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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近代现代)——除徒/途刍

时间:2021-09-03 19:00:44  作者:除徒/途刍
  他也不转头,就总低着头跟着身边的女同学,一路跟到另一处。
  这天他们忙到日落西山都没歇过叫,连班上的铁娘子都开始喊累,卓哲早就觉得浑身散了架。
  他出过好几层汗,脖子手背又被晒脱了皮,衣服黏在身上,难受极了。等了半天水房也总是有人,卓哲只得拿了盆,去合作社擦擦冲冲,弄了好久总算清爽了些,他又拿着盆子出来,嘴里哼着小调,一路颠着脚往田边去了。
  他又在远处看到了黑马,掉头要跑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声哼笑,他的路被人截住了,面前一堵高大的黑影。卓哲吓得扔了盆,咣当当转了两圈,小脸由白转红,弯下身去捡起盆,说:“我就是想去打点泉水,好洗澡。”
  “嗯。”那人说。
  他硬着头皮往回走,那人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后边。等他们走到井池边,卓哲真的去舀了一盆水,索性顺手洗起脏衣服来。
  刘义成坐到石台边,拿了个火折子吹亮,又从腰间拿出烟斗,噗噗吸着气点燃了烟。
  卓哲心里嫌弃他像个糟老头子,又想到这人除了当初帮过自己,没有哪里好的,是个冷酷无情穷凶恶极草菅人命天理难容的大恶人。
  等他真的把衣服洗好了,又涮了一过儿,捞起湿衣服拧了半天,还是往下滴答水,再沉甸甸地放回到盆里。
  刘义成拿嘴叼着烟斗,伸手抄过他的衣服,又都给重新拧了一遍,只一下就拧得滴水不漏,再扔回到他盆里。
  卓哲往盆里瞅,说:“你洗没洗过手,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说着说着像是真的委屈起来,眼眶有些发酸。
  刘义成没理他,又坐回去抽烟袋。
  等卓哲抱着盆往回走,他也跟着起身,继续这样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快走到村口有人烟的地方,卓哲听到离自己很近的马的嘶鸣,紧接着他被狠狠地往前推了一下,踉跄了好几步,回过头来,见是黑马拿头拱了他一下。
  刘义成在后边笑话他,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抽了,缓缓向他走过来,又握着拳,向他伸出手,像是要给他什么东西。
  “干嘛?”这么问着,卓哲倒腾了一下,左手抱着盆,伸出右手,摊平手掌。
  刘义成将手移到他的手掌上方,松了手,一块石子一样的东西沉甸甸地落在他的手心里。
  “什么?”他又问。
  那人没说话,卓哲觉得莫名其妙,转身继续走,那人不再跟了,那马也不再跟了,再回首看,他又骑上了马,远远地走了。
  他摊开手掌,石子被油纸包裹着,散发出奶香,像是很大的一块糖。
  他是不会吃他给的东西的,他的东西也一定有毒。
  他还用大脏手拧他新洗的衣服,衣服都要贴身穿的,贴身……
  卓哲恍然发觉他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其中就有他的蓝色平角内裤,他以后再也不穿了!
  47:12
 
 
第七章 
  七
  卓哲把洗好的衣服晾到宿舍北边高地的林子里,他还在那里架了个半人高的小矮屋,拿塑料布裹了,放了些较为私密的贴身衣物。
  等太阳把衣服晒得干干硬硬,他把衣服抠下来叠好,放到小屋里。
  整片山前的田地都插满了水稻,水稻秧苗也都欣欣向荣地抽长起来。春忙也告一段落。班长找邹支书要求开会,讨论未来工作重点,以及下乡女知青如何体现个人价值,如何创造生产力。
  邹支书带着十几个村民和三十多个女学生到合作社前边的小平地上席地而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想法,大半天都没谈出个所以然。
  快到中午,大家决定午饭后再议,就在此时,来了一股阴风,天骤然黑了。
  邹支书大叫“不好!”连同村民一起撒腿跑走了。
  学生们愣在原地,只觉得越来越冷,风越来越大,天越来越黑,进而很快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地球瞬间转到背阴面,把它们带到星月都消隐不见的最深黑的夜。
  “怎么办?”
  “怎么回事?”
  “要下大雨了吗?”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我们还是回宿舍看看吧?”
  “别了吧,我们还是到合作社里躲一躲……”卓哲拉住了身边的两个女生。
  “唉,可是……”
  “卓哲你怎么老这么胆小?”
  “不是,真的……”
  “我们茅草腻的屋顶会不会漏水?”
  “哎呀,那被褥可怎么办啊,我们快回去吧!”
  “别,还是先躲一躲……”卓哲拉了两人到合作社里,那两人又跑了出去。
  也是猛然一下,所有声音又都停了,风也不刮了,远处的黑云也停止了轰鸣。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嘶鸣,一匹闪着黑色光泽的骏马从黑暗中冲了出来,马不停蹄,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便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刘义成踹开合作社的两扇门,对着原地打转的女知青大喊一声:“都给我进去!”
