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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性难移(近代现代)——画魂/日下舟

时间:2021-09-14 15:42:48  作者:画魂/日下舟
  我从衣帽架上找到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间角落的保险柜。
  此时房间内的黄铜电灯开始明暗变幻,电丝发出烧焦的声音,打不开的窗户却在阴暗之中渗出冷风,我后背发冷,像是有什么东西粘在了我背上一样。
  保险柜里有一本被装饰得非常粉红的日记,我打开第一页,就是少女大胆的告白。
  “我爱他,我渴望他接受全部的我,我渴望被他贯穿,我们身体的某一部分紧紧相连……”
  那股阴冷的气息越发地浓重。
  恍惚间我甚至听到刀叉相碰的声音,打开下一页,从日记里掉出一截粉色的手指,手指上的钻石戒指闪烁着妖艳的光泽。
  后面的每一页,都用血写着笔触癫狂的“死”字。
  我反手抓住身后突刺而来的餐刀,掌心渗出了一些红色的血。
  她惊愕地盯着我。
  柔弱的少女除了偷袭之外没有任何胜算。
  我捉住她的手,伴随清脆的断裂声,我扭断了她的手腕。
  她痛得摔倒在地上,露出裙子下大腿上绑着的一系列刀具。
  我蹲下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泛白的脸。
  “从刚刚我就觉得奇怪,游戏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称呼指代,唯独父亲却有一个花里胡哨的名字……”再联想到我既然进入游戏,那么身为玩家我也应该有一个身份,我于是意识到,“……我其实扮演的就是你父亲的角色。而你一直在误导我。”
  她咬着唇,并不看我。
  “……囚禁你的也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你的母亲,她发现你悖逆伦理的情爱,将你锁住,因为她爱你。遗嘱上把所有的财产留给你,是希望你以后不至于没有依托……”
  我打开那本粉红色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从里面落下一张照片,照片上,女孩和一个年轻的男孩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你爱上的也不是父亲或者律师,而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因此你母亲的遗嘱上才会没有他的名字,因为她厌恶你的哥哥,认为他引诱了你。”
  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不,不是他引诱了我,是我引诱了他。”
  “然后呢?结果就是他一边给你写着火热的情书一边和别的富家小姐订婚吗?”
  “不是的!都是妈妈和律师!是他们逼迫他的!”
  “所以你杀了他们,希望你哥哥能回来?”
  “……”
  “我猜一猜,你先是杀了你母亲,没想到被律师撞破,他出于对你母亲的爱——他知道你母亲最爱你,大概是移情作用,把你也视为女儿,所以并没有告发你,而是写信给少爷,信中提到的要事应该就是你弑母这件事,于是你又杀死了他?”
  她笑了笑,“律师并不知道是我杀了母亲,她以为是母亲自己摔倒了。”
  “那你为什么还杀了他?”
  “因为你说的很对,他视我为女儿,那他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女相爱呢?”
  “……然后,你又准备杀死’我’,你的父亲,妄图铲除一切阻挡你和你哥哥相爱路上的荆棘。”
  她用很古怪的眼神看我,“不,你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不是铲除,是陪葬啊。”
  我想起来那截粉红色的手指。
  “……哥哥也不理解我,于是我把他的头砍下来,把他的每一个部分都砍下来,作为我的珍藏,至于其他人,都是他们才害得我和哥哥变成这样……”她幸福地摸着自己的手指,无名指上有一个和断指上所佩戴款式相同的钻戒,“……他们当然要给哥哥陪葬。”
  
 
 
第24章
  24.
  一切真相大白后,她也不做那些可怜无辜的伪装了,百无聊赖地掀着自己的裙子,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可以挣脱锁链?”
  “的确,因为我摸到了墙壁上的弹簧,那个铁环明明是可以打开的。”而这个被囚禁的少女却那么恰好地阻止了我,好像害怕我下一秒就把铁环打开一样。
  “那为什么又确定我爱的是哥哥呢?在你翻开日记最后一页之前,你就知道了,为什么?”
