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勾出凡人生魂,时间过久魂魄尚未归位被灵车带走,从而导致了凡人死亡。”陆尔盈低头看了眼时间,“简单来说,便是破坏了生死簿的规则。”
鬼魂一旦进入酆都鬼城,名字从生死簿上一划,就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谁说栖迟破坏生死簿规则了!”
“栖哥!灿哥!”陈冉循声转过头,表情一瞬间明媚起来,笑眯眯地冲他招手,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我都放了半个忘川河的水了,你们怎么才到呀!”
一路紧赶慢,总算是赶上了。施灿长长舒了口气,蹲下身抱住冲他飞奔而来的大黄,大黄撒着娇一个劲往他怀里拱,像极了受委屈的小朋友。
陆尔盈把枪别回腰后,看着栖迟说道:“犯这种低级错误,不像你的风格。”
“嗯,”关于赤问的事情栖迟并不想多说,“多谢了。”
“谢我什么,”陆尔盈切了一声,“我可没说帮你。”
“是我帮你的!”陈冉蹦蹦跳跳到他跟前邀功,“栖哥,是我拖住了尓盈姐,你得谢我!”
“不过说真的,”陆尔盈冲鬼群抬抬下巴,“就算把生魂送回去了,这事你打算怎么跟上头交代?”
“生死簿系统的bug咯!”施灿抬起头,先是看到了光秃秃的两条腿,然后是长款棉衣下若隐若现的格子短裙,最后是妆容精致的一张巴掌脸。跟陈冉一样的可爱长相,瞧着却是个冷美人。
“bug?”
“嗯!”施灿大言不惭,“这破生死簿系统一天到晚瞎出bug,害的褚宏超无端暴毙,我们是为了修复bug才叫苏慕帮忙劫走他的。”
陆尔盈哼笑了一声:“希望你在阎君和判官面前也能如此理直气壮。”她转身上车,“陈冉,回去吧。”
“嗯嗯嗯!”陈冉一边应着一边偷偷跟施灿说话,“等你回地府,我再找你玩!”
施灿顿时打了个寒噤,他都有“找你玩”恐惧症了,他没来得及思考赤问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只隐隐觉得他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
褚宏超的后颈还打着锁魂钉,栖迟谢过苏慕之后拎着他又往人间赶,施灿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渺小的身影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个拔/□□无情的渣男啊。”
栖迟:“?”
“我看苏慕是真喜欢你,今天这事儿要是追究起来,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施灿感慨万千,“但是你看,她一点儿都没犹豫!”
“你是不是搞错了?”栖迟说,“这个馊主意并不是我出的。”
“馊吗?”施灿不干了,“哪里馊了!要不是我急中生智叫大黄追着灵车跑去百鬼林求助,褚宏超现在都投胎了!”
栖迟笑了笑。
“不过好险啊,”施灿捋着胸口后怕,“万一大黄听不懂我说的话,又或者苏慕没那么喜欢你,那可就完犊子了。”他把大黄抱在怀里狠狠吧唧了一口,“真是爸爸的好大儿!关键时刻胆子一点儿也不小!”
大黄开心地汪个不停,要是懂点英文估计已经拿狗爪子比了个大写的OK。
“施灿,”栖迟开口叫他,“你跳进火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死?”
施灿心说我跳的是鱼塘并不是火海呀,要真是火海我肯定不跳!“没有,”他如实说道,“我一般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为什么救我?”栖迟又问。
“我要是不救你,你肯定又会问我为什么见死不救,话都让你说了,你怎么那么烦!”
栖迟:“……”
多余废话!
“那时候压根也想不了那么多,不过吧,”施灿撸着狗耳朵,“我潜意识里觉得你很厉害,我们一定会逢凶化吉,而且我想着我们都已经是鬼了,就算葬身火海也不一定会出事。”
“一般的火的确奈何不了我们,”栖迟说,“但赤问不一样。”
施灿想了想:“为什么会不一样?我觉得很奇怪,先前汪晓燕的鬼魂可以被刘军看到,甚至还差点杀死了刘军,这次也是,褚宏超的肉/体为什么可以被卷走?赤问的能耐真的那么大吗?什么样的鬼神可以有这样的本事?黑白无常可以吗?判官可以吗?”
