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符停步看她,“小玄鉴,你不愧为宗主挑选的不世之材,既然你如此聪明,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也能‘感觉’到?”
玄鉴连忙低头:“不敢。若我说得不对,风姐姐一定要告诉我。”
风符眯眼道:“你知晓许垂露与宗主已经在一起了么?”
玄鉴疑惑抬头:“她们不是本就在一起么?”
风符心中大骇,旋即反应过来玄鉴尚未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甚有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玄鉴怔忪片刻,而后眉头渐舒,竟是略有喜色地展颜道:“原来如此。”
风符心头不祥之感愈发浓烈:“你为何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玄鉴稍稍回神,又见风符面色不虞,略加思忖才认真答道:“既然许姐姐成为宗主道侣,我便仍是宗主唯一的弟子,自然值得高兴。”
风符闻言,长舒一口气,只觉心中巨石落地,体轻气爽:“原来是高兴这个——那没事了,我们去练武!”
两道人影渐入密林深处。
玄鉴任足履陷入湿润泥土,这样缓滞而稚拙的漫步令她可以集中全部心神体察万物之变、默悟人我之异。
她常见融雪为锋镝、晴照为刀光、竹叶为飞刃。
但今日所见却略有不同。
既然温濡草木可做珞珞兵器,那么三尺青锋何不能化作万丈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 风符:对老板和公司都很真情实感的老员工
水涟:并不是很想掺和这些爱恨情仇只想升职加薪的打工人
许垂露:躺平(物理)
第109章 .以身饲虎
两人走后, 许垂露翻着那本簿子,神色凝重。
要在一夜之间跑遍这么多人的住所,难度和体力消耗都远远超出她的预估, 好在人数虽多,但其住处相对集中,单论脚程还不算太远。
“许姑娘, 你对此事如此上心, 是担心玄鉴么?”水涟观她神情委顿, 不由关切几句。
“不……不完全是。”
有关无阙的一切俱是仅有两人知晓的秘密,即便是对水涟也没有必要告知, 许垂露只能含糊应付。
她的语焉不详更令水涟疑惑:“那是?”
萧放刀知她不好回答, 便望向水涟,幽然一笑:“我们打算在比武开始前将会对玄鉴造成威胁的对手一一铲除。”
“啊?哦……哦。”
水涟顿时明白这是另有安排, 不再多问。
许垂露:你好凶残。
“若没有玄鉴掺和, 竹风派应是势在必得。”萧放刀抽出许垂露怀中名册,准确地挑开了左书笈所在的一页, “何成则所选之人一为水涟,次者便是他,但这位竹风少主深居简出,比何至幽更像深闺小姐。”
“不错。他鲜少露面, 门中事务也都是陶轻策在办, 关于他的消息纷纭驳杂,既传他天资卓绝,又传他孱弱多病, 那日在街上只远远见他与陶轻策打过照面,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水涟语气隐有酸意,“总之, 竹风派把他保护得很好。”
“左八孔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些也是应当,但门中其他人也这么捧着,便不会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了。”
水涟心中一凛,忙颔首道:“是。”
“盼天原一役时,他可在场?”萧放刀忽而问道。
水涟细细回忆,不确定道:“那日来的人太多,我没有刻意留意他的去向,但竹风与纪家站得很近,纪长迁下令之时,我匆匆扫了一眼,他似乎不在。”
萧放刀目中起了一丝兴味:“那巧了,腊八那日,他似乎也不在。”
水涟对这个日子仍有余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萧放刀所指是何,讷然道:“他不在……哪里?”