  女学生们被他镇住,无人再有别的想法,一个挤着一个地乖乖钻进合作社。卓哲先前已经逆流跑了出来,待到女同学们都进去,他才望向刘义成及他的马。
  黑马嘶鸣不断,刘义成吹了声哨,那马也钻进屋中,他又提起卓哲的后脖颈子,把他一同塞进屋子。
  也就在此时,猛烈的轰隆声由远及近,轰轰隆隆,噼里啪啦,像是大年三十夜里的鞭炮,又像日本鬼子在头顶上投了炸弹,女生里有比卓哲还胆小的,已经瘫倒在地,呜呜哭了起来。
  黑马焦躁地抬起前蹄,不断地打鸣。
  卓哲去关了门窗,只留了个小窗缝,向外看去,目所能及一簇簇银色的暗淡火光倾覆一般砸了下来,这些银色的火球一瞬间就吞噬了一切,天地间就仅剩这轰轰隆隆,且愈演愈烈,很快就有几声巨响,将合同书的屋顶砸得震撼起来,落了些灰下来。
  “啊!空袭啦!”几个女同学尖叫起来,纷纷扎堆蹲到柜台后边,哆哆嗦嗦地抱在一起。
  一直和刘义成站在窗边探看外边情形的卓哲冲她们喊道:“不是空袭,就是……”
  “冰雹。”刘义成替他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妈哟,哪有这么大的冰雹啊?”徐小美也凑过来,向外看,也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道道银黑色的影子,伴着尖锐的冷风倾斜着角度落下。
  风向一转,零星几粒雨滴从窗缝飘到屋里,紧接着是小孩拳头大的圆形冰球倾泻着涌了进来。
  刘义成捞了一把卓哲,把他往后一扔,上前将最后一道窗子关上锁死,冰球不断地拍打着木质门窗,像厉鬼在屋外向他们索命。
  徐小美说:“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班长组织大家唱起了歌,女生们撕心裂肺地吼唱,声音才稍稍战胜冰雹的轰鸣。徐小美翻了个白眼,去找黑马逗了。
  卓哲捡起一个冰雹,包在手心里,又大又圆又透亮的一个冰球,中间有很多薄雾一般的小气泡,在他手心里冰球很快开始融化,融化的透明的水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来,流到挽了一半的袖子里。
  他盯着从没见过的冰球看,刘义成盯着他看。
  等他的手也冷了,手心发麻,冰块就化得就慢了,他整只袖子也湿透了。
  女同学们一首歌也喊了两遍,换了首新的,他也换了只手。
  冰球旋转着加快速度越来越透明,越来越小,从一颗小拳头变成大鹅蛋,小鸡蛋,现在是颗鹌鹑蛋,卓哲拿手拨弄他,加快他的消逝,最后只剩一个形状不大规则的小豆子,在他的指尖消失不见了。卓哲傻笑着又去捡,这次捡了两块,一手攥一个,又敲又揉。
  风声小了,轰隆声也减弱,一股青涩的草香钻了进来,天明了。
  刘义成扒了门栓,向外推门,推了两下没推开,便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跳到外边,他的半截小腿深陷到满地的银白色里,重新站稳脚步,他透过窗口向卓哲说:“铲子拿来。”
  卓哲赶忙跑到里屋去翻找,找到个给灶台加煤的小铁铲来。
  刘义成接过铲子,去铲门前堆积爬升到半面墙的冰雹,冰雹被铲开又源源不断地汇聚起来。半天才清空了门前的一小块地儿,刘义成拉开门,进去换了两把大铲子,扛着铲子就走了。
  卓哲捡起他扔在门边的小铲子,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后边,跟他到田地那边。
  所见之处都是银晃晃的一片,天色越亮,地上就白得越刺眼。
  许多房顶都被砸得露了大洞,树上的叶子也都掉光了,主干上的其他枝条都败落,只剩下像是被一整个冬季啃噬过的齿痕。
  只十来分钟的一场冰雹,积蓄了近尺深,快没到膝盖。卓哲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去,还要费力地拔出腿来,却见前边的刘义成如履平地地走在冰雹之上。卓哲跟得费力,想他那么大的一大坨黑肉还有毒,怎么能走出这么轻盈的脚步。
  好在田地不远,卓哲气喘吁吁地也跟上了,远远地看到村民围在田边,邹老头坐在田埂边,满头满脸的血。
  见到刘义成来,村民抓着他乌拉乌拉说了一堆,刘义成扶起邹书记,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扒开他的头发看看,扶稳他后,一手伸到嘴里吹了一声响彻天边的口哨,不多时,黑马就高抬着腿跑了过来。
  刘义成先自己上了马,村民们拖着抱着把邹书记举到马上,刘义成搂紧了老头子,拍了下马屁股,下山去了。
  卓哲拿着个小铲子,怔怔望着他风风火火地离去。
  村民们也都纷纷捡起铲子,到田地里刨拉。
  哪里还有什么田地,长得高高的绿色小苗也都消失不见,哪里都是白,刺目的银白,所有绿色都被捣碎,活成泥,回到泥土里,泛出苦涩又清香的草香。
  这是他来到极北的这个地方的第一个春天。
  47:15
 
 
第八章 
  八
  女知青们一同跑回宿舍,发现不止屋顶被砸漏雨,而是整个屋顶都没了,墙也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班长苦笑道:“还好还好,我们没人在宿舍里,没人受伤。”
  房子是徐小美规划的,倾注了不少真情实感,没住了几天,就没能经得住自然的考验,直接坍塌了,心中又悲又愤,跟着大家一起去翻砖掀瓦,看能不能救回一两件东西。
  卓哲仍拎着那把小铲子,灰溜溜地回来了。班长问他:“村里人怎么样?稻田怎么样?”
