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搬家
“他想搬过来?”正在客厅看球的陈朔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了。
曲执点头,“他说他那间屋子本来是和同学一块儿合租的,但是那个人后来拒了港大的offer,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他觉得一个人没必要住那么大屋子,看咱这还空着一间,就想搬过来,还能省下一部分房租。”
陈朔觉得这事儿乍一看是在意料之外,但细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想法,就听见门铃又响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陈朔打开门,把周密让进客厅,“坐吧,曲执刚和我说你想过来的事儿了。”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周密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曲执旁边,“我是想,你们这个房子不小,那间屋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我搬进来,分担一部分房租,你们俩都能少摊点,我退掉那一整间,也能省不少。”
陈朔看了曲执一眼,“这个房子情况比较特殊,是我爸朋友白借给我住的,如果你最终决定搬进来,倒也不用给租金。就我自己来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无所谓,还是看曲执的意见吧。”
周密一听,直言“太好了”,转而向曲执道:“曲执,你就同意吧?这样我就能把租金省了,而且咱仨住一块儿,平时有点儿什么事还能互相帮衬着,你说是不是?”
曲执面露难色,一方面,如果自己答应周密住进来,陈朔不可能不要他房租的同时还收着自己的钱,肯定会把之前的租金退给自己;可是另一方面,看周密这个满怀期待的样子,自己如果不答应,好像又挡了人家省钱的道儿。
周密不知道曲执心里这番复杂的活动,以为他是单纯不想和才认识没多久的人合租,便以退为进外加装腔作势地哭起穷来,“算了,你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吧,那套房子虽然租金不菲,但也是我自己定下的,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曲执看着周密这样,虽然知道他是装的,但内心也已经开始动摇。
周密一计不成,又施一计,愈发期期艾艾地说道:“哎,早知道你这么无情,我当初就应该放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昏迷,反正做好事又没好报。”
在那次的事情上,曲执本来就觉得自己欠周密一个很大的人情,现在这个点被他拿出来自怨自艾,自己实在招架不住。
“好吧好吧,”曲执叹了口气,“你想来就来吧,不过说好了,这次就当是还你送我去医院的人情了,一会儿我把那天的药费也转给你,不许不收,以后可就不能再拿这事儿要挟我了。”
周密立马笑逐颜开,“哎呀,这哪是要挟,分明就是在求你嘛。你说你也是,什么事儿都算得那么清楚,换个人早累死了。”
曲执努力压抑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陈朔见曲执松了口,顺势安排道:“曲执,你也不用转了,我直接打给他,钱从你上次给我的房租里扣。他都白吃白住了,我没道理再要你的钱,你上次给我的我一直没动,扣完药费,我也把剩下的打给你。”
曲执只好接受,他就是有点想不通,怎么周密搬个家,自己倒好像落了不少好处,这个室友关系太复杂了,比他在案例里见过的所有法律关系都复杂。
不过,抛开别的不说,在这件事情本身的处理上,周密的做法还是挺让曲执另眼相看的。曲执自问,如果自己站在周密的位置上,是否能达成现在的结果?曲执不敢肯定,但不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曲执可能会选择自己默默承担下所有费用,哪怕力有不逮,也有可能四处发帖,重新找一个合租室友。即使自己动了作为外来者,加入一个内部彼此早已十分熟悉的圈子的念头,也有可能因为预料到对方的反对而不去尝试,即使采取行动尝试了,也有可能在碰到一些阻力之后选择放弃。归根结底,是因为在自己的观念里,认为一切都有定数,不是能通过人力而随意改变的。
周密似乎与自己截然相反。如果说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提前预想各种阻碍上,周密则把精力全部倾注于解决执行中遇见的所有困难。他似乎不会在事前进行过多的考虑,一旦定下目标就立即执行,然后对过程中的坎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总能有办法一步步靠近终点。
曲执佩服,甚至羡慕。
只可惜,曲执不知道的是,周密这么做,并不是出于自己以为的什么财务吃紧。周密只是单纯地想接近他,想了解他从前经历的一切,想知晓他今后接触的所有。
周密转天上午就开始搬东西了,曲执本想帮忙,不过刚好钱教授回复了自己昨天发的邮件,便让周密自己先弄。
“你忙你的吧,”陈朔这时正好闲着没事儿,“我给搭把手就行了,就是从这门到对门的事儿。”
“是啊,”周密抱着一摞衣服从曲执门口经过,“反正就是些日常用的东西,都不沉,用不着你沾手。”
“那好吧,”曲执点开钱璟的邮件,“你那屋原来没想过住人,所以没有床垫,你有吗,没有一会儿得出去买一趟。”
“我有,”周密心想自己啥没有,“那边的床垫是我自己的。”
“那你等我放下手里东西,”陈朔拿着周密的书本讲义边走边说,“我和你一块儿,你一个人不好弄,曲执你甭操心了,专心回邮件吧。”
果不其然,等下次再有人路过曲执房门口的时候,就是搬着床垫的二人。周密瞥见曲执专注的样子,不禁好奇,调侃道:“谁给你发的邮件啊,这么迫不及待,不会又是哪个女同学吧?”
