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听话地去歇息,尾随着她站在伙房门口瞧着她。她手里忙活着,抬眸望见了我,笑笑继续手里的擦洗,也不赶我离开,温声着道:“稍微等一等,一会儿我给你打水沐浴,可好?”
我应了她。只要是她安排的,都可以。我好似,并没有许多不习惯。
这样的生活,似乎很契合心底的追寻。
卧房的隔间里铺设着平坦的青石,里侧还有一处很简陋的木板床,阿欢提好了水在浴桶里,再从角落一处衣柜取了一套里衣搁在小几上,对我道好了,可以沐浴了,若有需要便唤她。说罢她走出了隔间,留我一人在屋内。
略有不适应,虽往日在宫内也不让侍女近身伺候的,屏风外却站着许多侍女供我随时传唤。此间独我一人,我知道自己并非念着宫里的奢华,只是,想阿欢若能在屏风外等我些许时间,我或会欢喜安心许多。
果是想太多了么!呼出一口气来,我解衣进了浴桶擦洗起来。
阿欢很贴心,澡豆和浴巾都摆放在好取用的位置,水温也合适,我的不安又减退几分。沐浴好,穿上她替我准备的衣服,衣服样式虽简单,看着很干净,也很合身。
饭菜合口味,衣服合身,人称心意。
我这回决没来错,冲动之中悖逆娘亲之举的不顾后果,已不那么害怕面对了。
出来后便见阿欢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朝着隔间的方向,眸光却没有着落,似是心事重重。我不喜她这般模样,仍是雀跃些与她道:“阿欢,我洗好了,你也沐浴吧!”
回神后的她对我笑笑,走近我让我先去卧房歇息。我听了她的话,到卧房里,昏黄的烛光映照着简单的屋舍,卧房收拾的很干净,布置得很简单。隔间渐渐传来水声,我知阿欢已在沐浴了。
忽而想起来,曾在梦里与她一起躺在云朵上,她开怀地、宠溺地给我讲故事的场景。一时,脸颊烧烫起来。
我怎这般想呢?可,又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对。
等了两刻钟,竖着耳朵听到隔间门的开关声,我起身欲出门寻她,总是片刻不愿她离开视线。开门时,她在门外,见我愣了一愣,道:“晚上你就歇在这里可好?”
她是主人家,如何安排都好。只是,她很客气,每回要如何时,都问我怎样怎样,可好?
“好啊!阿欢,那你住哪里呢?”
“我就住隔间这里,你若有不方便之处,唤我就好。”阿欢笑了一笑,眉眼弯了起来,煞是好看。
“阿欢,我一个人住……害怕,你晚上能与我一道歇息吗?”害怕其实只有一丢丢,缘于未曾记得往日的陌生。只觉隔间那木板床,看似不像住着舒服之处。卧房,应是阿欢原先所住的地方。
“……”她沉默不语,许是不愿意罢,罢了,还是不为难她。鸠占鹊巢并不好,我顿时失落起来。
“你若不愿……”
“好!你且先进屋去,夜里凉,我收拾好屋子,就来。”她的话与我的话同时响起,清冽温恬的嗓音安抚效果极佳,顿时消除了我的顾虑,心中窃喜起来。
并排躺在不很宽的榻上,我在里侧,阿欢在外侧。她很安静,话不多。油灯吹灭后,屋子里有些暗黑,我瞧不清外物,却能听闻她浅浅的呼吸在身边。
“阿欢……”我想和她说说话。
“嗯?”阿欢鼻音问着。
“以前,我们是,是恋人对么?”我知晓这样问有些唐突,心怦然跳动着,紧张极了,等着她的答复。数息间,我感受她呼吸的变化,粗重几息后渐渐平复,黑夜里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以前不重要的,你总该回你该去的地方。”
我不喜听她这样的话,她定是口不对心。
“阿欢,有点冷,你……靠我近些,可以么?”我拽了拽她的里衣袖子,干脆示弱撒娇些,岔开那样的话题。既然她不承认,无妨,会有许多日子,我总要探明她的内心,挽回我遗失的一切美好。
她抓着我的手摸了摸,她的手很温暖,熨帖极了。只略微动了下小心思,我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也不对,她只是胳膊越过了我的胸前,摸索着替我掖紧了被子,那瞬,我以为自己落入了她的怀抱里。
而后她只是靠近了我,叮嘱着我莫要乱动,当心着凉。
略微向外侧偏了偏头,庆幸黑暗中她瞧不见我如此傻气的行止。渐而,淡淡的清香扑入鼻息之间,心头不知因何漫过淡淡的失意。梦里的她其实与我并不生分的,身边的人却与我总似有着一道微不可查的隔膜。
