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周密的声调中带了一丝委屈,“好想你。”
曲执没说话,只在周密怀里用力点头,然后便听见了他咚咚的心跳声。
“我爸切断了我对外所有的联络方式,平时就只能家里、公司两点一线,然后工作上有需要联络的时候都得在小杨的监督下完成。”
“哦,小杨就是我家司机,现在还兼任我爸的眼线,每天寸步不离地盯着我,大概也就只有上个洗手间的功夫才不会跟着吧。”
“幸亏写字楼里只有这一家咖啡店,我只有趁着午休的时候借买午饭来这碰碰运气,可是你怎么这么多天才来啊,我差点就以为没有希望了,以为——”
曲执仰起脸在周密嘴边飞速啄了一口,这才打断了他的自白,“我懂,我都懂。”
曲执的理解反倒让周密无地自容起来,只见他把头越压越低,越来越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最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嘟囔出一句:“曲执,对不起。”
曲执不明就里,“干嘛说对不起?”
“曲执,我说了你别生气,”周密小心翼翼地偷瞥一眼曲执神色,见他并无异样才道:“我怀疑,之前绑架勒索的事,根本就是我爸一手策划的。”
曲执默默舒一口气,心说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伸手摸摸周密头发以示安慰,“我猜到了,没关系的,都过去了,钱也给了人也放了,没事了。”
“可是,可是你爸,——不是,哎算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的手……”
曲执看着周密认真又担心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傻瓜,瞧给你吓的。你放心吧,我后来偷偷去看了他一次,全须全尾的,可能是接上了,更可能的,是那根所谓的断指根本就是假的,所以后来我也就打消了报警的打算。”
周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可愧疚和难过又开始从心底泛滥,“曲执,我真没想到我爸能做出这种事,也不知道现在这种状态还需要持续多久……”
确实,这才是真正横在两人之间的沟壑,想到这里,曲执不禁正色,“周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其实我也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之前有些地方确实做错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父母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人,就算你愿意为了我离开他们,我也不忍心你这么做,所以无论如何,只要我们想真正在一起,就不能少了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这些道理周密何尝不懂,只是家里的态度,实在让自己无能为力。
“其实这次你回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曲执没注意到周密神色有异,只是想把这阵子想到的一些事情好好说说,“不如我们就趁这次机会,说不定能争取些改变?”
周密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曲执,你说的这些不是没有道理,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尤其我爸,根本不可能单纯地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别说我认定了你,就算是找个女的,如果不能借由换取些利益的话,他也是不会点头的。”
“可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偷偷摸摸下去呀。”
曲执的语气冲了些,话出口自己也有点后悔,偏那已经连续运转十几个小时没怎么休息的大脑,好像无法在短时间内构思出什么调整气氛的话来。
洗手间的门被陌生人推开,周密害怕曲执有所顾忌,悻悻地把人放开了,站到一旁道:“小杨还在门外,我先回去了,你等一会儿再出去吧。”
见曲执没有出言挽留,周密这才真的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只在拉开门前一秒,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明天中午,你还来买咖啡吗?”
从这天开始,两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抽空见上一面,有时在健身房更衣室,有时在隔壁商场的试衣间,有时在黑灯瞎火的影厅,反正只要别被小杨看见就行。
不仅如此,为了方便联络,周密还给曲执注册了个小号叫“11日”,性别女,用了个阿姨们都钟爱的粉色月季做头像。曲执对这个人设嗤之以鼻,但无能为力。周密对外声称此微信号归属于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再加上平时聊天内容主要是沟通见面的时间地点,很容易就能伪装成日常工作中会发生的对话,小杨完全没起疑心。
这天下午,周显礼来周密办公室谈些事情,不知不觉一直聊到了下班,正打算收拾东西一起回家的时候,沈明珏推门而入。
“周密,——啊,周叔叔您也在,”沈明珏一副不小心闯入的样子,却丝毫不见他有任何回避的打算,“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周显礼见这年轻人没像其他员工一样称自己为周总,反而叫了个比较亲近的称呼,再加上看起来略微有些眼熟,便问道:“你是?”
