着礼物盒。
程嘉泽有些惊奇:“你们俩也认识啊?”
叶荣轩有些骄傲道:“对啊,蔺言是我兄弟!”
蔺言看了叶荣轩一眼,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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