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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民国]——唐不弃

时间:2021-09-15 10:56:16  作者:唐不弃
  “我不要你赎我回去。”水玖迎着许季珊似乎要吃人的目光,淡淡地摇了摇头。“我原本就与秦二少纠缠不清。这些日子,从冀北到了靖西府,我翻来覆去地掂量过了。约莫,我本就是个苦命人,上次在冀北百乐门,侥幸得你相助,得以苟延残喘至今。现在嘛,大概也就是冤孽到头了。我自去了结我自家的恩怨,你往后……”
  水玖叹了一口气,静静地道:“季珊,从今往后,你就好生过你的日子吧。”
  这句话说的像是临终遗言,莫名透着不祥。
  许季珊愤愤地咬牙,一字一句的对他道:“你是我许家要迎娶过门的新妇,你被人这样折辱,你让我情何以堪?”
  水玖心底一悸,望着许季珊,喉头突然间哽咽。
  “你等着我!”
  哐哐哐,外头的狱卒又在催了。那狱卒故意将手掌拍在桌面,叮铃哐啷,动静闹的人耳朵里头都乱糟糟。
  许季珊抓紧这空挡,最后快速叮嘱了句。“你莫要着急。在这里头,无论谁问你话,不是你做下的,你也千万莫要承认。最多四五个小时,我必定接你回去。”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不曾撕心裂肺,但是水玖莫名就懂了,这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所能许给他的一辈子的深重情谊。
  水玖嘴唇微微颤着,眼底莫名起了湿意。
  “今儿个在车上,是我话说重了,是我不对。”许季珊却仍在认真地向他道歉。“等这趟劫难结束了,咱们一道回家去,我带你去见阿公。阿玖,我、许某人,待你是实心诚意。”
  “你……你莫要再说下去了。“水玖扭开头,几乎不敢看他。
  许季珊在无尽阴森的石头牢房里自嘲地笑了一声。水玖躲着他,宁可被秦二少鞭打,也要袒护着那个该死的宁济民。他不能不嫉妒。
  可是在嫉妒以外,更多的是心甘情愿。
  许季珊嗓音沙哑而沉,鹰眼内眸光不明。“水老板,许某不求你待我也能有几分真心。但你记着!这一辈子,我都会护着你。”
 
56、56
  ◎“……啊!”◎
  一个小时后,靖西府商会会长董麟昌笑眯眯地在灯下推出一个小匣子。匣子扁平,是中式红木雕花。
  对面的山本只略扫了一眼,大马金刀地坐着,唇上两撇小黑胡子一动不动。
  “山田大人,”董麟昌右手捏住左边袖管,身子前倾,压低了嗓门悄悄儿地道:“这可都是恒隆银楼的汇票。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兑现。”
  山本又看了一眼,兴趣不大。过了几秒,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道:“是,那个姓许的商人叫你送来的?”
  “是,就是他,姓许,全名儿许季珊。”董麟昌带笑点个头,又道,“此人向来乖觉。”
  山田转头冲女翻译望过去,女翻译立刻叽里呱啦与他说了什么,山田回过头来也冲董麟昌点了个头。“董老先生,继续。”
  董麟昌慢慢地磨挲着右手的翡翠大扳指。这扳指,也是许季珊给他弄来的。今儿个晌午一过,许季珊从巡捕房出来就寻了董麟昌,恭恭敬敬地送上这个翡翠扳指,说是从宫里头流出来的好东西,几任帝王都把玩过。
  如今这枚翡翠扳指归他了。董麟昌眉眼舒畅,觉得自家也颇有些帝王派头的,摩挲着扳指,矜持地笑了下。“山田大人若是不计较的话,高抬一次贵手,放了那个姓水的。许季珊那边,还有的孝敬您。”
  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山田听完女翻译的话,转头不解地问道:“他手上还有什么可交换的?不过是几家米行。”
  “不止。”董麟昌摇头,笑得高深莫测。
  “假如鄙人没有记错的话,”山田斟酌地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道:“水老板只是个唱戏的?”
  “确实只是个唱戏的。”董麟昌微微笑着。“但没奈何是许季珊那小子的心头好啊!啊哈哈!”
  董麟昌哈哈大笑,给山田递了个眼神。
  是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这次山田都不需翻译立刻就懂了,也微微笑。几秒后,他那双金豆般的黑眼珠子亮了亮。“不晓得他手头还有什么筹码可交换?”
  董麟昌将胳膊趴伏在桌面上,半身前倾,悄咪咪地道:“许季珊,可是跟我交了老底,说是在他在废园子里头还藏着二十箱枪呢!”
  “他哪来的枪?”山田声音一沉,脸色阴沉。“他竟敢私藏军. !火?!”
