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看了看栖迟边上的杏粼,心说我倒想试呢。
风餐露宿又担惊受怕了几天,昨晚也没休息好,现在累中夹着饿,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最后连闻人语都听不下去了:“你是已经饿出肚子唱歌的特异功能了吗?”
“少说点风凉话吧哥哥。”施灿叫住栖迟,“我饿了,等会儿吃了面再回去吧。”栖迟停下来等他,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就听闻人语又开始说风凉话:“面馆关门了,买俩烧饼将就将就吧。”
果然,他们再路过黄泉面馆的时候木门紧闭,易晚还是刚才的姿势发着呆,没注意到他们经过。
不过才离开了半个月,怎么感觉变了好多。
他们在斜对面新开的烤串儿店坐下,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大冷天还赤着上半身,肌肉匀称,施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点儿嫉妒。但身边的栖某人没get到嫉妒这层浅薄的意思,反而酸溜溜地连椅子带人地搬了起来,把施灿挪到了对面背对肌肉老板的位置。
“你至于吗?”闻人语憋着笑,“以前没见你这么小心眼。”
“你至于吗?”栖迟说,“非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俩。”
闻人语啐了一口:“你有没有良心啊,昨晚要不是我……啊!”施灿在他大放厥词前狠狠踩下去一脚,闻人语疼得龇牙咧嘴,正想还回去呢,却见杏粼眉眼带着笑,顿时就感受不到疼了,他把点好的菜单推给杏粼,“你再加点儿。”
“不用。”杏粼说,“我爱吃的你从来不会漏点。”
“黑无常大人请客吗?”施灿两眼发光,“我要吃烤翅烤肠烤鸡肫!”
“再给你们来点儿烤韭菜。”闻人语翻了个白眼,“补一补。”
施灿背对着烧烤摊,一眼就能看到对面萧条的面馆,绣了“黄泉面馆”四个字的挂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边角已经抽了丝,颜色也退了不少,乍眼看去跟一溜的LED招牌灯格格不入。他正想招呼孟婆一起吃点儿,失魂落魄的孟婆大人已经自顾自站起来,提线木偶似的朝岔路口走去了。
“孟婆怎么了?”施灿好奇道,“她不是挺能咋呼的吗?”
“为情所困。”闻人语道,“闲事莫管。”
“您说这话合适吗?”施灿都懒得怼他。
栖迟送完菜单从里面走出来,拿着个软趴趴的垫子,二话不说架起施灿,把垫子往下一放,暧昧不清地问他:“还疼吗?”
“闭嘴!”施灿避之不及地推开他,妈的,什么人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得屁股疼吗!
栖迟笑了笑,心满意足了。
黑无常大人又幸灾乐祸地揶揄了几句。
说话间面馆门口来了个鬼差,在门上贴了张转让的字条,施灿原本以为只是休息几天没有营业,这么一看,想来是关门了。他有些不解,问闻人语:“面馆不开了?”
“嗯。”闻人语转着茶杯,微叹了口气,“又送走一个。”
“送走一个?”施灿想了想,“老板娘投胎去了?”
他忽然想起前阵子陈冉送别陆尔盈时说过的话,他说白苹也在等,等她的爱人。
那她现在是,等到了?
58、旁人
◎忘了就等于没有◎
“可怜的白苹。”闻人语叹了口气,“后三世有的苦了。”
施灿愣了愣,想到了之前陈冉跟他说过的话。
当初陆尔盈与阎君做了交易,她等了三十年等到了自己的良人,不负一场豪赌。可要是输了的话,她转世投胎三世都得孤独终老。
“白苹她……她老公变心了?”施灿问。
闻人语回道:“其实也算不得变心,白苹生了病,她老公倾家荡产都要救她,但最后也无力回天。白苹死后他独自拉扯着女儿长大,没过几年也就再娶了。”
“没过几年是几年?”
“四五年吧。”闻人语说,“男人再娶再生,一家人相依为命了四十年,一周前那男人寿终正寝了,白苹也终于等来了那一天。”
施灿有些难受:“对白苹丈夫来说是有滋有味的天伦之乐,可对白苹来说是暗无天日的四十多年啊!”
她曾满怀期待,最终一败涂地。
“白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施灿眨了眨眼,“是问他爱她还是爱后来的妻子?”
闻人语对这个二选一的问题嗤之以鼻:“白苹问他,还愿不愿意与她再做三世夫妻。”
“他拒绝了?”
