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后半夜,等盛时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天色都蒙蒙亮了。
一开门吓一跳。客厅暗着,但洗手间的光透出来,照得沙发上有个人睡得正香,就那么半靠半坐着睡着的,头软绵绵地耷拉在一边,连毯子都没盖,手里还握着手机,。
“……庄晏?”盛时脱了鞋,光脚走到沙发边,蹲下来看他。
庄晏线条硬朗,只要不说话,那张脸看上去严肃而锐利。盛时魔怔似的伸手想去摸他的眉骨,手伸到一半顿住。他舍不得碰醒他,又舍不得他在沙发上委屈。
……我不回来,你就坐在这里傻等吗?
庄晏大约睡得不是很舒服,皱着眉头换了个姿势,盛时摇他,“起来了,回卧室去睡。”
也不知道庄晏是被他摇得清醒了些,还是压根就是在梦游,反正闭着眼睛,顺从地任他牵着,回到卧室,一头栽在床上,继续不省人事。
把庄晏哄回卧室,盛时却睡不着,索性洗了把脸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他把所有参与海上花项目的开发商全捋了一遍,果然就像楚云帆所说,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不算大公司。
其中有两家背后是有大地产商注入资金,但这种操作,该规避的地方一定都规避了,明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天空一点一点被朝阳染得粉金,城市在晨光中苏醒,盛时摸出手机,看差不多该是上班时间了,推开阳台门去打电话。
庄晏一直睡到九点多才醒,前一天晚上坐着睡了半宿,睁眼脖子疼得好像被人砍了一手刀。迷迷糊糊地伸手在旁边摸了一把,床铺冰凉,蓦然想起昨天盛时跟张普阳去暗访。
“——卧槽该不会一晚上都没回来吧!”庄晏一下清醒了,拖鞋都没穿就往外跑,刚跑出卧室,就看见盛时坐在阳台躺椅上,膝上放着电脑,指间无意识地转着笔。
不知道为什么吊起来的心一下子就落回了肚里。其实庄晏自己也有过一宿一宿做暗访的经历,但换成了盛时,他就是放心不下。
他推开阳台门,揽过盛时的脑袋贴在自己怀里,俯身在他发顶上吻了一下。
盛时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贴在他怀里温温热热的,令他心猿意马。不过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盛时就推开了他。
“怎么不穿鞋?”盛时拍了他一下,“这么大人了,慌里慌张。”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慌了。”
“滚。”
庄晏大笑着回去穿鞋洗漱,路过饭厅,发现早点已经摆上了桌。
“你怎么这么贤惠?”庄晏不吃饭,托腮朝盛时放电,“居然还买了早餐,这要是给我养出习惯来,以后天天想让你准备早餐。”
“那你可千万别养成习惯。”
“……”也是,起床困难户不需要早饭的慰藉。
“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你想吃哪个吃哪个,剩下的我解决。”
“想吃你行吗?”庄晏贱笑着凑过脸去,盛时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张普阳说,你们部门麦晓庚跟我们部门赵蕾蕾被坑了,什么情况?”
“嗨,别提了,你没来开会,撕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庄晏嘴里塞着豆包,嘟嘟囔囔地说,“赵蕾蕾被停职了,你知道吧?小麦前天找老梁,给蕾蕾出头,你猜怎么着,周思达跟他们要曝光的那企业老板认识,他俩被拎去社长办公室挨训之后,周思达在茶水间跟人老板打电话,被小麦给听见了,不光听见还录了音。”
“……不是吧……”盛时有点无语。
“但我觉得吧,小麦这事儿做得也有点没意思。听说貌似是对方让周思达删稿或者压稿,周思达没同意,说删不了或者压不了。最多想办法把这个选题接过来自己写。你也知道,他写反正就那么不痛不痒的。这录音往老梁那儿一摆,老梁也没辙,人周思达的确也没做错啥,最后这题转交给宋溪了。”
“周思达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老梁够护着他了,他一天到晚跑会拿车马费,老梁也没处理他吧。”
盛时不吭声了。他对周思达的确没什么好感,但上次周思达主动提出帮他联系康俊辉,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以周思达的聪明,他不会看不出来自己是要做负面报道,但还是暗暗地递了个方便。
这人有点难懂。
——周思达这人,看得出自己想要查方圆能源,看得出方圆能源跟永乐集团的关系,那他知道方圆能源跟华恒的关系吗?盛时暗自心惊。
“今天什么安排?”庄晏见盛时又开始发呆,关心地拍了拍他的头,“没事去补一觉吧,你几点回来的?都没睡觉吗?”
盛时摇头,“今天我约了楚老师。”说完之后想了想,又问,“你去吗?”
