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罢了。”萧放刀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酷刑。
“不,我再稍微补几笔,把它补成字就好啦。”许垂露自然不会给她半路逃脱的机会,体贴地提出了第二个方案。
“……”
萧放刀不知道身后之人究竟在写些什么,只感到对方略带凉意的手指毫无章法地四处乱游,她的气息也愈洒愈近,像是专注作画所致,又像刻意挑……挑衅。
“你——写完了没有?”
许垂露强忍笑意,道:“写好了。”
“写的什么?”萧放刀疑心已起。
“到此一游。”
说完这四字,许垂露忍不住埋在萧放刀肩头闷笑起来。
萧放刀终于明白她是在戏弄自己,然而这究竟有何可笑?她满脸冷漠、满心莫名地等着许垂露停止这愚蠢的发笑。
过了一会儿,许垂露笑声渐止,语气中却仍有掩藏不住的快乐,她捻去黏在萧放刀肩头的一根发丝,又略带安慰性质地就近亲了一下对方发红的颈窝:“好啦,我怎么舍得在你背上乱涂乱画。”
这令萧放刀浑身一僵。
许垂露尚未觉察危险将近,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她正打算起身,却忽感一道劲风扑面,衣领一紧一松之间,人就被扔到了床角。
“?!”
她刚从天旋地转的惊眩中清醒过来,就见披了件直袖的萧放刀坐在床沿,向她投来格外阴沉的注视。
“宗……”
“不许再做这种事。”
许垂露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萧放刀这是在警告她。
她狠憋一口气,双手抱膝缩在角落,愤懑地小声叨叨:“哇你好凶啊开玩笑都不许我又没做什么不就是亲了一口吗这样那样都不行的话还有什么意思你会武功就了不起吗——”
萧放刀脑仁发疼,不想再听许垂露的胡言乱语,便沉声解释道:“你此番行径,我不知你是在说笑,还是在求欢。”
许垂露瞪大了眼:“啊,你……”
萧放刀口中能吐露出这样直白的字眼,说明她是真的为此困惑苦恼,但是这种事哪里会有标准答案呢?虽然这次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如果她告诉对方此为“玩笑”,以后每次都被当作玩笑处理怎么办?
许垂露沉吟片刻,自以为睿智地道:“其实你不用纠结于此,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便是,反正你我都这么熟了,就算会错意也无人会责怪。”
她为自己的宽宏大量、善解人意感动不已时,萧放刀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受她身上肃凝之气的影响,气氛变得有些焦灼。
许垂露:真的有这么困难吗?既然如此还是我来吧。
“其实我今日有些累了,你也……”
然后她发现自己足踝上多了一只手,这温热、纤长、有力的五指将她整个人引向其主的位置,许垂露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被拖到萧放刀身边的。当她看到那张五官熟悉而神情陌生的面孔向她逼近时,竟产生了一种弗敢迎凑的恐惧,她决定扭头躲避,却有另一只手抵在她的后脑,阻止了任何偏移轨迹的移动。
“不是,我……”
未完之语一半落入萧放刀的口腹,另一半则被挤作绵柔破碎、宛如轻絮的低吟。
昼长夜更长。
……
许垂露疲惫地想:“我累了”的意思是“我想休息”,而不是“我想在下面”,你懂吗?不,你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刀终于拿到了符合人设的剧本。
第110章 .有猫解语
许垂露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有比萧放刀更忙的一天。但眼下境况的确如此, 为了顺利完成计划,她不得不早做准备。除了提取新质,她还需埋头苦画——虽说它们附着在兵器上后会因使用者催动功法的不同呈现出不同效果, 但如果没有她的绘制,这些质只会杂乱无章一通乱跳,实在有损无阙的神秘气质。另外, 忽忽步的练习也刻不容缓, 她要与萧放刀一起行动, 便不能在这方面拖后腿。
于是,她恢复了从前在家的生活习惯, 除必要的饮食和锻炼外, 其余时间都在伏案工作。因与萧放刀关系渐密,她省去了往日梳妆的时间, 衣裳也挑舒适便利的穿, 总之就是一切从简。
不过,萧放刀盯着她看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闲的。
虽然专注画画时基本无法觉察旁人的注视,但偶尔抬头瞥见萧放刀的目光还是令她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宗主,你……衣裳洗完啦?”
“嗯。”
许垂露提醒道:“那你要记得复习名册,一定得把人跟画像对上, 千万不能弄错了, 这些人有许多都与别人同住,那天晚上你要细细分辨——”
“都已记住了。”
许垂露不是很信任萧放刀这方面的能力,那些画像本就粗陋, 她又是个妍媸不分的脸盲,这几天也没见她认真翻阅,也许就是随口敷衍自己的。
于是她狐疑地取来名册, 试探道:“那我考考你?”
“可以。”萧放刀并无惧色。
许垂露随手翻开几页,遮住姓名让她只根据画像辨人,她竟一一道出,不曾出错。
萧放刀淡淡道:“如何?”
“厉害,厉害。”许垂露恭维两句便不做声了。
萧放刀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稍稍敛去眉尾笑意,轻声道:“你是嫌我无所事事,想要我做些别的?”
“啊,没有,绝对没有!”许垂露连忙否认,“现在这样很好,你的伤还没好,本来就该好好休息……”
“是么?”
“好吧,你为什么总是看我?我知晓这几日我是不怎么讲究,但真的和以前差别很大吗?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像看怪物一样。”许垂露小声抱怨。
萧放刀神色变得微妙:“……你为何要这样穿衣裙?”