“聚义堂。”萧放刀缓缓道,“武林盟各派掌门与亲信弟子皆在,连苍梧都不曾缺席,他身为竹风少主,更是应当随行。”
水涟隐约感觉到一线名为真相的蛛丝悄然伸向他心中未解之惑,那隐没在黑暗中细不可见的黏丝闪着微弱的银光,让他看到了一些从前不曾看到的东西。
“宗主,何成则那日说我盗取黑金,此事详情,我还没来得及向你细禀。”
他详叙了梅五之死,在提到那位出手相助的高手时,他语气沉冷:“如宗主所言,敛意贵客皆在聚义堂,各家高手也都护持在聚义堂周围,那么我遇到的……可能就是恰好不在场的大人物。”
萧放刀眯起眼:“我对他的兴致也是因为他露面的次数太少,应在时不在,反倒惹人注意。不过我只在聚义堂待了片刻,不知他是中途离开还是根本未至。”
“既然苍梧在,她应知晓那日是何情况。我待会儿便去问她。”水涟面有忧色,“但无论如何,此事定是没有证据的,若那人真是左书笈,我怕玄鉴……”
“如果这事真这么好办,何至幽也不会找上绝情宗,选中玄鉴了。”
水涟顿了顿,笑道:“是,我不该总拿她当孩子看。”
萧放刀合上书册,也敛去了眸底乍然闪过的杀意。
何至幽委实给玄鉴找了桩大麻烦——赢得招亲仅是一个开始。她打算让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的左书笈败给一个十三岁少女,分明是要把他对敛意违诺的愤怒转为对玄鉴的嫉恨,左书笈既非绣花枕头,也非草包孬种,他会如何报这“夺妻之仇”?
幸而,这三人皆羽翼未丰,未来之事,变数无穷。
还不到她插手的时候。
萧放刀看向水涟:“你也无须太过劳心,好好养伤才是正经事。”
“谢宗主关心。”水涟拱手道,“若无他事,我就先……”
“等等!”
水涟本欲告辞,却听许垂露忽而叫住了他,他不解道:“许姑娘有何吩咐?”
方才两人议事,她一直不曾言语,一是因为她对左书笈毫无印象,给不出什么有效线索,二是她经过考量后发现自己计划之中还缺了一个重要角色。
“水涟,你会驯兽吗?”
对方一怔:“你是想……”
许垂露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我想养一只猫或者狗,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乖巧听话、能发出叫声就行。”
水涟犹疑片刻。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在他的认识中,豢养宠物乃是那些富贵人家穷极无聊的消遣,现今他们身处敛意而非绝情宗,许垂露于此时提出这种要求便是等不到一月之后回宗了,她如此急切,是因为这里的日子十分寂寞吗?可她不是已经与宗主……
难道宗主还不及猫好玩儿吗?
他被这念头吓了一跳,旋即又暗骂自己愚蠢。他岂能因为许垂露从未表现出任何不悦而忘记宗主是怎样的人?他仅是与宗主隔日交代些宗门事宜就已提心吊胆,常陷伴君如伴虎的恐惧,而许垂露日日以身饲虎,岂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轻松?如今苍梧忙于行医,玄鉴和风符又要练武,皆无暇他顾,她欲养一只宠物聊作慰藉,绝对不是心血来潮的无理之请,而是饱受折磨的殷切恳求。
许垂露看他迟疑良久,也觉得这要求是有些突兀,便道:“没事,我……”
“我可以想办法。”水涟下定决心,慨然道,“我虽不通此道,但可以找周渠帮忙。”
“周渠?”
“嗯,他管得了那群野性难驯的山匪,多少也有些经验。”
“?”
许垂露:怎么说呢其实人跟兽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那……那就劳烦你了。”
“无事,我会尽快办妥。”
许垂露对他的积极大感意外,毕竟这事看起来和绝情宗没有半点关系,她以为至少要萧放刀开口他才会应下,没想到水涟也有如此热心的一面。
了却一桩心事,许垂露把心思重新放回萧放刀身上。
“宗主,你没忘记那天答应我的事吧?”
萧放刀抬头一瞥,确定人已走远,才轻声道:“何事?”
“换药啊,还有……你的背。”
萧放刀眉尖微蹙。
虽然她不曾明确答应过许垂露什么,但那日毕竟算是被对方说服了,许垂露要她履行约定倒也合理。只是,她对两人的亲密接触总是……明明知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她为何每次想到都觉心悸神迷、目醉耳热?难道孤心的影响比她所想更大?