庄晏能不去吗?
掉链子的是楚云帆。本来约好了一起吃晚饭,下午四点来消息,改约到八点半找个咖啡馆,六点又发来信息,改约到晚上九点以后,地点改约在一家清吧。
庄晏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约会?”
楚云帆难得底气不足一次:“有是有,但不影响咱办正事……”
“你就说你晚上在哪儿约吧,差不多时我俩去接你不完了。”
“……我这约会呢大哥,刚跟约会对象吃完饭,扭头跟另外俩男的走了,你有脑子吗?少在这儿挡我桃花。”
“一个男的去接你,那叫动机不纯,俩男的去接你这说明啥啊,说明妹妹你娘家有人!懂不懂!”
搁下电话,楚云帆甩来一家日料店的地址。
盛时怀疑庄晏又恶趣味上身,成心给楚云帆添堵。他根本就没想着晚饭后去接楚云帆,而是卡着饭点,带着盛时大摇大摆进了日料店,还专挑楚云帆背后那一桌坐。
楚云帆一抬眼发现这俩闲人,连带着盛时也受了狠狠一记眼刀。
“你说你是不是闲的?自己跑来找骂。”盛时无奈。
“反正在家没事可做,过来给她把把关。”庄晏掏出手机,鬼鬼祟祟地对着楚云帆开始拍。
楚云帆大约是比较中意这个约会对象,或者是一向约会比较正式,今天穿得格外好看。红唇红裙,蹬一双细跟高跟鞋,热烈又端庄。
前半程两人矜持又随和地聊了些闲话,后半截慢慢画风就变了。
男生大约是受到了鼓舞,越来越兴奋,话越来越多,从AI技术讲到世界格局,从金融市场讲到投资回报率,而楚云帆的话越来越少,间或只是嗯一声或者心不在焉地应付几句。
但男生显然没get到气氛的微妙变化,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
“互联网时代,我们这行不能说特有钱吧,大小也算个中产了,就是互联网加班多,忙起来没日没夜的,以后结婚后家事肯定帮不上什么忙,就希望女方有个稳定清闲的工作就行了,还是要以家庭为主。”
“就我始终觉得我们没有所谓的新闻监督啊第四权力这种,不过干媒体的年轻女孩还是挺有优势的,见得多,我就不喜欢那种整天叽叽喳喳拜金又肤浅的女孩,现在像你这种什么都能聊的女孩子不多的。”
“我觉得女孩子还是早一点结婚比较好,真的,早生孩子恢复快。你都不知道我们领导他老婆,本来保养特好,三十岁看上去还跟二十多似的,可惜生孩子晚,一生完孩子那简直没法看。”
“要炸了。”庄晏幸灾乐祸地朝楚云帆抬抬下巴。
当然,庄晏是不会看着楚云帆炸的,他收了手机,整整衣领起身向楚云帆走去。一改往日贱嗖嗖的浮夸,驻足,用一种恰到好处的惊讶语气打招呼:“这不是楚老师吗?”
他身高腿长,一身名牌打扮,长相又是偏桀骜的帅,往那儿一杵,颇有种优雅而凌厉的气势。
“楚老师是在……采访吗?您可太忙了,怪不得约了好几次都约不到。什么时候赏光吃个饭?”
看在庄晏殷勤解围的份上,楚云帆决定饶恕他八卦围观和拍视频之罪,满意微笑道:“可以啊,现在就可以,我这边结束了。”
非常地,公事公办。回头看了一眼约会对象,“对不住啊,业务太繁忙。”
语气里一丝“对不住”的意味都没有。
“该,叫你重色轻友,为了约会就放我俩鸽子。放着这么大俩帅哥你不看,跑去跟那种奇葩约会。” 庄晏给点阳光就灿烂,又蹬鼻子上脸地嘲笑。
“闭嘴,注意措辞,我气还没消呢。”楚云帆警告。
盛时大概说了说海上花项目的事。今天早上,他找了一个国土资源方面的专家了解了情况,专家告诉他,填海造陆项目审批也是分级别的,像海上花那么大面积的项目,现在想要审批下来几乎不可能,但有一种方法,就是化整为零,把这一个项目拆分为几个项目,这样每个项目的面积都不太大,可以不用上报到省级以上去审批。
当然,这么做是有风险的,万一国家或者省级督导组突然来检查,这种项目一定会被叫停,搞不好还要被罚上一笔。
现在环保抓得这么严,傻子才会干这种赔本生意。
问题就是,不仅有人干了,还是好几家一起干,他们为什么要做赔本买卖?
一直埋头吃饭的庄晏突然插话,“谁说这是赔本买卖?”
