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璟对上他泛着光的双眼,用力点了点头。
“没有故意不去找你。”骆一鸣又小声说,“徐毅换了个城市生活,我们的人也是去年年底才有了消息。当时妈妈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甚至知道我是一鸣,而不是你。我一直在想,或许妈妈生病、把我当做你,更多是因为对之前抛弃的孩子愧疚,心里有执念放不下。所以,找到你之后,我就毅然决然地转了学。”
怪不得,临近期末,他还要转学。
原来是早有目的。
主动同他交好,给他提供住所,热情地叫他哥哥。
周卓璟回想起之前的一切,总算明白了过来。
“对不起哥哥。”骆一鸣低下头,像个乖乖认错的小孩,“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想把你带回家,我想满足妈妈的心愿。但是……但是后来,你对我真的很好,我没有哥哥,也没有真心的朋友,你是第一个会照顾我,关心我的人,我……我真的很想好好珍惜你。”
“为什么要对不起啊。”周卓璟侧头蹭了蹭他,回应般地握紧他的手,“明明是你照顾我比较多。”
整件事情,最无辜的人就是骆一鸣。
他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想法,但对于骆一鸣,心里只有满满的心疼。
当晚睡在骆家的客房,周卓璟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他掏出手机,想要给徐泽生打电话,又想到他每天都要集训,生怕打扰他,最后默默放下了电话。
不想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只见屏幕上弹出了徐泽生的语音邀请。
这个时间还没睡觉吗?
周卓璟疑惑地接通,隔了许久却不曾听到对面有人说话。
“徐泽生。”他轻轻地开口,“你怎么不说话?”
“为什么今天不给我打电话?”徐泽生话里有些委屈,“我等了一晚上。”
两人分隔异地,每天晚上都会视频通话。
今晚周卓璟想着骆一鸣的话,就忘了这茬儿。
“今天发生了一点事儿。”周卓璟闷声道,“徐泽生,我想不明白。”
“你……”徐泽生犹豫了片刻,“见到妈妈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周卓璟猛地瞪大了眼,“一鸣告诉你了吗?”
徐泽生无奈地长吁一口气。
他哪里还需要骆一鸣告诉他,光是看两人的长相和骆一鸣刻意的靠近,就能猜出大概。
“所以你在为了这件事情烦恼?”徐泽生转开话题,“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周卓璟听到他放低的声音,禁不住鼻头一酸,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你心疼我,心疼一鸣。”徐泽生顿了顿,“但是生病也不是那个女人可以控制,你觉得矛盾又不知所措,对吗?”
“唔……”周卓璟窝进枕头,轻应了一声。
“如果你还没办法接受,就不要接受。”徐泽生柔声道,“不要在电话里哭鼻子了。”
“没有,没有哭鼻子。”周卓璟吸了吸鼻子,嘴硬地反驳。
“你哭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抱抱你。”徐泽生捏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我会觉得很失败。”
周卓璟的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几分。
他握着手机,克制着抽泣的声音,又怕说话透露出哭腔,索性没再开口。
“小哭包。”徐泽生暗叹一声,“早知道就不让你一个人去了。”
“徐泽生。”周卓璟小声地叫他的名字,软乎乎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可怜,“我很想你。”
他说得直接,徐泽生怔了怔,末了才低声回他:“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
临近中秋,窗外的月亮一天比一天圆润。
刺目的白光投射入首都的酒店房间,徐泽生放下电话,盘算着归期,再有几日,他就可以如愿以偿拥抱他的月光。
接下来的两天,骆一鸣的母亲似乎顾忌到周卓璟,再也没有出现在两人面前。
偌大的别墅一时间就剩下两个人。
周卓璟有些窘迫,想到骆一鸣难得回家,便提议自己出去住两天,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团聚?”骆一鸣听完他的话有些迟疑,“我爸爸很少回S市,他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回家吃饭。”
“那……那你母亲呢?”周卓璟不太自在地问道,“你回来不就是为了和她见面吗?”
