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王映微打断周密自欺欺人的遮掩,再上一步逼得曲执无奈后退,“曲执,你别告诉我,你从来不知道周密在你身上打的什么主意。还是说,你对他也抱着那种龌龊的心思?!”
“你别乱说!”周密也有点急了,远处还有好几个认识的同学在,曲执肯定不希望任何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曲执,你快告诉她你没有她说的那种意思!”
曲执看向周密,眼睛里带着惊讶与不解,但更多的却是心疼他这样为自己遮掩。他现在已经不能把这种话说出口,更何况还是当着周密的面。
看着曲执的样子,王映微的直觉告诉她,她猜得竟是分毫不差。自嘲的冷笑从她嘴里发出声来,多年的辩论经历让她稳住了最后一丝理智,她只剩下一个点还可以勉强一打:“曲执,你和他不一样,你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人,一个决定的做出会意味着什么,你必须考虑。我劝你好好想一想,究竟谁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说罢,王映微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利落转身离开,只留二人沉默在原地。
第30章 有话对你讲
山顶之行草草收场,周密和曲执叫了的士回家,一路无话。到家之后,二人心思都有点乱,各自回房早早歇下。
周密很怕王映微到处散播曲执的性向,可是自己除了在看见她围着曲执打转时怼她两句之外,根本和这个人毫无交集,也就无从了解她具体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没法推断在这种情况下,她究竟会怎样行事。
无奈之下,周密打给了陈朔,把今天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把王映微的话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希望他能帮自己分析一下。
陈朔听过之后安慰了周密一通,说王映微也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只要她还抱着让曲执看上自己的念头,就不会让同学们都知道她在追求的人其实喜欢男生,最多小范围地宣扬一下曲执被男生缠上的说法,试图以此给曲执施加压力。
“那她万一要是真的破罐破摔了呢?”周密还是不能彻底放心。
“可能性极小,”陈朔此时正躺在卧室里,一边听电话,一边翻着万梓迎的朋友圈,“据我观察,她不是那种鲁莽的性格。对她来说,一件事有利可图才会去做,如果只是为了宣泄情绪,她会觉得得不偿失。”
周密忧愁地望着把曲执隔在另一边的那堵白墙,开始反思自己安排这次准约会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可能是半个多月来,曲执每天雷打不动地为自己补习,让人产生了一种他开始接受自己的错觉吧。
陈朔见周密还在沉默,继续分析道:“而且,王映微可能会利用舆论施压这一点,你也大可不必担心。首先,这个方法于她是把双刃剑,火候很难掌握,一旦失控就会弄巧成拙,凭她的智商肯定能想到这一层,所以不一定有这个魄力去用。其次,香港社会,尤其又是大学校园,大家对这个事的包容度很高,不会有什么实质影响。更何况,曲执的内心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反倒是你自己,不要关心则乱。”
周密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陈朔反倒轻松一笑,调侃道:“怎么,才刚碰到这么点儿不顺就焦虑了?你俩如果最后真在一起了,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困难,到时候难道要曲执罩着你么?”
周密成功被他逗乐了,“那倒没有,我就是不想曲执受一点伤害。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和万梓迎吧,听说你回去时刚好是和她一趟飞机走的,进展怎么样?”
陈朔想了一下,“应该还算顺利吧,最近在帮她做一个节目,几乎天天都见面。”
“那不错啊,”周密没想到陈朔动作还挺快,抓住回北京的机会就没放,“她是个很好的女生,要不是我喜欢男的,我肯定追她。她呀,除了平时有点大大咧咧、一点不像个富家千金之外,挑不出毛病。我记得她对你第一印象不错,你如果真的喜欢,就千万要抓紧,而且必须好好待她,否则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这个你放心,我从来不把感情的事当儿戏,”陈朔翻着万梓迎朋友圈里一张张合照,照片里的她永远笑得无比开心纯粹,但陈朔的视线却总会被她身边的男性采访对象、比赛队友、兄弟哥们儿所吸引,“不过,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今天万梓迎和我说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可我看她身边那么多男性朋友,她自己本身条件又那么好,怎么可能就没有一点儿情感经历?”
周密没想到他俩都能聊这个话题了,看来万梓迎对陈朔确实也有那方面意思,就帮她解释道:“咳,她就是眼光太高了,一直没有瞧得上的。不过,既然她能跟你讨论情感问题,我觉得这事儿就有戏,你多主动一点,应该就能成。”
真是因为眼光高么?陈朔内心表示怀疑,难道不是因为她迟迟不肯开窍?