“开发商之所以热心开发填海或人工岛项目,主要是为了囤地。你别看填海工程量大,造价高,实际上性价比比在城市内部搞拆迁成本低多了,还不会触碰耕地红线。现在我不知道啊,前几年规划围填海项目,成本一亩也就二三十万吧,大概也就是城里拆迁盖房的五分之一。”
庄晏看见盛时和楚云帆面面相觑的表情,很是得意。“而这些地呢,拿到之后开发不开发是另一说——很多所谓旅游城市房子空置率可高了。但地皮再转手可是能卖钱的呀。”
“……你还懂这个……”楚云帆难以置信,“你不是个烧摄影器材的纨绔子弟吗?”
“您瞧瞧您说的这是人话吗?”庄晏不满,“好歹我们家是做这个的,这我能不懂吗!”
第39章
“在你们心目中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只会拍照,其他一无是处的傻子?”回家路上,庄晏有点不开心。
盛时从昨天下午到今晚几乎没合眼,一上车就犯困,此时听见庄晏若有所失的问话,强打着精神回答:“不会啊,你不仅拍照拍得特别好,还是我们的饭票,金主爸爸。”
“……你晚上不想睡了?”庄晏威胁。
盛时乖乖闭嘴,缩在座位里。等车开到地下车库,人已经睡熟了。
庄晏熄了火,没关灯,静静看着副驾上的人。
有心不把睡美人叫醒,想着或背或抱或扛回家算了,但盛时睡得轻,动作一大人就清醒。
庄晏爱怜地给他解开安全带,绕到副驾门边,像扶怀孕的皇后娘娘一样把盛时扶出来,让他半挂在自己身上回家,给人家挤好牙膏、塞进嘴里,热毛巾呼噜呼噜脸,然后弄上床,宽衣解带,尽心尽力地伺候。
盛时大约累惨了,洗漱时还勉强半睁着眼,一挨床立马就像贪睡的猫,蜷成一团滚到床角去了。
庄晏暗叹了一声,看这情形,他就是想干点什么,此时也舍不得了。
他拍灭床头灯,把盛时从床角骨碌进自己怀里,裹上被子。盛时毫无知觉地往他怀里拱了拱,还迷迷糊糊在他臂弯内侧亲了一下。
庄晏被亲得有些发愣,往常吧,盛时清醒时太从容,睡着时太紧绷,这两种状态吧……都不好。
就算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盛时会配合会享受,游刃有余的。虽然伴侣放得开两人体验都好,但这让庄晏心里总感觉没底,盛时就是太淡定太游刃有余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予什么,才能让对方有那么一点真实的情绪流动。
现在老天给出了答案,就是……在他犯困的时候当个人形枕头?
盛时很少睡得这样好,这样沉。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没有平那种眼皮沉重感,精精神神地睁开眼。
庄晏不知醒了多久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你醒这么早。”盛时动了动,手脚并用地想从庄晏怀里挣出去。
“睡好了么?”
“嗯。”
“知道昨天怎么回来的吗?”
盛时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脸,“不是走回来的吗?”
“放屁,哥抱回来的。又被你枕了一晚上,这条端相机吃饭的胳膊算是废了。”
“……你碰瓷还可以更不讲理一点。”盛时已经习惯了庄晏动不动碰瓷,“我是犯困,不是断片了,这点记忆还是有的。”
庄晏才不管这人的申辩,反正自己不讲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个翻身压坐在盛时身上,鼻尖在他颈侧摩挲,“你睡好了,我可没睡好,哥哥,你怎么补偿我?”
这货不知什么情趣,动情时,喜欢哑声唤他叫哥哥。偏偏盛时有点吃这一套,庄晏的声线好听得紧,藏在颈边耳后呢喃,羽毛似地挠着心尖儿,让他忍不住丢盔卸甲。
盛时抬手,抓了一把庄晏清早乱糟糟的头发,身体拱了拱,诚意十足地在他脸上印下一连串的吻,身体力行地提出了补偿方案。
亲吻迅速地升级升温,让两人都有些呼吸困难。忽然,两人同时停止了进一步动作,盛时抬头看顶灯,庄晏扭头看床头柜。
盛时以为自己清晨起来低血糖,而庄晏还以为……自己是被撩拨出了高血压。
三秒钟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反应过来:地震了?
楼层高震感强烈,庄晏翻身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扛起人,连滚带爬地往洗手间跑。房子太大就这点不好,刚跑进去气儿还没喘匀,庄晏脑子还在随着眼珠子乱转,琢磨等下万一房塌了把盛时往哪个角落塞,摇晃就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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