要不是他的出现,骆一鸣的母亲也不至于躲起来不见人。
“没关系啦。”骆一鸣摆摆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头到他面前,“哥,你今天陪我去趟游乐园吧。”
到底是个小孩,玩心大。
从前身边没有同龄的朋友,他一直没有机会去,如今哥哥就在眼前,他当然想要满足一下很久都没能实现的愿望。
半晌后。
骆一鸣突然在社交平台上发了张自拍。
他和周卓璟脑袋贴着脑袋,两人都戴着可爱的头饰,笑容灿烂,背景是梦幻的城堡和摩天轮,周围还零星有几个玩偶人,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热闹与活力。
徐泽生集训出来,打开手机看到这张照片,手忽地一顿。
两人虽然是亲兄弟,但合照的动作实在亲昵。
他来回看了许久,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心里却像是被醋泡了一般,酸得窒息。
就在他准备一个电话打给周卓璟的时候,意外收到了周卓澜的消息。
周卓澜:你怎么回事?
周卓澜:你是不是不行啊!
周卓澜:小璟居然被骆一鸣那小子拐回家了!
徐泽生忽地有些无言,低头敲着手机回答。
徐泽生:骆一鸣他下个月才十四。
徐泽生:他只是长得老。
周卓澜似乎正在手机面前,很快就回了过来。
周卓澜:娃娃亲也是亲!
周卓澜:当初我放弃也是看小璟更喜欢你。
周卓澜:要是你不行就给我换人!
横竖两人都是兄弟,争抢实在难看。
但若是换成了外人,周卓澜可做不到客气。
徐泽生哭笑不得,没再回他二哥的消息。
他切换界面,再三看了一眼周卓璟和骆一鸣的合照,手不自觉地保存下来,然后用修图工具把骆一鸣的部分狠心裁掉。
此时此刻,周卓璟正低头吃着冰淇淋,全然不知道徐泽生那边已经飞醋吃了好几斤。
骆一鸣站在他身边,手里举着游乐园的地图,仔细看了一番后,作出决定。
“哥,我们去鬼屋吧。”
周卓璟手上一抖,蛋筒上的冰淇淋球都差点飞了出去。
“不能换一个项目吗?”
“唔……”骆一鸣沉思了片刻,认真道,“但是鬼屋的推荐指数是五颗星,肯定很好玩。以前我都没有去过,今天也是因为哥哥你在,我才想去的。”
“啊?”周卓璟愣怔,这和他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哥哥在身边的话,进去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我。”骆一鸣眼睛放着光,让人不忍心拒绝,“对吧?”
周卓璟犹豫了再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嗯,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璟:逞强.jpg
第43章
烈日炎炎似火烧, 周末的游乐园却还是闹闹嚷嚷,挤满了人。
此时此刻,周卓璟捧着奶油小蛋糕, 坐在餐厅门口, 目光呆滞, 面色煞白, 久久没有回神。他身边的骆一鸣看似也有些呆愣,低头麻木地啜着吸管, 全然没发现杯子里早就没了饮料。
“鬼屋好可怕啊。”半晌后,骆一鸣突然发出感叹, 末了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面,又道,“脚也很痛。”
鬼屋里乌漆墨黑,不知道是谁连着踩了他好几脚,白色的帆布鞋都变深了好几个度。
周卓璟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没敢吭声,怪不得他每次手忙脚乱都会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原来是骆一鸣的脚。
“不过哥哥好淡定啊。”骆一鸣扭头看他, 眼底带了一丝佩服, “你刚刚全程都没有叫诶!”
“啊,是吗?”周卓璟恍惚地笑了笑,他哪里是淡定, 压根就是被鬼吓得灵魂出窍忘了叫。
“嗯。”骆一鸣用力点点头, 亲昵地凑到他身边, “哥哥很厉害,越来越喜欢哥哥了。”
周卓璟被他挽起手,动作一僵, 嘴角却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周卓璟还以为骆一鸣高傲又冷漠,没想到傲娇只是他的保护壳,熟稔以后,这人每天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简直就是个软乎乎的粘人精。
大概是因为从前撒娇的机会不多吧。
父亲常年奔波在外,母亲精神失常,总是把他当成别人。
周卓璟忽地有些心疼,手轻轻揉了揉骆一鸣的头发。
“如果你还想去鬼屋的话,哥哥可以陪你。”
“唔……”骆一鸣仰头看他,皱着鼻子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吧,鬼屋好可怕。”
他又哪里不知道周卓璟害怕,借着鬼屋里阴森的绿光,他都能看到自家哥哥泛红的眼眶和哆嗦的双腿,只是他的哥哥爱面子,他就多夸两句是了。
许是白天去了鬼屋,周卓璟躺进被窝,脑袋里仍是绿幽幽的鬼火和鬼画符的咒。
鬼屋的背景音乐像是单曲循环一般,在他脑海里不停播放,吵得他睡不着觉。
他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探出手,飞快地拿过手机,又躲回了被窝。
今天的徐泽生看起来心情不好,晚上和他视频的时候一直绷着脸,没说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周卓璟有些忐忑地盯着徐泽生的对话框,正想着要不要打给他,手却不自觉地点了通话。
不出片刻,徐泽生就接通了电话。
已经是半夜,他的声音却没有一丝困意,像是还没入眠。
“小璟?”他说着,话里染上一丝笑意,“找我有事吗?”