曲执懒得理他,陈朔代为解释道:“是个老师,大牛那种。”
放好床垫,陈朔继续去对面拿东西,周密则把小差开到了曲执屋里,他凑上前,“真是老师?我能看么?”
曲执拿他没辙,“看呗,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周密把手搭在曲执的椅背上,脸凑到屏幕前,“欢迎参加……好好准备,争取通过选拔……这谁呀,你要参加什么?”
“模拟法庭,他是指导老师之一。”
“钱璟?”周密把页面滑到最尾,看见了发件人带着title的落款,“是那个搞证券法的钱璟么?”
“你怎么知道?”曲执奇道。
“哦,我爸公司在搞赴港上市,他是港交所专家委员会的,说话很有分量。”
曲执不敢相信,主要是不相信自己竟眼拙到没发现这家伙还有个家大业大的背景,“你家公司都要上市了,你还在乎租房这点小钱?”
周密闻言心里吓得一哆嗦,感觉聪明的曲执马上就要顺藤摸瓜,把他搬来的真正目的扒出来了,连忙打马虎眼道:“咳,没有,来上市的也不都是巨头,小企业也要融资嘛,就在那个什么创业板,小打小闹,都是小打小闹。”
“真的?”曲执的眼睛里闪着探究的光,“没骗我?”
还不等周密回答,陈朔的吼声从对门传来:“周密,这些公司文件也是你的吗?”
周密吓得一激灵,心想别这边刚把万家地产说成个创业公司,那边就被人发现来头不小了,连忙赶赴潜在的翻车现场,边跑边喊:“你甭管了,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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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加班狗……
第10章 夜灯与水
没用多久,周密就单方面宣布搬家完毕了。
有很多新买的东西都没拆包,周密说对面有用的就行,还有很多东西虽然没了包装但看着也很新,周密说它们都是房东留下的。
陈朔看着这没怎么见空的房子,感觉有点怪。除去那张被搬走的床垫,这屋里剩下这么多东西,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主人不再住了的打算。
眼看大功告成,周密提议大家一起出去吃顿开火饭。
“又不是新房温居,再说开火饭哪有出去吃的,在家凑合两口得了,”曲执还在写邮件,头也没抬,“对了陈朔,下午去不去学校自习,一块儿准备模拟法庭的选拔。”
“我就不去了,有朋友约了我下午打球,”陈朔说话间已经换好了衣服,拿上球具就要出门,“吃饭也不大来得及了,晚上见吧。”
周密瞅着陈朔的行头,问曲执道:“他这是打什么球去了?”
曲执抬头看了眼陈朔的背影,“高尔夫呗。”
周密十分震惊,心想以前没看出来啊,“他这什么来路?这才来了几天,就在香港认识能打高尔夫的人了?”
曲执摇摇头,“你想他这房子都能给你白住,来头能小?”
“也是,”周密转了转眼珠,看陈朔已经走了,“你就别卖关子了,他到底啥背景,家里也是做生意的?”
“没有,他爸是军队的,听说是个将官,”话一出口,曲执觉得自己说的是不是有点多了,于是合上电脑,打量起周密,“你打听这个干嘛?”