“他犹豫了。”闻人语轻嗤道,“犹豫不过是体面的拒绝罢了。”
施灿也跟着叹了口气:“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玩意。”栖迟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你还小,很多事不明白,喜新厌旧固然是常态,但有些事,远不是喜欢不喜欢能左右的。”闻人语摆出一副老道语气,带着些由此及彼的情感,“白苹与她丈夫识于情窦初开之时,自然是万分纯粹的情爱,后来她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那男人也背负起重担职责从未放弃过她。死别痛苦,可日子不也得过,你想啊,什么样的女人愿意嫁给一个穷困潦倒又带着个孩子的男人,为他养育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又为他生儿育女,蹉跎一生。”
“这个男人还真不亏,”施灿呆呆愣神,“有两个这样爱他的女人。”
闻人语:“他对白苹是爱与遗憾,对后来的妻子,且不说爱不爱,亏欠肯定有。”
杏粼啜饮着热茶,在听到亏欠二字时微微蹙起了眉头。
施灿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他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了几十年,回头他跟他心里的白月光双宿双栖去了,也够恶心人。
虽然事情不该这么类比,但他忽然又理解了几分,虽然理解之外依旧是对白苹四十年空等和未来孤苦的同情。
“栖迟,”施灿没头没尾地踢了他一脚,“你有没有前男友前女友什么的啊?”
“没有。”栖迟知道他在想什么,回答得很干脆。
“扯淡。”施灿哼了一声,“你又不记得你以前的事了,谁知道你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三妻四妾海誓山盟。”
栖迟想笑,忍住了:“忘了就等于没有。”
“呸!渣男!”施灿骂完还不够,又开始祸水东引,“无常大人,你们呢?”
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黑无常顿时就笑不出来了,扯开的嘴角僵在脸上,瞟了眼杏粼,说:“也许吧,我也忘了。”
都什么臭毛病。
施灿不死心,又逮着杏粼扒着他的手问:“白无常大人,你呢你呢?你是学医的,肯定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吧。”
杏粼情绪不大对劲,但面上平静得除了闻人语别人压根看不出半点破绽,闻人语一筷子打开他,可惜半路被截了胡,栖迟眼疾手快地握住筷子尖,冷冷警告他:“说归说,别动手。”
“我擦,他是豆腐做的吗?”闻人语抽出筷子扔到桌上,郁闷地跟施灿下通牒,“别瞎打听。”
施灿总觉得黑白无常间的气氛怪怪的,他以前也觉察出来过,但没怎么当回事,但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也许是因为他跟栖迟间暧昧不清的事儿做多了,现在看他们两个也觉得不正经,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沉下心来细细琢磨,肌肉老板已经端着烤好的小串儿抖着性感的胸肌靠了过来。
“哇!”施灿口水直流,不过不是冲着小串儿,他伸出色魔之手,向那憧憬之地穿云破雨而去,这么大块胸肌,这他妈是怎么练的呀!
啪!
疼!
“操!”施灿疼得跳了起来,缩着手破口大骂,“栖迟你神经病啊!”
栖迟转着细长的筷子,语气不善:“再敢随便动手动脚,下次就把你手砍下来。”
闻人语切一声:“你舍得啊?”
手背上顿时抬起一道红痕,施灿都快疼出眼泪来了,恨不得把栖迟咬个皮开肉绽,栖迟见他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顷刻间软了下来,他走到施灿边上牵过他的手轻轻吹了吹,施灿不想理他拼命要躲,栖迟又开始不说人话了:“再躲就揍你了。”
施灿更气了。
肌肉老板回屋继续忙活,黑白无常两位大人自顾自拿走一半烤串儿,躲到另一桌吃去了。栖迟硬拉着他坐下,揉着他的手背认错:“对不起,我没忍住。”
“家暴男。”施灿咬牙切齿骂骂咧咧,“混蛋,王八蛋,拔/吊无情的狗渣男!”
这回他是真反驳不了了,只能就着红痕亲了一口,故意摆出一副委屈模样:“你老看别的男人,眼里都没有我。”
“……”施灿无语至极,“我只是眼红他的肌肉而已!”
“我也有。”栖迟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位置,“你想怎么摸都行。”
操!恶心!
