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摸着下巴干笑了一声,道:“那三皇子指使人这样做,就显然是为了把晋王推到风口浪尖上,还牵连了一个无辜的九皇子,而他之所以敢如此有恃无恐,不外乎也是仗着即便是他这样做了,陛下也会默许罢。”
秦肃端见她总算说到了点子上,赞许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今日同你讲这些,就是为着让你日后谨慎着些,三皇子的母妃宸妃娘娘,是早些年便跟着陛下的,陛下对他们母子的情分,自是同对旁人不同。”
秦昭点头:“嗯,知道了。”
“即便是陛下对你母亲尚有些情分,但当年你母亲被打入冷宫前,对宸妃下毒一事,终究让宸妃后来再不能生育。”
秦肃端顿了顿,又道:
“先不说宸妃会因着这事一直记恨你,陛下如今在朝中立太子之事争吵不休的当口接你回来,打着什么心思我也是说不清,若是他接你回来,是为着哪位皇子铺路……”
秦昭静静的听着,秦肃端却不再说下去。
她顿时只觉得原来眼前这个看似毫无实权的闲散王爷,竟然心中有这么多的考量盘算,而他盘算的一切,不外乎都是为了原身。
可按照原文的剧情,老王爷过阵子就会主动请缨去战场,然后断了一条腿回来。
她只能依稀记起来原文中所提到的,老王爷去战场的时候是个冬天,而眼下,很快便要入冬了……
会是今年的冬天么?
秦昭越想越是心烦,如果是今年冬天的话,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
“在想什么?”秦肃端见她紧皱着眉头,便笑着问道。
秦昭砸吧砸吧嘴,压下心中的思绪,不满道:“我觉得陛下是个偏心眼。”
秦肃端闻言朗声一笑,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前阵子你来了京中的所作所为,也算是错有错着,如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这样荒唐行径反而好蒙混过关。”秦肃端忽然一怔,又正色看向秦昭问道:“难不成,你是故意的?”
秦昭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说:“您就当我是故意的吧。”
秦肃端笑起来:“我不管你当初是真傻还是假傻,过阵子你进了宫,寻个时机向陛下说说,若是能挂在某位娘娘宫里……”
“哈?”秦昭闻言,顿时苦着一张脸出来:“不是?我还真要给人当挂名儿子啊?”
“这有什么?”秦肃端冷冷一声,“给人当儿子怎么了?如此一来,你也不再是孤立无援,旁人届时再想动你,也要先思量思量。”
“呃……”秦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方才我忘了说了,我见陛下的时候,他是提了一嘴,说要让我认顾君然当母亲来着。”
这下反倒是秦肃端愣了,也不再理会她直呼当朝皇后名讳的事,连声问道:“皇后娘娘?陛下当真是亲口这么说的?”
秦昭点点头,又赶忙说:“不过他又立马改了口,其实我和陛下想的一样,我若是认了顾君然当母亲,那我不就是实打实的嫡出皇子了,但到时候,那些皇子们还不要可劲儿的想方设法搞死我?”
秦肃端低头沉吟了半晌,“不不不……你先别出声,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秦昭怔了怔:“父亲?”
秦肃端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她,定定的说道:“你若是认了她当母亲……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秦昭顿时懵了:“哈?”
秦肃端点了点头:“嗯。”
秦昭:“……”
秦昭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秦肃端又道:“只是皇后娘娘一向深居简出,你若是想和她见面,少不得要多费些功夫。”
秦昭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觉得这就不必了吧,您还记得顾君然就比我大两岁么?”
秦肃端不理她,又自顾自的道:“不过这些你不必担心,为父会想办法的,终归能让你们见上一面。”
秦昭:“……”
得,合着她说了也是白说。
秦昭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太懂秦肃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兴奋从何而来,简直就像是中了十个亿的彩票大奖,两眼都开始放光。
可这不是开玩笑么?
那可是当朝小皇后顾君然啊,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再者说了,原文中明确提到了顾君然幼时欠了宸妃的人情,这才让她借助着自己的神秘背景,一路扶持男主三皇子上位啊!
难不成她随便喊顾君然几声母亲,人家就能转头给她当大腿?
啊这……顾君然会对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大儿子”这么好心么?
想到这里,秦昭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
别说顾君然能对她好心了,她觉得只要顾君然能把她当成一个路人甲,只要顾君然能不为了三皇子迫害她,让她安安分分的多苟一会儿,她就谢天谢地了!