周密和陈朔聊完之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忐忑了。虽然还是难以彻底安心,但眼下除了静观其变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王映微。周密觉得,如果万一她真有什么动作,曲执虽然大概率不会告诉自己,而是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但自己应该至少能从他的状态变化里,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曲执也想逼自己入睡,可还是无奈逃不过失眠,只好沉默起身,坐到窗边,任由上弦月把迷离寒光递进双眼。乌云翻滚肆意遮掩,裹挟整个房间骤然昏暗,周围的一切也都随之寡言。只剩下王映微的话,仿佛一口伫立于深山的古钟,钟声闷沉,却可在无人的天地间久久盘桓。
确实,周密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连王映微都能看明白,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不过是在选择逃避不去面对,不过是在害怕罢了,害怕自己只是贪图周密对自己的好,害怕自己只是出于亏欠而想要回报他的好。
可是,就如陈朔所言,如果自己对周密的感情与喜爱无关,为什么会在为他做事时,享受到一种前所未有且乐在其中的自我实现的满足与充实,而非原先以为的那种终有机会报答他人情谊的心理解脱?又为什么会在冬夜的山顶,产生那样的冲动?
对于这些问题,单凭理智给出一个客观的判断很难,而情感却清楚地盼望着证明一切与回报无关。曲执在意识到此的下一秒蓦然发现,这恰恰就是最好的答案。
周密睡了吗?
应该是吧。
黑暗中,曲执站在周密屋外,试图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
明天一早,对,就明天。
周密,你一定是去拜了黄大仙,才会让我这种人有了如此疯狂的想法。虽然最开始是你先靠近我的,但是看在你已经走了这么长路的份上,最后这一步,我来走向你。而且,我愿意牵着你一起走下去,不管那条路和我预设轨道的偏差有多大,也不管那条路上会遇到怎样的荆棘、坎坷、危险和磨难。
周密,既然你能相信无论多难都会有办法一步步靠近终点,那我也可以不管人生的定数是否真有机会改变,不理会曾经多少次努力到最后还是失败的体验,只用一副未经世事而无知无畏的单纯模样,去把所有未知的可能性重新尝试一遍。我想要和你一道看看,这世界是不是真如你所言,没有障碍能挡得住勇敢。
耶诞日的朝阳用入冬以来最和煦的一束暖光向全港圣诞树道去早安,常青植物簌簌抖动起身上的金色星星作为答案。褐色的松塔从枝头掉落,扑碌碌滚到驯鹿脚边,它疑惑地发出呦呦之鸣,小心翼翼地把鼻子凑上前,虽然气味中包裹着一丝清苦,却还是忍不住叼起这个可爱的小玩意儿衔在齿间,鹿儿兴奋地摇晃着脑袋,颈间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圣诞老人已经把塞满礼物的袜子藏到小木屋门边。
周密打开了房门,曲执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周密,”曲执温柔仰望,眼中情绪胜过一世星光,“我有话对你讲。”
第31章 早出晚归
圣诞节一大早,周密突然接到投行经理孙展来电,说昨天收到风,港交所有可能近期宣布接受“同股不同权”的双层股权结构制度。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它将对万家地产的上市计划意味着什么,周密不敢仓促下定论。但他知道当务之急,要先确定消息的真伪,只有这样,才好筹划下一步动作。
周密和孙展约了八点半在公司见,叫上赵东一起,打算先小范围商议一下。
现在才七点多,周密不知道曲执醒没醒,如果醒了最好,他还是想当面跟他请假,说这两天恐怕不能补习了,不是偷懒,是真的没有时间。
周密打开房门,没想到曲执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周密,”曲执抢先开口,他昨晚可能没睡好,导致黑眼圈有点重,但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我有话对你讲。”
听曲执的语气,周密觉得他要说的不像是坏消息,自己心里想听,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周密为难地皱起眉头犹豫半响,最后还是无奈道:“曲执,公司突然有急事,我现在就得出门,这两天可能也没时间补习了,你有事要说的话,等我回来。”
孙展带着一个助手,准时出现在除周密和赵东外空无一人的万家(香港)公司,四个人直接在周密的办公室开会。
孙展重新把消息是怎么出来的讲了一遍:“昨天下午,我大学时的院学生会主席,给我们金融学院的同届毕业生安排了一次出海聚会。同去的人里有一位是我当时关系很好的同班同学,现在在港交所做文秘工作,平时就属于消息灵通人士。晚上的时候,这个同学有点喝多了,就拉着我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她抱怨公司决策层经常在一些问题上左右摇摆,无法达成一致,给自己的工作内容带来很多没有必要的反复。
“为了让自己的控诉更有说服力,她举了6月份时启动的关于是否接受双层股权结构的讨论当例子。她说当时公司内,港交所将要接受’同股不同权’的说法甚嚣尘上,甚至已经有部门开始初步撰写改革方案,她的上司也给她安排了一些相关的工作。可是过了一个月左右,这件事的风声渐渐没那么大了,后来则更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没有人提及改革的事,自己之前完成的工作也都成了无用功。
“她的电脑后来崩溃了一次,叫技术部同事修复机器时,因为觉得已经不可能重提股权结构改革了,就没麻烦人家再费力复原这方面的相关文件。没想到就在前几天,上司让她把之前准备过的文件重新整理之后上交,并且吩咐她开始着手撰写新闻稿,她加班加点搞了一星期才重新做完。
“据她分析,既然中层已经开始准备新闻发布了,那港交所很有可能近期内就宣布进行’同股不同权’的股权结构制度改革。我本来昨天晚上就想告诉你的,”孙展微蹙着眉,看起来对这事十分重视,“但是我们聚会整夜都在海上,手机没有信号,今天早上靠了岸才得以给你打电话。另外,刚刚来的路上我也和覃总汇报过了。”
周密点头表示理解,他听孙展把昨晚的来龙去脉讲得十分清楚,过程更像是知情人士的闲聊,而不是有人试图通过故意释放错误信号来操纵股市,总体而言可信度很高,细究道:“关于什么时候会公布,你同学有没有说得再具体点的时间?”