施灿觉得自己要炸了,面红心跳不足以形容,就好像有数亿粒跳跳糖在他脸上铺开,快把他炸成红烧猪头了。
“咳咳。”黑无常大人适时地咳嗽起来,“辣,这烤串儿真辣。”
施灿立马抽回手,闷头揉搓起手背,栖迟轻轻叹了口气,把铁盘推到他眼前,无奈道:“趁热吃吧。”
当然要趁热吃,劳资亏待谁都不会亏待自己好嘛!“哼,肌肉哥哥烤的串肯定特别好吃!”施灿一边气他一边抓过羊肉串塞进嘴里,刚嚼下去第一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好膻啊!”他把嘴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怎么这么淡,孜然椒盐辣椒面呢?”
“别提了!”肌肉老板浑厚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盐贩子最近不知道跑哪去了,调料都断供好几天了!”
“江久安吗?”
“嗯。”闻人不咸不淡地语应了一句。
施灿脑中灵光一闪,他兴冲冲地抓起一把竹签就往他们那桌跑,栖迟想要拦他,张张嘴没说话,瞧着不免落寞难过。
“大人,你刚刚说孟婆为情所困,不会是因为江久安吧?”施灿越说越兴奋,“他俩平时见面就掐,一般言情小说都是这种欢喜冤家路数!”
这些花边轶事闻人语原本不爱多讲,只是杏粼这会儿心情不好,他在这低气压中也有些闷闷不乐,是以有个话题活跃活跃气氛倒也不错。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闻人语故作高深道,“个中缘由却也曲折。”
“能比回形针还曲折吗?”施灿咬了口土豆片,“我猜猜,看孟婆大人神不守舍的样,该不会是她倒追江久安结果把人吓跑了吧?”
“我发现你这人,”闻人语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总是聪明不过一分钟。”
杏粼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俩一眼,清清冷冷地开口:“少说是非,他俩只要还在地府,抬头不见低头见,别让风言风语从你们这儿传出去。”
“不会不会,”施灿压根没有半点适可而止的自觉,还跟邀功似的保证,“我一定守口如瓶!”
“只怕你是豁口如碗。”杏粼难得吐槽人。
“好了好了,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闻人语特别识相地闭了嘴,转头又叮嘱施灿,“当今天什么都没说。”
施灿觉着这俩神神叨叨的,不就是你追我我追你的事,多见不得人呐?他还是不死心,最后问了一句:“那他俩到底能不能成啊?”
杏粼垂了垂眼睫,淡淡道:“孟婆是不该有七情六欲的。”
“不该?”施灿阅读理解了一下,“不该又不是不会。”
“会不会是天性,该不该是选择。”杏粼往栖迟那望了一眼,又温柔看向施灿,“小鬼,将来你就懂了。”
打什么哑谜,哪有那么多未来等你,也许,只有现在了。
59、谢谢
◎它什么都代表不了,忘了就好◎
撸完串回家,栖迟在前头跟杏粼耳语了几句,接着转身把钥匙递给施灿:“你先上去。”
施灿一脚踏在台阶上,没什么力气,只疲惫地点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半个月没回这里了,上一次是偷偷摸摸抱着一捆彼岸花,边上已经有闻讯的魂差同事探着脑袋招呼他,施灿跟他们草草聊了几句,忙不迭跑进了房间。
屋中窗门紧闭,还有未散的熏香余味,闻着叫人安心。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浴室,磨磨蹭蹭洗了半个小时的热水澡,太舒坦了,他愈发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的日子简直是水深火热。
直到他吹完头发上床休息,栖迟也还没回来,施灿没那么多心思去猜这猜那,这会儿只想好好睡一觉。他的铺盖还在床上堆着,他有些犹豫,但一想,两人关系都发生了,睡一张床又有什么,他索性跳到床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果然是沾枕即眠,不过他稍稍留了一点意识,睡梦中隐约听见了开门声和从浴室传来的水声。
世界安静下来,他睡得十分踏实。
栖迟带着一身水汽走到卧室,坐在床边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很久,施灿睡着的样子异常乖巧,像收起獠牙的小兽,脸颊泛红,柔软的唇瓣微微嘟着。栖迟俯下身,嘴唇轻轻贴着他,只是这样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却足够叫他腾起万般餍足。
看够了也亲够了,他撩开被子小心地握过施灿细白的脚踝,之前带着镣铐走了好长一段路,脚腕一圈都磨破了皮,膝盖处也有细微擦伤,哦,那是他把人按在石台上酱酱酿酿的时候留下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可还是把施灿闹醒了。
“疼……”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手肘撑着木板床,一眼看到自己曲着腿,栖迟正拿着棉签往他膝盖上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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