“徐泽生。”周卓璟小声叫他的名字,语气有些委屈,“我睡不着。”
“睡不着……”徐泽生沉吟顷刻,逗他道,“不会是想我了吧?”
“不,不是。”周卓璟却摇摇头,“我现在脑袋里都是僵尸,好可怕。”
徐泽生沉默了一瞬,没料到周卓璟竟然是这么个答案。他突然有些小心眼,大半夜的,周卓璟不好好记挂着他,想那些个破僵尸做什么。
“睡不着。”周卓璟仍旧抱怨着,“以后都不要去鬼屋了。”
“你今天还和骆一鸣去了鬼屋?”徐泽生瞬时冷下声来,他家小卷毛胆小又黏人,若是进了鬼屋,岂不是害怕地到处要抱抱,想到这一点,他就恨不得把骆一鸣拉出来暴揍一顿。
“去了。”周卓璟顿了顿,逞强地说着,“但我也没有很害怕。”
“不害怕?”徐泽生听到他勉强的回答,不禁失笑道,“不害怕你为什么睡不着?”
“就一点点害怕。”周卓璟被他拆穿,可怜兮兮地补充道,“没有很多。”
徐泽生拿他没法,几乎猜到了对方此刻的表情,就像是湿漉漉的小狗,看着蔫巴巴却要强地瞪大了一双黑亮的狗狗眼,总是叫人心软。
“好吧,没有很多。”徐泽生顺着他的话说,“别害怕了,我现在陪着你,睡吧。”
“嗯?”周卓璟没听懂他的意思。
“别挂电话,就这样陪着你。”徐泽生说完,轻轻哼起了歌儿。
那是首没有歌词的小曲儿,他的声音又低又缓,伴随着窗外风吹落叶的声响,温柔地赶跑了周卓璟脑袋里碍眼的僵尸。
“晚安,生生。”周卓璟乖乖闭上眼,呢喃了一句,“好喜欢你。”
徐泽生愣怔了半秒,忽地苦笑着摇头。
好不容易哄好人,这次却换他睡不着了。
他们的行程匆匆,隔天的飞机就离开S市。
这次周卓璟远远地看见了那个女人。
她站在骆一鸣身前,似是叮嘱了什么,眼眸含着笑意地递给对方一个饭盒。
然而他一走近,女人就大惊失色地绕着远路离开,眼神丝毫不敢看他。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周卓璟尴尬地摸摸脑袋,他的出现好像打断了骆一鸣和他母亲的说话,只是时间不早,他们再不出发,可能就要赶不上飞机。
“你又在说什么客气话。”骆一鸣责备地瞪他一眼,又拉着他上车,“哥哥不用对我不好意思。”
车向机场出发,骆一鸣手里粉色的饭盒晃眼,周卓璟禁不住看了几次,最后收回视线,望向车外。
“那个……”骆一鸣察觉到他的打量,话说得结结巴巴,“你今天没吃早餐,我特地让阿姨做了份,带在路上吃。”
阿姨?
周卓璟回头瞥了他一眼。
明明是那个女人做的早餐,他却说是阿姨。
难不成是怕自己拒绝那个女人做的食物吗?
周卓璟心情有些复杂。
要说恨,这个女人患有抑郁症,被关在别墅十余年,身不由己,实在恨不起来。
但是一点不怨也不可能,毕竟当初是她先抛下了亲生的孩子,丢掉了做母亲的责任。
“哥……”骆一鸣小声叫他,目光里透着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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