“——他是公司新请的安全工程师。”
“——我是周密的高中同学,叔叔。”
沈明珏和周密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各有些不方便说出口的东西。
“哦我想起来了,”周显礼脸上挂了笑,只是没人能读懂其中几分真假,“小沈是吧,以前来过家里,我说当初签人事任命的时候,就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呢。”
沈明珏见周显礼似乎并不排斥这份其实可远可近的关系,便顺势拿出一副晚辈的乖巧样子,“是啊叔叔,我以前老上您家蹭饭,都因为伯母做饭太好吃了。”
“呵呵,你伯母现在都不怎么下厨了,不过家里阿姨的手艺也不错,”周显礼想起这个小沈家里好像也是做生意的,“要不今天跟我们回去吃顿便饭?”
“爸。”周密不想放任沈明珏登堂入室。
“啊?叔叔,”沈明珏一副略显诧异的样子,“周密没跟您说吗,我们今天晚上安排了同学聚会。我这不刚从国外回来嘛,周密说叫上老同学一起给我接风来着。”
周密瞪了沈明珏一眼,暗骂这混不吝的怎么瞎话张嘴就来。沈明珏见他被自己架得骑虎难下,心中沾沾自喜,脸上却还偏要将装傻充愣坚持到底。
周显礼在这二人微妙的气氛中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着周密最近表现不错还算听话,适当也应该放松一下对他的社交限制,大发慈悲道:“行啊,去吧周密,反正都是同学,聚一聚也没什么,别玩太晚,早点回家就行。”
这下周密更傻眼了,心说您怎么该管的时候不管?
“谢谢叔叔,”沈明珏愈发嘴甜讨好,“我保证吃完饭就放他回家。”
周显礼走后,沈明珏含笑望着周密,等待他的反应。
周密冷了脸,“各回各家吧,我没打算和你吃饭。”
“啊?”沈明珏把周密挂在门后的外套搭到自己手上,“那那帮同学怎么办?人早都到楼下餐厅了,我可是以你的名义约的他们哦。”
周密皱起眉头死死盯了沈明珏一眼,发现他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不会是因为之前的事,所以才不敢跟我一起见老同学吧?”沈明珏脸上的笑愈发玩味,“你放心,他们的消息可没那么灵通,他们连我们在一起都不知道的。”
周密走到沈明珏面前,伸手去拽自己的衣服,“你想多了,之前的事早就翻篇儿了,我现在只是单纯不想跟你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切,嘴还挺硬,”沈明珏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无赖道:“你要是真放下了就跟我去吃饭,同学聚会而已,死活不去才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周密刚想再说什么,手机响了,里面传来高中班长已经喝大的声音。
“喂,周密,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给沈美人攒的局,怎么俩主角还怯场呢!”
“哎呀他哪是怯场,他是摆谱呢,是不是啊周大公子,哈哈哈……”
“你丫赶快给我下来,都副总了还亲自加班呢?说出去让人笑话!”
“就是,我们为了你大老远跑这来,你可不能放鸽子啊,赶快下来自罚十杯!”
听筒里男男女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叫着闹着,仿佛传出阵阵酒气,差点给周密熏个跟头,却也让他再无法推辞,只得咬牙从了沈明珏的算计。
整顿饭吃得没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抚今追昔,班里班外谁跟谁以前总在一块玩儿最后却闹掰了,谁跟谁当时不对付后来冰释前嫌了,然后蒙在鼓里的众人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吹捧和羡慕周密和沈明珏两人关系一直这么要好。
周密冷漠敷衍,不想在这种场合做无谓的解释,沈明珏倒是乐得把奉承当成真话听,心里高兴就喝了不少酒,也替周密挡了不少,然后便顺理成章地让他送自己回家,旁边同学也没头没脑地跟着起哄,直至把二人都塞进车里才作罢。
“密哥,咱们去哪?”小杨坐在前排问。
周密看向沈明珏,只见他双颊绯红,定了定神才道:“他怎么能叫你密哥?”
小杨有些尴尬,好在周密似乎不想接这个茬,只冷道:“地址。”
沈明珏见周密面色不善,才没敢继续放肆,乖乖报出一个高档小区的名字。
“密哥,”沈明珏喃喃,声音有些低落,“你说过,只有我才可以这么叫你的。”
周密不知道自己要重复多少回才能让他明白,“那么多年前的事,早不作数了。”
沈明珏望向窗外,街边路灯扫过他的脸,那双眼中莫名多了道泪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我高三那年和吴浩龙睡了是我不对,可我不就错了那么一次吗?还不是因为我以为你和别人有一腿,才生气想报复你,至于这么惩罚我吗?”