  “桌上那封被撕掉抬头的情书。”
  “情人之间也经常互称哥哥妹妹。”
  “但是那封信上写,我是为你燃烧的赫菲斯托斯,你是美艳无双的阿佛洛狄忒,在古希腊神话中,这是一对有名的兄妹夫妻。”
  她自嘲地笑笑:“也是一对有名的怨偶。”
  她望向那扇打不看的窗,幽幽道,“其实我才是笨拙丑陋的赫菲斯托斯,为他付出一切,他却仍然背弃我。”
  神话中的赫菲斯托斯天生跛足,脾气也不好,不得身为美与爱之神的妻子的喜爱,百般讨好,阿佛洛狄忒却与战神阿瑞斯频频幽会。
  最后他们不欢而散。
  我看着她,一时间都快有些分不清现在是在游戏中还是现实,忍不住问,“你既然知道他并非良人,为什么还要……”
  她看向我,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因为繁复的裙裾遮挡,我一开始没有发现,现在上手了才知道,她的小腹竟然是凸起的。
  圆润的,有一点小小的凸角,透过薄薄的肚皮,甚至能感受到内里流动的生命。
  “你……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我杀死所有人独活的原因,”她低下头,脸上流露出一点温柔,“他们不会让他活,但是我会保护他。”
  荒诞的现实再一次向我展示了它的丑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方正推开门,“你没事……”
  女孩抬起头,懒懒地看他一眼。
  “方正,”我扶着女孩站起来,“把她带出去,顺便让人再检查整个兰台,可能还有别的人。”
  “可是她好像没有犯罪……”
  “带她去医院。”
  “那你呢?”
  我看向女孩:“密码。”
  她笑盈盈地拨开头发,颈部画着一排数字。
  我按照密码打开门,对着眼前的景象发愣。
  灰色的围墙,狭小的窗,简陋的床具。
  下一个房间的主题竟然是监狱。
  方正往里望了一眼,我挡住他的视线,道,“尽可能地封锁兰台,不要轻举妄动,对外说法就是周沿江被挟持,我作为家属进去和劫匪进行谈判。”
  “……这样能行吗?”
  “行,当然行。”
  金属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方正惊讶地跑过来,却再也打不开门了。我隔着门上的透明窗,冲他笑了笑。
  下一秒,连门上的小窗都闭合成了一整块的金属板。
  哦,果然,他在看着我。
  我转身走向房间中心,这个房间比我们当初的狱室要宽敞明亮许多,只摆了一架钢丝床,床边放着毛巾和水盆。
  我走到床边坐下,和记忆中一样又冷又硬。
  床铺上是整齐的被褥,四四方方,上面还有一套叠好了的囚服。
  我摸了摸,上面左胸的位置还印着鹤城监狱的标示。
  我朝着下一扇门大喊,“你想让我换上它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从狭小窗户里弄进的微弱的光柱中漂浮的尘埃还在舞动。
  我靠着墙,换上囚服,觉得很奇妙。
  好像时间倒回到三年前,我还是十八岁的喻舟。只是当时我的心情绝不会这样轻松,我那时候甚至连囚服都是被逼着穿上的。
  我坐在床上,靠着墙,想起了以前中午放饭时候的口哨,教官的哨子吹得尖利刺耳,阿颂说他耳朵都要坏掉了。
  我于是教他做叶笛。
  防风的时候,我们坐在监狱后面靠近山的草坡上,摘了叶子,卷成哨子的模样。
  阿颂总是学不会,好不容易做好一个,一吹就散架。阿颂于是把叶子扔了,指尖朝后撑着草地,身子微微地后仰,夕阳和晚风一起落在他年轻的面庞上。他的头发被风吹起来,他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像是我刚刚吹散的那朵蒲公英。
  他说,我学不好,喻舟,你吹给我听吧。
  我说,好。
  此时屋内静谧,却不知从何处传来悠悠的叶笛响声。我慢慢回想着我在监狱里经历的一切,也回想着我和阿颂是怎么一步步走向决裂。
  “喻舟,我把我的餐票留给你了。”
  “喻舟,你能不能教我画画?”
  “喻舟,如果你还在上学的话,是上几年级?”
  “喻舟,痛不痛啊?”