连日追赶着到了这小村庄,与想见的人躺在一处,心头仍有几分遗憾,却不再不安了,疲累袭来,我渐渐阖目而眠。
我不必再在梦里苦苦追寻了,我只需,在这里,追寻遗失掉的美好的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不写H的话大概5章内完结,归于山间,这次,换阿元把遗失的应大憨的爱找回来。
101、她便是归宿
晨间醒来,屋外的光亮从窗子映射进来,适应后方觉枕着的地方软和极了。虽是冬月的早晨,被衾里却也暖和。
身边的阿欢阖目仍睡得安恬,不知几时自己窝在她的怀里,枕着她的胳膊,揽着她的腰。轻轻抬头,望见的是,她好看的面容。鼻翼轻轻翕动,仍在好眠之中。
这样醒后看着她,使我格外欢喜。
眸光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往昔睡梦中那神秘之人已与她重合,我应是她的阿元不假。
阿欢许是梦见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想也没想抬了手替她轻抚着额间,见她又缓缓睡去,才重新揽着她的身。
欢喜,变得盛然起来。
许到了辰时初,阿欢睁眼瞧着我,定定瞧着,我感觉她好像想说话却又没说,抬起了搂着我的手轻轻拍拍我的背,问我道:“醒了?还困不困?”
我摇摇头,对她道:“不困了。”
闻言阿欢闭上了眼,长长叹了口气,收紧了搂着我的手,婆娑间我埋首到她的颈窝中,只觉的阿欢喉间滚动几许。我总觉她情绪并不安稳,回手也搂住她。很想问她,如何这样不欢喜呢?可是我让她为难了?
我与她都不说话,拥着她感受这莫名的温暖,许过了两刻左右,头顶传来清冽的温声:“饿不饿?我先起身做早膳,你再躺会儿,可好?”
昨日到现今,总有地方很不对。
若说昨日因车马劳顿我累了些,此刻已然不累了,有精力去思考,却也知晓了不对的地方出在何处。我仍是学着星儿那些“小伎俩”,晃晃她的胳膊,撒娇道:“阿欢,你唤唤我嘛,好不好?”
是,不对之处便是如此,昨日至今,她与我说话,皆不曾有过主语——不曾唤过我名字。
“公主。”阿欢唤道。
“嗯?”我自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还是撒娇道:“阿欢,这里是山野乡村,我不是公主。以前你怎么唤我还怎么唤,好不好啊?”
“这……”阿欢似乎迟疑些,低眸时我与她四目而视,我很坚持瞅着她,心中有着期待,期待梦里的那粲然欢笑着的人,恢复如常。只见她棱唇薄启:“阿元……”
一声呼唤,仿佛用尽了她的情意,星眸忽明忽暗,阿欢情绪又斑杂起来,我未能辨清。
一声呼唤,幽幽入耳后我只觉浑身微烫起来,心似乎忘记跳动,一时愣神。
她轻轻叹了口气,抚了抚我的发,轻声道:“阿元,你且再歇歇,一会儿早膳做好我来唤你起身。可好?”
我按住了在耳侧轻抚的手,望入她的眸,认真点头:“嗯!我听阿欢的。”
阿欢她拍抚几下我的背,而后出了被窝,替我掖好了被角方取衣穿了起来。这样的景况,我只觉一股暖流从心间滑过,顿时心头开起了花,这样格外好。因着阿欢她,格外好!
一夜歇息后我已并不多疲累,时辰不早,我却也不起身,等着她来唤。
屋外渐渐有些声音,鸡鸣声还有些细碎的声音,应是阿欢在厨间忙碌。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尽管未曾忆起,却想留在阿欢身边。被褥间淡淡的甘香,充斥在鼻息之间,我似有沉醉。这里虽小,我心中却格外踏实起来。
好似,归宿便是此地。
只半个时辰左右阿欢便进屋了,瞧我醒着她也展颜笑道:“既是醒着,起身用膳吧!”她替我备下的荷色的裙裳和氅衣,很合身妥帖。
洗漱也有她替我侍弄,我暗自都记下来,往后也可以自己动手,不多给阿欢添麻烦,也可以……侍弄她。
早膳有五色米粥,两道蔬菜,还有卷饼。看着极简单的膳食,却很合胃口。阿欢的手艺很好,比宫中那些华丽的膳食更可口些,我多吃了一点。她一直陪我,看我吃,用膳时话不多,布菜倒是殷勤。
膳后我欲与她一道收拾碗筷,阿欢却道不急,她似想了想,方道:“阿元,你此时还未记得以前的事,若要留些日子,我却要与你说一说村中的人和事,你愿意听吗?”