“我行得端坐得正,”周密抬手捏了捏发紧的眉心,“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我疑心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明珏扭过头来,重新看向周密的眼里满是委屈,在醉态加持下显得楚楚可怜,“你就不能包容我忍让我一下吗?”
“我包容了,所以我只是去揍了那个趁虚而入的王八蛋。我没有责怪你,是你自己一声不吭跑到了美国,违背了我们要考上同一所大学的约定。”
“那我还不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还是老样子,从来都只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到了自己那就是各种借口。周密不禁嘲笑自己太过天真,还以为总有一天能和他把话说开,把以前的事好好了结。
周密沉默不看自己的样子,是沈明珏最怕见到的画面,怕他不再和自己说话,怕他不再用那本该炽热的目光追随自己的身影。伸出手抚上周密侧脸,沈明珏想让他看着自己,想什么都不管就这么凑到他唇边去重温那从前再自然不过的缠绵。
周密一把将人推开,车内狭小的空间给沈明珏撞得吃痛,可他却不合时宜地愈挫愈勇,反而一翻身跨坐到了周密腿上,双臂也顺势环上脖颈。
“下去。”
周密努力克制着自己一晚上积攒的怒火,想给彼此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沈明珏双眼通红,“密哥,我还爱着你,可是你变了,是吗?”
“你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
“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沈明珏人没动,只有眼泪滑落,“就因为那个你总是都偷偷去见的人吗?”
沈明珏话一出口,周密本来就只有一两分的醉意这下彻底醒了。他爸安排的眼线现在就在前面开车,刚才和沈明珏说的话再直白露骨都无所谓,因为自己心里早就没有他的位置了,可偷偷和曲执见面的事哪里能让别人听去。
“停车!”
周密终于忍无可忍。
小杨打上转向灯向右变道,车还没停稳,那个喝醉说胡话的人就被扔了出去。
第81章 门不当户不对
北京军区陆军纪委针对陈朔父亲及其下属的调查持续了数月有余。关于相关事实及其性质的认定,调查组认为实际情况并不像举报人所述的那般恶劣,但鉴于提供便利和打架斗殴的情形确实存在,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不良影响,最终还是决定根据《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律条令》的相关规定,给予涉事军人相应处分。
当初,万梓迎刚意识到陈朔出事的时候,由于自己心里没底,就把整件事跟家里和盘托出了,觉得她爸认识人多,说不定能托托关系帮帮忙。
万振庭厘清来龙去脉之后反复权衡,想着自己几乎没有带军方背景的资源,此时如果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托人,说不定反而会让事情复杂化,便没有轻举妄动。反倒是万太太,在终于知道那个经常送女儿回家的小子是何许人后,对陈朔的抵触情绪骤减,这不,一听说调查程序结束了,便催着老公同去陈家拜访一下。
万振庭出于商人的本能,没有拒绝这个拓展人脉的机会,只是没让女儿跟着一起,他不想在现阶段就把场面搞得跟男女方两家见面似的。
万梓迎一开始没把这事想得太复杂,在家等着爸妈回来的时候,还在思考事情过去之后自己要怎么跟陈朔说答应他的事。结果夫妇俩一进门,万梓迎见二人脸色有异,便觉得情况不妙,小心翼翼道:“爸,妈,怎么样?”
“不是,老万你说,”万太太没听见女儿说话,只顾着气呼呼地把价格不菲的手袋丢给家里阿姨,“他们家出事,说到底,跟我们迎迎没有半点干系的呀。我们好心好意过去关心一下,你瞧他们那个态度哦,就跟我们欠他们几百万一样的。”
“好了好了,”万振庭坐下来松了松领带,“事情最初毕竟是因迎迎而起,而且陈家损失确实不小,态度冷淡些也可以理解,你总不能要求他们反过来上赶着咱。”
万梓迎听了个云里雾里,“什么情况,陈朔给你们脸色看了?”
万太太双臂在胸前一抱,顺带飞快地翻了个白眼,“没看见那小子,是他爸妈,那两位简直就不把人放在眼里。你爸给他们递名片,他们连接都不接,还说什么军人家庭没有交换名片这种商务习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哦!你爸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混到现在的位子,不就是为了不再受这种气的嘛?真让人火大,当兵的了不起哦,都什么时代了,难道还要搞什么士农工商的阶级斗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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