“咳,没什么,”周密倒还算坦荡,笑道:“就是觉得,以前没发现,你这身边的朋友还都挺卧虎藏龙的。”
“那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曲执一看周密应该不是有意刺探,也就放下了心理防线,“我周围也就这一条卧龙,还是因为他自己低调,我跟那些倚仗钱权眼高于顶的人,往往相看两厌。”
“你这话,听起来有故事呀。”周密心想,以前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有仇富心理啊,那自己可得藏好了。
曲执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摇头浅笑,“算不上什么故事,就是陈朔大学时,有意介绍过几个家里都是世交的同辈人给我认识,都是可能会对职业发展有帮助的人。我能理解他的好意,但我实在是融不进他们的圈子,后来也就不想勉强了,反正我靠自己也可以。”
听着曲执的话,周密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了陈朔的角色,他觉得自己圈子里的朋友,像万梓迎,还有其他的人,都没有曲执说的那么趾高气昂脱离群众,也是脚踏实地真有实力的。曲执无意识地拒绝资源占优者提供的助力,坚持自己就可以,这种要强,会不会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自卑与无力呢?
曲执把手拿到若有所思的周密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周密回过神来,“呃,没什么,你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
“还是我来吧,”曲执说着起身,“你那一屋子东西刚搬来,快收拾去吧。”
周密心想不管怎样,曲执还是很体贴自己的,顿时喜笑颜开,“行,那我抓紧收拾完,下午咱俩一块儿去学校自习。”
曲执一愣,心想要是跟你一块儿,我还出去干吗,在家学不就得了。
周密敏锐地捕捉到曲执脸上的表情,“怎么,你不想和我一起么?”
曲执目光游移,撇了撇嘴,约等于默认,“你——有点儿吵。”
周密最终没有跟去学校,而曲执一直自习到了图书馆轰人才离开,回家时已是深夜。即使爱熬夜如香港人,也基本上都休息了,头顶原本的万家灯火,现在只剩下了点点星光。
不过,打开大门,家里却还亮着一盏悬在客厅到曲执卧室之间的廊灯。曲执以为是谁忘关了,没有多想,正想蹑手蹑脚地回屋,周密却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你还没睡呢?”曲执压低声音问道。
“你回来了,”周密揉了揉眼睛,向着餐桌的方向走去,“晚上吃咸了,渴醒了。”
“早点睡吧,”曲执的脸庞在灯光的边缘若隐若现,声音却无孔不入,“很晚了。”
周密把水杯举到嘴边,看见曲执的半边侧脸散发着绒绒的光,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被他的声音充盈。
周密克制地清了清嗓子,“嗯,你也是,以后别学到这么晚了。”
从这天起,曲执每天不是在按着几乎全部排满的课表去上课和完成作业,就是在图书馆里备战模拟法庭的队员选拔,日日学到深夜。到了最后,图书馆值夜班的管理员都认识了他,知道这里每天都会有一个男生,和自己一起下班。
周密过得同样算不上轻松,由于对赌协议约定的最终上市日期就在那,白纸黑字没有任何弹性可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打出任何可能出现的问题会导致的拖延的时间量,周密努力在每一个环节上挤出哪怕一天两天的提前,不断推进工作步骤。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十分顺利,会计师的审计,律师的尽职调查,还有保荐人的分析文件,都已经准备妥当,上市重组的工作也已经铺开。周密觉得,是时候回北京,向公司汇报一下当前的情况了。
距离模拟法庭的队员选拔只剩一天时,曲执接到了刘洁同事的电话,说刘护士长不小心染上了流感,现在住院了。
曲执一听,立马就想飞回北京去看他妈。感冒这事儿可大可小,既然都住院了,会不会已经发展成肺炎了?为什么她会在在这整个流感季就快过去的时候中招?是不是其实早就病了,但妈妈不想告诉自己,直到现在一看情况没见好转,其他同事这才做主通知的家属?
曲执被自己一连串的设想吓着了,连忙给他妈回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喂?”
曲执听见刘洁还算比较有气力的声音,这才放心了一点,“妈,您住院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刘洁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显然并不知道同事已经通知了儿子的事情,“这帮小年轻的,怎么给你打电话了,一惊一乍的。”
“不是,”曲执急到,“您还想一直瞒着我是怎么着?到底怎么回事儿?”
刘洁听出来儿子是真着急了,这才正色道:“咳,没多大事儿,可能是最近病人少了,我意识上放松警惕了,有时防护做得不太到位。其实根本就不用住院,我回家休息几天就行,他们非把我按这,说看住我才放心。”
“大夫说得住就得住,”曲执叮嘱道:“您老实待着,我这就买机票回去。”
刘洁自然是不让的,两人在电话里隔着千里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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