“嗯。”
她无甚表情地应下了。
萧放刀是从不会在人前露怯的。
门牖、纱幔被逐一合上,除盥洗、换药时的细微响动和必要交流外,两人皆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萧放刀是冷静自持惯了,许垂露则是有点紧张——倒不是因这曼妙胴体,而是她从没在除自己以外的活人身上用过修改技能,且还是永久修改。先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现在真要下手,却有些踯躅起来。
但她不能止步不前。
她曾想过完成度仍差一点的原因,这幅画的主角是萧放刀,问题一定还在萧放刀身上。至于究竟哪里不足,她要尽心探索才能知晓。
许垂露绾起身前之人的如瀑乌发,也褪去自己碍事的广袖,然后调整好位置,让这片肌肤更清晰地暴露于光线明亮处,这也是她选择在青天白日进行修改的原因。
“宗主,若你觉得何处不适,一定要和我讲。”
“嗯。”
许垂露深吸一口气,调出了修改所用的界面,眼前光景发生了熟悉的变化,时间仍在流淌,只是周围环境流淌之速比在自己身上慢了许多,于是呈现出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除了主体之外的物件都变得模糊、黯淡,唯有她正在抚画的雪背透出活物应有的生动气息。
这场景太过妖异,令她呼吸近窒,是那片虬盘伤痕将她的神思勾了回来。
她暂且捐弃了一切情绪,只专注于这场描刻、安抚、弃忘它多蹇命运的冗长仪式。
结束时,许垂露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晕眩,这是体力短时间内大量消耗的表现,若不是这段时日有意锻炼,又有内力为护,她现在恐怕已经透支昏倒。
她扶着萧放刀的肩膀,让那阵眩晕缓慢地摇荡而散。
……
[恭喜,《放刀落剑图》完成度+0.9%,当前完成度:99.9%。]
?!
许垂露怒不可遏:【怎么会有小数点?之前一直都是整数!】
[系统的计算是准确无误的,宿主。]
【我不想听你说废话,快告诉我剩下的0.1%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
如果朝露是人,许垂露一定会认为这是低级又恶劣的戏耍,但是面对一个无情无欲的系统,愤怒是无效的,她必须冷静下来。
只差一点?究竟是哪里?
【好,你告诉我,完成度达到百分之百的奖励究竟是什么?我记得你曾说,完成它是为了拓展我的生活空间,如果这指的是地域广度,我认为现在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不是每个人都有周游世界的需求。你必须拿出足够诱人的条件,否则我是不会继续为此努力的。】
[朝露永远为宿主服务。完成《放刀落剑图》绝对有益无害,我那样说是因为对彼时的您而言,离开柴房、重获自由是最重要的事,但现在,您的需求发生了变化,奖励自然会迎合您的需求。]
【我的需求?你把话说清楚。】
[它是您深切渴盼的东西,每一位宿主走到这里,都有着相同的需要,您也是其中一员。]
【我不想和你打哑谜。】
[答案就在您心中,只要您不曾忘记您是因何来到这里。]
……
“你怎么了?”
萧放刀觉察到身后之人轻颤了一下,但不确定对方是否完成了动作,遂不敢回头,只轻声发问。
许垂露回神道:“无事。宗主,我全都好了。”
萧放刀听她语气还算愉悦,心中稍安,淡淡道:“如何?现在满意了?”
“嗯,我的手艺……和宗主,自然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萧放刀等了片刻,仍不见对方移开手掌,便提醒道:“那么,可以把手拿开了?我要穿衣——”
这句话并不含有任何责怪意味,但正是因为萧放刀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才令许垂露刚刚恢复平稳的心态又掀波涛。
许垂露:我又不是在摸你,放一下都不行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这么累!好小气啊这个人!
然而她已经不是那个会被萧放刀无意识的直女行为气得跳脚的许垂露了,现在的她,是钮祜禄……反正就是已经狠狠拿捏住萧放刀弱点的成熟女人了!
于是她充满恶意地放低了声音,以指腹缓缓摩挲过萧放刀的后脊,带着一份天真的疑惑呢喃道:“等等,宗主。我觉得现在这里好似有点空。”
萧放刀顿生警觉:“何意?”
“宗主喜欢什么纹样?我帮你画些花纹上去,才不辜负这么好的……”
“不必。”
“为什么?你嫌我画得不好吗?”
萧放刀隐忍道:“不是。你若一定……那就随你,反正我看不见。”
“真的吗?什么都可以?”
“……嗯。”
许垂露也不客气,用指尖在萧放刀背上装模作样地轻轻划过,见她背肌愈绷愈紧,她的愉悦之心也愈发得到满足。
“啊。”许垂露惊呼一声,手中动作也蓦地一顿。
“怎么?”
“我本想画一朵莲花,但走笔时出了点岔子,这莲花成不了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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