  “嗳,话可不是这么说。“董麟昌慢慢地将身子又缩回去,微笑道:“山田大人有所不知,在这世道,只要有钱,就没有花钱办不成的事儿。”
  山田看了眼装满汇票的匣子,两撇小黑胡子底下的唇紧紧抿着。
  “当然了,这是咱们商人的逻辑。许季珊是个商人,这些奇巧物件,他总归能弄着一些。”董麟昌说着,下意识的又轻轻磨挲右手大拇指上套着的翡翠扳指,忍不住眯眼笑道:“山田大人您瞧,就连这种皇宫里头流出来的、皇帝爷玩过的扳指,如今不也套在老夫手上吗?”
  董麟昌笑得眼角眯成一条细线。
  灯光下,山田沉默了会儿,忽然也勾起嘴角,转怒为喜。“听说贵国有句老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山田大人有所不知,”董麟昌微微摇着头笑道:“这后头啊,还有一句呢,叫做有钱能使磨推鬼。”
  哈哈哈,两个人在灯下同时放声大笑。
  *
  下午五点钟,水玖正半靠在稻草堆里,琢磨天黑前那头禽兽秦二少会不会再来折辱他,外头突然响起叮铃哐啷的钥匙声,随后是脚步声铎铎。
  奇怪,他居然从这脚步声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季珊。
  抬起头,果然就见到许季珊遥遥地朝他走过来。许季珊今儿个穿的格外倜傥,上身是白色丝麻的盘扣褂子,下头一条朱红色阔腿长裤,外头还虚虚地披着件玄色大毛氅子。
  倒是很少见他穿得这样传统。
  水玖诧异地咦了一声。
  许季珊率先扑到牢门前,两手抓住栅栏,喉结轻滚,冲他温声笑道:“我来接你回家去。”
  狱卒吊儿郎当的拎着一大串钥匙过来。刚打开门,许季珊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去,半搂半抱地将斜靠在干草堆里的水玖扶正了,身子几乎贴着他耳边,迫切地道:“跟我走吧!”
  水玖垂下眼眸,默然不作声。
  许季珊把人扶起来,将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头,搂着他腰。走不得几步,水玖就疼得眉头微微皱起,虽说他竭力掩饰,到底还是让许季珊发现了异样。
  “你腿怎么了?”
  水玖微微抿了抿唇。“叫人打折了。”
  许季珊一瞬间鹰眼大睁,忍了忍,当着这狱卒的面没发作出来,只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大踏步地往外走。
  狱卒拿了许多银钱好处,自然不会管,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季珊噔噔噔抱着人就跟个冲锋陷阵的将军那样威武,一路把水玖抱入小汽车内,立即将披在身上的大毛氅解下来,盖在他身上。
  许季珊自个儿倒是坐到前头去了,沉声对司机道:“回许宅。”
  “好的,先生。”
  车厢内气氛沉默而又压抑。水玖让他这样抱着出来,苍白脸颊泛起点不正常的潮红,一半是羞臊,一半是恼。怨自己分明是与许季珊怄着气,眼下却叫这人当众抱了出来。他这一番折腾,除却白白地受了顿皮肉苦,也不晓得图甚。
  水玖越想越懊恼,菱角唇里嘶嘶逸出一口凉气。
  “可是疼得厉害?”
  水玖抬起眼,就见许季珊不知什么时候早从前排回过头来不错眼的盯着他瞧。
  “……没什么。”
  水玖避开他眼神,蜷缩着身子,将个后脑勺对着许季珊。
  许季珊拳头又捏得嘎嘎响,压抑着,一路也不再说什么。
  等到了许宅门口,小汽车在黑色雕花铁门前停下,许季珊再次弯腰俯身将水玖抄起来,抱在怀里,一路沉默着将他抱到门口鹅卵石小道。玄关处摆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铜盆里头炭火堆得像小山那样高。
  “喛,东家,快来跨火盆祛祛晦气。”
  许季珊抱着水玖昂首阔步跨过火盆。管家立刻冲他们身上撒了些柚子水,这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好了,这下晦气可都祛干净了。”
  “先去找个大夫来!”
  许季珊匆匆吩咐完管家,便抱着水玖穿过和馆长廊,到了转弯口,直奔浴汤。
  “你带我去哪儿?”水玖紧张地问道。
  “你受了伤,这一身污秽血渍总要洗洗。”许季珊顿了顿,又低声道:“虽说会有些疼,但是伤口弄干净了,回头才好上药。”
  水玖默然,苍白指节却一瞬间痉挛。
  到了汤池子那儿,许季珊将他轻轻地放在池壁边,伸手替他解开衣衫领口。
  “我自己来。”水玖抬手拦住他。
  许季珊丝毫不接受反驳,就像是瞎了聋了,蜜蜡色手指利落地一路拨开,口中道:“都到这个辰光了,你还与我犟性子。”
  水玖抿着唇,眼皮轻垂,衣衫破布黏着背后伤口,他确实也不好剥。但到了腰腹处,水玖就固执地拦住许季珊。“我自家来!”