  “喻舟,你想出去吗?到围墙外面去?”
  “喻舟,你看,那是我们新的生活!”
  “喻舟……你为什么不开心呢?你说过的啊,朋友就是要分享……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喻舟,快走!快走!”
  “喻舟,原来,你恨我啊。”
  睁开眼的时候,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心底前所未有的平静,只是有些遗憾。
  褚颂,你为什么没有死呢?
  但没关系,我能摆脱你一次,当然也可以摆脱你第二次。
  房间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我俯下身,找到了黏在铁丝床内侧床板上的对讲机。把它调到了小时候我和周沿江最常用的五频段。
  短暂的杂音后,那边响起一个有些遗憾的声音,是我那日在电话里听过的沙哑低沉,“为什么不是我们以前最常用的3频段呢?”
  “褚颂。”
  “嗯,我在呢,喻舟。”
  “我哥呢?”
  “就在下一个房间里,”他低低地笑了,若是以往,他的笑声疏朗,是很好听的,但现在只觉得像是砂纸打磨玻璃一般粗糙刺耳,“我和他都在。”
  “这个房间的密码是什么?”
  “这当然要你自己去找。”
  “……门外是警察,我们可以采取爆破的方式炸了你的兰台。”
  “如果你不介意把你亲爱的哥哥一起炸成碎片的话,尽管那样做吧,”他低声说,“就像当初对我一样。”
  我舔了舔犬齿,几乎是咬着牙问,“……你怎么就没死在那场爆炸里?”
  一了百了,多好。
  “因为我讲义气吧,我担心我的朋友,所以走到花园里去找他,因此正好远离了爆炸中心,只被爆炸时候的气浪击中。”
  “……”
  他又笑,语气真挚,“喻舟,这是老天给我的善报。”
  “那老天可真是瞎了眼,给你这种人善报。”
  “别人是可以这么说,但是喻舟,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伤我的心呢?我对他们有千般不是,对你总是好的。”
  “好到要把我做成标本泡进福尔马林吗?”
  “你说我们是朋友,朋友是分享和奉献,我分享我唯一的爱好给你,你奉献多余的肉体成为我最美的收藏品。”他有自己的一套歪理。
  “你是个疯子。”
  他淡淡道,“你曾经视我这个疯子为挚友。”
  “那是因为我是个十足的蠢货。”
  “那不正好吗?疯子和傻子,天生就能做好朋友。”
  他的声音突然飘远,“啊,喻舟,你最好动作快一点,你哥哥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呢。”
  “如果他出事,那么我发誓,被泡进福尔马林的将会是你。”
  他的呼吸停顿了一瞬,接着是他急促的喘息,“我亲爱的喻舟,我迫不及待被你装进玻璃瓶。”
  艹,这他妈的死变态,真是十年如一日。
  我把对讲机别在腰上,跳下床,从门口的墙壁开始轻轻敲打。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褚颂如果想要故意恶心我,那么他应该会在某一面墙上准备一块空心的砖头,并且在里面藏些东西。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我敲到了一块发声与众不同砖。
  床头有一个军绿色的大水壶,我直接拿来砸墙,就算凹了也比用手强。很快那块空心砖就被砸出了一个破洞。
  我伸手从里面摸出一张小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1.喻舟因为褚颂进禁闭室的次数。”
  艹,褚颂这龟儿子果真很会恶心人。
  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还会有五张。
  于是接下来,我又从牙膏的内部铁皮上、床单的夹层里、玻璃窗边缘、马桶圈的内层以及门框上找到五张小纸条。
  上面分别写着:
  “2.喻舟教会褚颂的诗的数量。”
  “3.食堂每份素菜丸子的个数。”
  “4.喻舟背上的伤痕数量。”
  “5.喻舟和褚颂生日数字相加后的个位数。”
  “6.因为喻舟的淘气而死掉的小狗的数量。”
  果然每一条都很恶心人。
  根据纸条上的提示,我走到门前输入了一串数字,却显示密码错误。我有些恼,拿起对讲机,“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设置了错误的密码。”
  “怎么可能,是不是你记错了?”
  “我怎么可能记错?”
  他轻声笑了,“那你说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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