我自然点头称愿意的,我并不只想留些时日,我想,留在阿欢身边。
而后我便从阿欢的口中知晓,我幼年居于此地,即江家村。收养我的是我的“爹爹”名讳江训庭,十二年前他在战场上失踪,但传回县衙的却是身故的消息,一年多前爹爹返回了村中,后因阿欢做了点商事,爹爹便在县城里署理生意上的账目。村中还有几位亲友,简单说了些与我的往日。
这些我不知道的往事,阿欢讲得简单,挑拣着说了些。话毕,阿欢问我是否愿见一见江叔,也就是我的养父爹爹。
养育之恩大于天,我自然是愿见的。只是,未曾记起他,不知见面如何向他说些我的感激感恩之情。
阿欢拍拍我的手安抚着道:“没关系阿元,江叔他很思念你,若知你来此定格外欢喜。你记不得也无妨,你爹爹定是瞧你如今一切安好,才放心的!”
我应着阿欢,她这般说着很有道理。
收拾完碗筷阿欢让我去卧房的架子上寻点书看,她去着人到县城接爹爹回来。我不愿离开阿欢太久,她不在身边时我便会觉不安。阿欢只是出门了一会儿,我在院里翘首期盼她快些回来。
我知晓自己已廿七年岁,不是星儿那般的小毛丫头,该成熟稳重些。可内心的情感却不受我控制般,沸腾着,时时向往着阿欢,只有在她身边时,那些不安的情感方能落地。
阿欢很快就回来了,见我在院子里望着门口,弯眉笑了笑,领着我去卧房坐下,取了茶具和茶叶来。冲茶我会,便雀跃着领了这差事,也想要在她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本事”。
沸水洗盏,头茶淋盏,再注入热水,闷泡数息,滤茶分盏。
这类的事我做得很熟练,分好茶递了一杯给阿欢,她唇角牵起,接过一杯嗅了嗅,面色柔和起来,瞧她的神情应是很满意我这项本事。
“阿欢,你尝尝这茶怎么样?”我急于得她认可。
“阿元冲的茶,向来极好!”说罢阿欢抿了一口,眼微微眯起,像一只慵懒的猫,样子很是享受。
这茶很好,茶叶还是栎山的明前云雾不会错。不知阿欢如何会有这茶,因着这茶向来是宫中贡品,我也并不探究,阿欢她与娘亲亦是往日旧识,献了千万两银,得些贡物赏赐也不奇怪。
日间和阿欢待在一处,并未索然,她取了话本给我看,是些往日我没瞧过的段子,很吸引人,我看得投入,午膳时才被她唤醒回神。
午后不久院门响起了,阿欢开门前告知我,许是爹爹到了。我紧张起来,抓着她的衣袖亦步亦趋跟随着她,阿欢应着门外的呼唤,一边对我道无碍的。我被她温和的语气安抚下来,随着她走到院中。
阿欢打开院门唤了声江叔,那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应是我的养父爹爹。匆忙应答一声后目光便停驻在我身上,他略暗红的面容瞬时激动起来,口中唤着:“元儿,元儿。”往我这疾步过来,抓着我的胳膊,爹爹他激动不已,浑浊的泪淌了下来,连声唤着元儿。我被他这样的情绪带动,眼泪亦滚落了下来,胸中酸涩不已。
“元儿,快,快让爹爹给你看看!怎地就记不得往事了呢?”哽咽后,爹爹拉着我坐在桌凳上,搭上了我的左腕与我把脉着。
我静静望着面前这位华发已生的,我的爹爹,直觉告诉我,幼时他定然是我最安心的倚仗,父亲苍老,心中略有岁月悄然而逝的悲怆。心中暗叹后,又抬头去瞅瞅立在一旁的阿欢,她注意到我的眸光对我点点头,安抚意味很明晰。我亦安下心来,静待爹爹的诊脉结果。
爹爹诊完脉叹息着摇摇头,又问了些如何就记不得了?问诊的话我答不上,大多是阿欢答的。爹爹闻言后叹息道此为刺激性失忆,若有机缘倒也能忆起。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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