秦昭叹出一口气来,又听到了车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不禁有些颓败的掀开了车帘,向车外望去。
只见此时已经出了朱雀街的主道,转而行入了西大街,再顺着西大街走上个十来分钟,拐个弯进入南大街,再往前便是祁王府了。
如今还未至晌午,西大街上已然车水马龙,沿街小贩的吆喝声以及杂耍卖艺的叫喊声,构成了一派熙熙攘攘的繁华京都景象。
然而就在此时,车驾经过了一处府邸门前。
她定睛望过去,只见府邸前已然围着不少的人,他们彼此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像是在议论着什么事。
府邸之下,正被人群包裹着的中年男人看着十分的虚弱,他正被两名年轻的女人搀扶着,正一边拿着帕子咳嗽,一边对人群中哭诉着什么,看样子应该是府邸的主人。
秦昭心下好奇,不禁喊了一声:“停车。”
她话音一落,车夫便把车停了下来。
秦昭掀着帘子,无意间向外一打量,竟然看到人群外围中竟然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女子,女子一身素妆打扮,身形窈窕,身上并无任何挂饰,单单往那一站却尽显矜贵逼人。
秦昭一愣,怎么是她?
女子的脸上轻纱蒙面,瀑发如墨,外披一件浅蓝色薄敞,正侧过身子,饶有兴致的听着身后的婢女同她说着什么。
仅凭惊鸿一瞥间,秦昭便一眼认出了那人不是三公主又是谁?
她刚要下车,便听到人群中忽的传来一声哭诉:“那小祁王爷,欲要霸占我的妻子,抢夺我的宅邸,求求各位了,求求各位今日为我做个见证……”
秦昭顿时心中一紧。
就听那男人一边咳嗽,一边继续说着:“我便是死,也定然不会让他得逞!”
秦昭嘴角抽了抽,瞬间就不想下车了。
第13章 皇后[十三]
祁王府的车驾一停在繁华的西大街上,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有几个行人在好奇的探着头,向马车的方向张望着。
秦昭现在只心中庆幸着,好在秦肃端向来为人低调,不然她今日可就真的要凉了。方才她出宫的时候,看到朝中不少大臣们的马车外面都挂着菱形的木牌子,上面清楚的写明了某人的姓氏……
若是秦肃端的马车上也挂着一个大大的“祁”字招牌,她便是想立即开溜,那些已经群情激奋的人群都未必肯让她走。
可就算是那些人不知道马车中的是谁,这件事也已经开始发生了。
根据原文中的剧情,原身确实是做了这桩欺男霸女、夺人府邸的恶事,但那都是剧情中期所发生的事了,而且这个剧情点是作为男主三皇子打脸原身而存在的。
那时候的原身已经被接进了宫里,成了当朝皇子。
苦主被原身夺了府邸之后,一开始只能自认倒霉,一声不吭。直到一年之后才开始把事情闹大,但那时候已经成了当朝皇子自然无人敢主动得罪,也没有任何一位官员敢主动管这件事。
直到后来苦主把这桩事闹到了京兆尹衙门,才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身原本以为,京城人均高官大吏,宰相门前七品官,而京兆尹不过区区芝麻绿豆小官,即便是苦主闹到了京兆尹那里,那京兆尹也未必敢拿她怎么样。
谁知道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京兆尹府尹陈甫,素来以刚正不阿、不慕权贵著称。苦主告发了原身之后,陈甫立刻捉了原身,并且直接当堂杖打了原身五十大板。
不仅如此,陈甫还将原身的恶行上达天听,告知了元启帝,元启帝得知之后自然勃然大怒,立刻吩咐了三皇子秦寿彻查。
腹黑男主和炮灰原身对线,原身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真相被三皇子查明之后,三皇子自然如实禀告了元启帝。元启帝对原身愈发的厌恶,更因为此事已经在京城闹大,百姓甚至上了万言书,要求严惩原身这个欺男霸女的恶霸皇子。
元启帝自然顺应民意,把原身扔到皇陵去同祖宗反省。
原本去守皇陵反省,对原身来说也算是小惩大诫,反省个几个月也便能出来了。
但那时候的原身已经因为她娶的那个女子的缘故,被害的身中剧毒,她身子本就不好,而皇陵地处偏僻,随行的太医自然对她也是照顾欠缺,导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非但如此,她还因为贪恋看守皇陵的宫女的美色,她明明不会水,却同人家美貌的小宫女去山里泡温泉,那宫女对她也只是假意答应,直接把她骗到了一处深水处,把她直接推了下去。
小宫女因为不甘受辱,直接抹脖子自尽,而原身也险些溺水而亡,把小命给折腾进去。
但和原身命运不同的是,三皇子在处理原身夺□□女,霸占田宅的世间中,让那位刚正不阿的京兆尹陈甫对三皇子的能力愈发赞赏,成了后来他争夺皇位过程中的一大助力。