栖迟偏头瞟了他一眼:“你挑一个重点问题出来。”
“排名不分先后!”施灿努努嘴,“你可以慢慢回答。”
到底是谁烦人?
栖迟认命地叹了口气,说:“三界各有章法,黑白无常和判官掌管地府事务,在人间也就有个勾魂斗鬼的本事,像擅自挪动褚宏超肉/体这种事他们可做不到,别说他们,阎君也不行。”
“操!”施灿惊了,“那赤问……”
“他不是鬼怪妖魔。”栖迟说,“他是天神。”
“天神?”施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又重复了一遍,“他是天神?!”
栖迟嗯了一句,专心致志开着车。
“哎你别不说话啊,”施灿又急又好奇,“然后呢?”
“什么然后?”
“啧!”施灿想打人,“当然他的故事啦!”
驶出黄泉路,路过鬼门关,雪下得越来越大,却在进入人间的刹那戛然而止。栖迟打了个哈欠,答非所问:“你腿还疼吗?”
“啊?”施灿一愣,然后使劲蹬了下伤腿,不明就里,“不疼了。”
“哦。”栖迟踩下刹车,“你来开。”
施灿往后缩了缩:“我不会。”
“左边刹车右边油门,大黄都会你不会?”
“那大黄还会吃屎呢!”
大黄:“?”
栖迟把他踹到驾驶室,自己抱着大黄开始假寐,施灿看他这么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忍不住又出声问他:“我瞧你悠哉悠哉,就不担心褚宏超又被赤问掳走了,最后一把火烤成七分熟我们功亏一篑吗?”
“你担心吗?”栖迟反问他。
“不担心。”施灿回答得很快,“赤问如果真的要对他做什么,最开始我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害怕吗?”栖迟半睁开眼。
施灿顿了顿,好半天才说:“不知道怕不怕,只是……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二选一的选择题,从汪晓燕到褚宏超,赤问的目的似乎在变得明朗起来。
可为什么是自己?
“我得罪过他吗?”施灿认真回忆了下,“我压根不可能见过他吧。”
“不一定是因为你,”栖迟说,“也许换了别人也可以,只是刚好都被你撞上了。”
“目的呢?”施灿问,“他是不是天秤座有选择困难症?”
栖迟掀开眼皮,声音懒懒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魂差的职责吗?”
“维系生死簿的正常运转,迎来送往规行矩止。”施灿研究了半天自动驾驶系统愣是没研究明白,最后心一横,把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子晃晃悠悠地启动,栖迟望着窗外,说:“或许,赤问想打破这种平衡。”
“为什么?”施灿不解,“他……他既然是天神,为什么会被关在地府的阴司鬼牢里?犯了什么错?”
栖迟转头看向他:“你知道祝融吗?”
“谁?”施灿紧紧握着方向盘,油门没敢踩到底也没敢太过分心,“好像听过……想起来了,火神?是吧是吧!”
“算是吧,”栖迟稍稍坐起些,“祝融其为火神官职,赤问便是祝融氏一族。”
“官二代?”
“官N代吧。”
“怪不得那火烧得这么邪门。”施灿打了个寒噤,“既然他家族那么牛逼,他怎么会沦落成阶下囚?”
栖迟默了一阵,说:“这些几千年前的事情没几个知道,只怕得去问一个人。”
“夜游神吗?”施灿问。
“是他。”栖迟把大黄一道裹进毯子里,“但是他不见得愿意说,毕竟从天神沦落成鬼怪的,可不止赤问一个。”
还有夜游神野仲本仲。
脑壳疼。
“对了,”施灿想起来了,“你的鞭子又是怎么回事?它可以……吸火?”他斟酌了半天,没找到更贴切的词汇。
另一边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施灿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栖迟又沧沧凉凉地开了口。
“我也在试图了解它。”他说,“总觉得,它不止于此。”
施灿直直地盯着前方,终于把在喉咙里滚了几遭的话说了出来:“栖迟,你的过去是怎么样的?你为什么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35、段落
◎你摸他了◎
“不记得了。”栖迟说。
“不记得?”施灿挑眉,“你喝了孟婆汤?”