孙展犹豫了一下,涉及具体数字他怕说了担责任,但此时似乎不是畏首畏尾的时候,“她说新闻稿上,上司没让她落款具体日期,但是按照以往经验,最快可能27号一开工就开新闻发布会,最迟应该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如果要开新闻发布会的话,”周密就疑点发问,“港交所内部应该会有很多职员牵涉其中,负责相关工作,可她现在除去准备了一些非核心文件之外,再无其他,真的会这么快就出来正式消息吗?”
“也不是没有可能,”孙展在这一行做了近十年,有一定的经验,“在涉及一些重大或者敏感问题的处理上,港交所有时会采取比较高的保密级别,以免内部消息泄露导致股市波动,我同学之前没收到其他风声,可能是因为相关人员刻意隐瞒了。”
其实如果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周密倒是希望港交所能尽快给出确实消息,这样公司也好根据情况调整计划部署,以免触发对赌协议。
孙展在港交所的熟人比较多,周密安排他继续找一些更加核心的人士打听消息,自己则和赵东联系起了各大财经报社的记者和圈子里其他消息灵通的朋友。
晚上回到家后,曲执已经睡下了。转天一早,周密又早早地出了门,也没碰见曲执,根本没机会问他,前一天早上到底是想和自己说什么。
孙展今天继续带着助手来公司和周密二人开会,双方互相交换了一下进展情况。孙经理没什么新的收获,也不知是因为没有其事还是全体守口如瓶。周密倒是从朋友那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其中有一部分可以和港交所女秘书透露的相互印证。
现在,周密更倾向于相信确有其事了,必须马上开始考虑下一步打算,“如果最后确定港交所会接受双层股权,我们重新提交新的上市申请的话,最快需要多久?”
孙展拿笔在白纸上迅速拉了一个时间表,指着道:“之前,我们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保荐人评估和上市重组,并向港交所提交了申请书。目前港交所已经给出了首轮审阅意见,我们作为保荐人正在撰写回复。
“如果说决定在双层股权制度之下重新提交申请,保荐人评估部分可能需要进行调整,而股权重组方面的变动恐怕更大,至于其后涉及港交所的各个流程,原则上也需要从头再走一遍。总的来说,即使我们前期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工作成果,时间也仍然十分紧张,乐观估计直到最后敲钟,总共需要五至六个月。”
周密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却没想到有这么多环节都需要返工。
孙展能看出来周密现在心理压力很大,但他必须得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提前讲清楚,咬咬牙提醒道:“而且,这些工作还必须要等港交所确认进行股权结构改革之后才可以启动。也就是说,如果港交所不能在一个月内公布消息的话,我们几乎不可能在明年6月30日前完成上市的所有步骤。”
周密疲惫地把后背靠到椅子上,他现在开始有点懂得,那种曲执早就品尝过且无比熟悉的无力感了。世界上果然还是有很多人类无法操控的东西,不舍昼夜的时间就是其中之一,确实很能让人感到虚弱、头痛、茫然、焦虑。
孙展不知道周密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从周密的表现来看,似乎对于万家地产来说,只要制度一旦允许,公司就必须得以双层股权结构的形式进行上市。
孙展的职业素养叫他不要多嘴质疑客户,但他确实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好尽可能地审慎措辞道:“小周总,虽然双层股权结构的制度优势,对于公司内部掌握控制权的股东来说,确实具有极大的诱惑力,但就万家地产的个案而言,它毕竟还有一个必须要在此之前完成上市工作的最后期限在。如果最后港交所就是偏偏拖了一个多月才公布消息,到时候,我们真的要在实际情况并不允许的情况下铤而走险,坚持选择一条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性的死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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