  “我们种的东西都没了,连地都没了。邹书记受了伤,刘义成骑马带他走了。”
  “受什么伤了?严重不?”
  “不知道,反正脸上脑袋上都是血……”
  “哎呀,哎呀,希望他没事……”班长哀叹连连。“我们可该怎么办啊,李排长也太不靠谱了,就带我们建这样的房子,不知道团里会不会派人来帮帮咱们。我们晚上睡哪啊,我衣服都没了,我还穿的短袖,唉好冷……”
  卓哲看班长原地踱步着焦虑起来,把自己外套脱了套她身上,说:“我们先翻翻,把个人要紧的东西抢救出来,待会天暖起来冰化了该泡水了。晚上我们就去合作社,反正那也有点物资,够过一两天的,等邹支书和刘义成……或者刘义成回来,再听他们安排吧。”
  “哎呀你个乌鸦嘴,你想什么呢,邹支书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班长也冷静下来,加入进去安排工作去了。
  卓哲没什么要紧东西在这里,帮着同学搬了几块大石头,就到自己藏东西的山头去了。
  他搭的小佛龛果真也塌了,翻开埋在冰渣里的砖石,衣服和东西都已经泡水了,有些发软。再往下翻,翻出一个白色油纸包着的小石子,油纸已经破破烂烂,里面白色的瓤被浸泡得变形发软,但仍旧散发出牛奶的甜香,还有些花生味儿。卓哲蹲在那里抠了半天抠掉油纸,把糖扔进嘴里。
  收好东西拿件衣服包着,卓哲回去和大部队会合,已经零星有人开始拿着东西往合作社那边走,他也跟着走,被包者清拉住,问他:“你好东西都藏哪儿了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卓哲努努嘴,开口道:“宿舍北边有个小山头。”
  “嘿,好家伙,你吃什么呢?你还藏什么好东西了?还不拿出来给大伙儿分享一下?”
  “没了,没了!”卓哲忙说。
  “切,真不够意思。”
  到了合作社,包者清放过了他。等找地方放好东西,包者清又对他说:“晚上还得打地铺,我们那些被褥都没法用了,走我们去问问村里人能不能借几床吧?”
  村里人也都不在田地继续纠结,都已各回各家各忙各的,上方修瓦,门口铲冰,包者清带着卓哲挨家挨户地问, 包者清负责说,他就负责抱东西。
  借够几床被褥,班里人也都聚齐了,在一起一合计,就又分散到挨家挨户帮忙去了。
  忙到半夜,刘义成已骑着马回来了,马前边坐着个小老头,整个脑袋都给纱布裹着,脸也罩住了,只露出鼻子眼嘴的。
  雹子下来之后他还执意不去躲,撑架子支网的,被雹子开了瓢,看着挺吓人,但也不算太严重,去卫生所打针吃药,仨大口子总共缝了十几针,包好了就喊刘义成带他往回赶。
  他一回来就又开始主持大局,聚齐了学生和村民,说:“同学们辛苦了。我说一下哈,这合作社就两间小屋,你们这么一大伙人住着也不方便,我看干脆这样,咱们村儿里十三户人,各家孩子也基本都不在家了,也都有空房,我看这样,我们一家分三个学生,我们互帮互助一下。先前我们不是还讨论怎么创造生产力呢吗?我看就这样,以一户人家带三个学生为一个生产小队,自由决定自由发挥,我们也比拼一下,看年底哪个小队是生产大户。”
  “好啊,这样好!”
  学生和村民大多赞同。
  “有没有反对的,或者不乐意的,可以提一下意见。”
  “村长俺们怎么分组啊?”
  “抓阄吧。班长你去写把条子,一家出一个人,抓仨。咱们十三户人,刨去我和刘义成俩光棍儿不算,正好十一家,对应三十三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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