“大概吧。”
姓甚名谁,生平纪事,业障因果,爱恨情仇。
统统忘得干净。
他最初的记忆停留在爬出十八层地狱的那一刻,万丈深渊,有人立在悬崖边冷冷俯视着他,问他是谁。烈火焚身之痛、剜肉剔骨之苦皆已变得模糊,只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久远的空谷飘来,敲击着他的神经,振聋发聩——
凛冬已至,日暮栖迟。
“我叫栖迟。”
自此,他便算有了名字。
人间晨曦渐明,陌上初阳霜花掩映。他们回到鱼塘的时候褚宏超还以原先的姿势趴在地上,零下的气温,活人都能冻死。
“还好他是个死人。”施灿往手心里哈了口气,才想起自己是具没有体温的鬼魂,哈出的气也是冷的。栖迟正要把锁魂钉□□,施灿阻止他道,“现在把他的魂魄打回去,他要是醒不来就冻死了。而且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他一睁眼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呢。”
栖迟看着他,下一秒,拽过施灿把他摔了出去。
“哎哟,”施灿适应着陌生的躯体,拍拍屁股站起来,“你说我这老上他身,他会不会折寿啊?”
“不会。”
“那事后会不舒服吗?”
“习惯就好。”
空旷的马路上,一人两鬼前后脚走着,如果有人经过看到,估计以为这胖子撒癔症呢,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日头出来的时候栖迟四肢疲软稍稍歇了一会儿,他至今都疑惑同为鬼魂的施灿为什么会对初阳毫无知觉。
赤问找上他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有他擒回鬼牢的那一位……
“栖迟栖迟!”施灿跑他跟前晃荡,“你聋啦?”
“嗯?”栖迟回过神,“怎么了?”
施灿指着上锁的大门说道:“我刚刚摸遍了褚宏超上下,没找到钥匙。”
“你摸他了?”栖迟抓了个莫名其妙的重点。
“昂!”施灿从头到尾又把兜都掏了一遍,完事后还原地跳了跳,“不会藏裤/裆里吧?”说完又要去扯裤腰,只是刚拉开半截儿就被栖迟拽了出去。失去支撑的褚宏超跟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脸还在门把手上磕了一下,简直惨不忍睹。
栖迟招来他无意识的生魂,施灿瞟到生魂破了个口子的食指,想到路边的那一行血字,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栖迟拔出锁魂钉,轻轻一推,“回!”
褚宏超的灵魂终于归位了。
“笑你比大黄还狗。”施灿说。
栖迟处理完褚宏超的记忆,两个人也不急着走,并排坐在小花园的秋千上闲聊,说是闲聊,也不过是施灿叽叽喳喳个没完,栖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腔,最后却是施灿说累了迷迷糊糊靠着他睡了过去。
褚宏超醒过来时真是大写的懵逼,这他妈是喝多少能喝成这个逼样,揉着摔肿的脸,再看看湿哒哒的一身,没忍住闻了闻,庆幸地说了句“还好不是尿”,家里门还关着,他只能叫来物业帮忙撬锁,然后懵懵懂懂地回屋洗澡换了衣服,想起夜里的梦和最近的种种幻觉,心惊胆战地开着车去了公安局。
这件事算是了了。
栖迟抱着施灿回到车上,这小鬼居然可以睡得那么死。他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毫无头绪,但似乎跟他也并没有太多关系。
他把扎着丸子头的手串摘下来,这是施灿花了一百多功德买的,他盯着发了会儿呆,最终把它戴到了右手手腕上。之前遗失的那一串应该是找不回来了,明明陪了自己那么久。
有些东西总是留不住,就像这来来往往的酆都地府,施灿有一天也会走。
可是自己的未来呢?
栖迟低头苦笑了一声,没有过去的人,又哪里会有什么未来。
第五阎罗殿内。
“唉……”阎君把玩着紫砂壶长长叹了口气,隔着屏风一脸头大地瞥了他俩几眼,“上一回还知道据理力争呢,这回就都怪到生死簿系统上了,真有出息。”
“是真的!”施灿甩的一手好锅,“就是系统bug,您不懂技术不知道,这也不怪您误会。”
“哦,是吗?”阎君都气笑了,唬他,“既然是系统bug,那就把程序员打入十八层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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