后来,即便是原身被元启帝传召回了皇宫,但那时的她已经彻底远离了权利中心,愈发被三皇子一党所打压。
想到这里,秦昭不禁眯了眯眼。
先不说在整件事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值得深究。而眼下的真实情况是,这件事已经提前发生了,而在如今这个时间点,那位原本应该忍气吞声的苦主,在一年后才决定要向原身复仇的苦主,现在却当街哭着喊着要把事情闹大。
这事儿怎么想,其中都有猫腻吧?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她早已经埋好了一颗钉子。
原本以为那颗钉子要暂时留着,等到一年之后才能起作用,没成想这件事竟然提前了。
这样反而让她省去了很多心力。
秦昭想到这儿,顿时勾着唇角笑了出来,再掀开黑漆漆的帘子向外看去,只见那苦主正从下人手中接过了一把短刀,登时便哭着要直接抹脖子。
他死当然是没死成,因为他刚要拿刀抹脖子,便立刻又被方才给他递刀的下人和身边的女人拦下了。
男人自是不依,又作势要提起刀来抹脖子自尽,他一边哭一边要闹着死,围观的人群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生怕这个可怜的男人枉死。
听着众人都在劝他,男人总算是消停了一些,但过了会儿,他说到了伤心处,哭声再次响起来。
秦昭只觉得他的动静怎么听都像是青蛙在叫唤,他应该别只干咳,至少见点血,才能更博取广大人民群众的同情心么。
然而她念头刚落,男人忽然拿着帕子的一阵捂嘴猛咳,竟然真的生生的咳出了血来。
秦昭:“……”
就凭她这天赋,当年写小说究竟是怎么没做到全站第一的?
随着男人的咯血,人群中再次爆发了一阵怒骂声,全是骂她这位心狠手辣的小祁王爷的,群情激奋间众人七嘴八舌,什么脏字儿都往外崩。
秦昭擎着唇角冷笑了声,眸光微敛间,眼中已然没了半分的笑意。
她随手松了车帘,转过头来。
却又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方才不经意间,似乎看到了三公主正向她的方向打量过来,只是那人潋滟的眸光只向她淡淡一瞥,便把视线错开了。
秦昭不禁揉了揉眼。
她再次迅速转身,掀了帘子往顺着小木窗向外看去。
只见围观的人群正拥挤着,七嘴八舌的劝着男人不要想不开。
应该是错觉吧。
三公主总不至于如此神通广大,知道她这位当事人也在马车上的吧?
可万一呢?
万一她看着她了,而她本人却躲在马车里做缩头乌龟……
秦昭心中顿时七上八下,只盼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而她转念又一想,就算方才三公主没看着她也是没用。
而且那男人只是看着虚弱,但他从头至尾给众人洗脑压根儿就没停过,他嘴里翻来覆去嘟囔的都是那几句:小祁王爷夺我妻女,小祁王爷占我府宅,小祁王爷不是个东西……
秦昭深吸了一口气。
那男人说些什么,她只觉得有些烦,却并不是很在意。
但三公主对她的态度,她却是不得不在意的……
想到这里,她忽的起身,还是决定要下车去了。
然而她动作刚起,还没来得及弯着身子站起来,就被一只大手给硬生生拦下了。
秦昭一怔,反应过来苦笑着歪过头:“父……父亲……”
只见秦肃端还保持着一只手死死按着她肩膀的动作,正面色不善的盯着她,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了。
秦昭眨巴眨巴眼,干笑了一声:“父亲……您先听我解……”
秦肃端却早已怒火中烧,他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个畜生,这便是你做下的好事!”
眼下秦昭只想快些下车,便解释道:“父亲,我是冤枉的!我没做过!”
“没做过?”秦肃端冷笑一声:“没做过人家能当街说你?没做过人家敢主动招惹你这位小王爷?”
秦昭见她解释不通,最后索性一咬牙,道:“就这么说吧,父亲,若是我当真做过这桩事,您就算哪天打死我,我也便认了!可眼下……儿子看到一个熟人在外面,要出去一下。”
秦肃端冷冷的看了她一会儿,又觉得她说的不像是作假,便松开她的肩膀道:“你若是没做过,你慌什么?自有本王给你做主,你……”
秦昭一被松了禁锢,立刻站起了身来,连忙笑道:“父亲,这种小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个儿能解决,哦对了,我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府,您午膳不用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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