  冷白手指轻搭在许季珊的蜜蜡色大手,肤色差异分明。
  在这静谧中,池子里热水腾腾的雾气漫上来,蒙的两个人眼眶眼底都略有些湿润。池子里层叠的雾气在许季珊眼底笼上雾,又凝结成汗,额前黑发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许季珊忽然抬手,抚住水玖肩头,掌心下越发燥热的厉害。
  水玖震了震,红着脸,冷声斥责道:“我伤的是腿脚,又不是个废人。你再这样……”
  “再这样又如何?”许季珊截断他,沉沉地笑。那双鹰眼里却一丝笑意都无,若仔细看,更像是在笼在涔涔热气中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
  水玖莫名心口一窒,别开眼,不去看他,自家双手却悄无声息的一撑劲,沿着池壁扑通一声滑到池子里头去了。
  许季珊半蹲坐在池壁,俯身探头,低低地笑了声。“我若当真要强你,你又能如何呢?”
  水玖不吱声。
  但依着那人的性子,想必是当下又恼了。
  于是许季珊再次悲凉地笑了一声。“在你心底,我许某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水玖不答他。浴池内雾气更重,他身上一层层的全都湿透了,大半是池子里的热雾,但手心内黏湿的分明也有汗。他借着热水沉下身子去,将整个人浸在水中,只露出个脑袋。
  许季珊并不追来,可那股悲凉的笑声却越来越大,渐渐的扩散至整个浴池当中。“水老板,我若当真是要强了你,那……我许某人,与秦二少那头畜生又有何区别?”
  这句水玖不能答,却也不能不答。憋了许久,终于静静地回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怎样个意思?现在都不重要了。”许季珊沉默了会儿,淡淡地道:“你受了伤,莫要泡得太久,防着晕过去。我就在外头等着你。”
  水玖没回头,只听见脚步声咚咚。许季珊居然当真出去了。
  在浴池热气腾腾中,水玖用力地闭上双眼,扬起皙白的脖颈。菱角唇微张,从口中逃逸出一声叹息般的——“……啊!”
  他眼下蹚着水,身子泡在浴汤中,手指轻轻摩挲自家身子,被抽打过的地方尤其疼痛。他忍了忍,一狠心,用力扒搓身上每一寸肌肤,恨不能换一身皮。
  先前在牢里,有些事儿,他没跟许季珊说。这辈子他都不打算同任何人说!但只要手指按在肌肤上,他就能想起当时他是怎样被大字型吊在半空儿,那个秦二少又是怎样狞笑着哧啦一声剥了他的外衫。要不是顾忌那是东洋人开的巡捕房,怕是当众就要办事儿。
  皮鞭抽下来。
  每一道鞭子落下,秦二少都要嘿嘿地狞笑着,以手指沿着鞭痕处一寸寸、一丝丝儿地细细抚摩下去。
  不能再想!水玖用力地闭上眼,拼命搓磨,恨不能将这具身子有关秦二少的所有记忆连同这些连同气味一道都在热水中驱散了。
  再驱散,一直到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三五分钟后,水玖喘着气,几乎不能呼吸。他咬着牙,坚持着将身上那身皮冷白色玉一般的皮搓了又搓,新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
  等到他好容易赤脚蹚水爬到池壁边,整个人已经一丝力气都没了。小腿以下还泡在浴汤中,却再也没力气往上爬。
  他张开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栽倒在池壁上。
  作者有话说:
  双c,秦二少只是欺负了他,没真能怎样。
 
57、57
  ◎——◎
  水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朦胧中似乎听到许季珊正压低声音与什么人商讨着他的病情。
  一个陌生的口音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这身子骨损毁的厉害,要是按照西医的法子,怕是只能退烧,但这心病……却治不了。”
  许季珊斟酌着问道:“难道中西医结合都治不了的嘛?”
  “中医就能治心病嘛?”那人反驳。“总归还是得心药来医。”
  陌生口音又叹了口气。
  水玖猜测着大约是位郎中,只不晓得是中医西医。许季珊匆匆起身,衣衫窸窣声轻微地擦过水玖耳畔。
  很快,帐子放下来。
  水玖视线内朦朦胧胧,只能依稀辨别出许季珊大约是跟着那位郎中出去了。
  心病?水玖自嘲地在心底笑了一声,眼眸微阖,菱角唇微微往上勾起。他这心病,也病了有大半年了,自打在冀北城一次两次被押着扮作女人以来,他心里头这口憋屈气就一直没能散出去。再后来又是各种颠沛流离,从冀北逃难到桂家村,再到靖西府。他又何曾有过几天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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