许垂露心道果然,她就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滑稽可笑还很难看!
“它们看起来是不太合宜,但胜在活动方便。”
“但你连系带和宫绦都不——”
“这样更自在啊,待会儿练轻功的时候我会换劲装的。”
萧放刀面色恢复冷静:“原来如此。”
“有什么不对吗?你以为我为何要这么做?”
“……”萧放刀起身往外走去,“没什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
就很突然。
萧放刀走后不久,又有人敲门造访。
许垂露正疑是谁,屋外乍然响起一声猫叫,她心中一喜,立刻开门相迎。
“许姑娘。”
水涟着一身月色大袖,两袖的轻软布料在胸前堆出个蓬松的窝,窝里是一滩毛软肉多的白猫。此刻,它两只爪子正搭在水涟纤瘦的胳膊上,幽蓝的双瞳微微眯起,向许垂露投来慵懒而高傲的一瞥。
一看就不同凡猫。
“你这么快就找来一只——”许垂露对水涟的办事效率深感敬服,“真是太好了。”
水涟脸上本是矜持得体的微笑,而见对方装束之后笑意忽地一顿,眉间也隐隐生出几分忧色来。
“许姑娘,你近日可好?”
“挺好的。”许垂露将这当作一句普通寒暄,她的注意已全被猫吸引走,现下正在考虑从何处下手开撸。
水涟踌躇片刻,看她憔悴面孔上的雀跃之色,最终压下那点担忧,解释道:“周渠是猎户出身,对此的确颇有心得,听说这是许姑娘所求,立刻便着手去办了。”
许垂露:我信了,你肯定没有威逼利诱。
“那……它叫什么名字?”
“解语。”
水涟念到这二字时,怀里的猫果然很不情愿地喵了一声。
许垂露诧异道:“婕妤?为什么不是贵妃?”
水涟失笑:“是解语花的解语。”
“哦。”
如果这猫一定要跟花搭上点关系,那肯定不是解语花,大五花还勉强可拟。
“许姑娘若有闲暇,可否移步院中?我怕转述不够周详,特意将周渠带过来了。”
“那为何不请他进来?”
水涟正色道:“此为女子闺居。”
“?”
你们江湖人不是不拘小节的吗?
许垂露无奈笑道:“还是进来说罢。这是堂屋,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这么冷的天,三个人在外面站着吹冷风也太傻了,况且,就算人受得了,猫也禁不住冻。”
水涟托着沉甸甸的解语,最终妥协,将周渠引进屋中。
周渠把衣摆靴上的尘土抖落,在水涟的暗示下行了个颇具江湖气的抱拳礼。
“许姑娘,我也是不久前才知你们身份,无论如何,还要多谢你与萧宗主那天的仗义相助——”
“这个不是早就谢过了?若要纠缠,我还得谢你十五那日出来搅局,为我们拖延了好一阵。”
周渠懊恼道:“那能算什么拖延,简直是平白添乱。”
“谢来谢去的有什么意思,今日不是来聊猫的吗?”许垂露伸手抚弄被水涟放在桌上的解语,“我猜,这名字定是水涟取的吧?”
“那当然,他非要取这难叫又难听的名字,若不是这猫聪明,哪里肯应?”周渠见解语在许垂露掌下摊开肚皮,顿时目露惊叹之色,“啊,它很喜欢你,不愧是能驯……收服萧——嘶!”
水涟一脚踩上他崭新的鹿皮靴,笑着道:“是啊,我刚见着解语的时候,它根本不让我碰呢。”
许垂露沉迷于它的柔软触感,爱不释手:“怎么会?解语不怕生人,应该是天生性格就好。它脖子上这是……红绳?”
因其毛厚,这根红绳之前一直隐藏在脖肉之下,现在经过一番揉搓才显现出来。
她拨开层层软毛,窥见这鲜红棉绳上还系了一只铃铛,吊诡的是,它空有铃铛之形,却未因其摆动发出铃音。
许垂露觉得这情状有些熟悉,不由瞠目道:“这东西不会是……”
“觅影蛊。”水涟点头,“只要母蛊在手,百里之内,即便一时走丢,也能很快找回来。”
许垂露:哇,险恶的人类!
周渠却嗤笑道:“多此一举,这猫才懒得挪窝,有吃有喝的,谁会乱跑?”
“那也未必。”水涟凉凉道,“猫各有志,若它有朝一日发现此处非它所向,也许就会另觅新主。”
周渠领会过来,也寒了脸色:“你说得对。许姑娘,世事难料,兽心叵测,你得将它看牢了才是——”
“嘘。”许垂露忽而压低了声音,“它睡着了。”
周渠愕然望向正发出低沉呼噜声的解语:“啊,这么快……”
许垂露心道:因为小猫咪不想听你们互相内涵,小猫咪只想睡觉。
“嗯,也许是屋中温暖,正宜安眠。”
“也对,一路过来它受了些冻,现在是该困了。”周渠道,“外头有两袋肉干鱼干,还有一袋煤灰,用过这一个月不成问题,待你们回了绝情宗,总不会缺它这一口饭,我就不操心了。”
许垂露未料他准备得如此周全,一时赧然:“怎能让你破费,替我寻猫已是劳烦,这些东西应由我去采买的。”
“不必客气,就当是我给你们的新……新年礼物。”周渠挠头一笑,“这不是快除夕了,忙人事还忙不过来呢,哪儿有空管猫的事,我不过就是顺手给捎来了。”
许垂露摇头道:“就算如此,也要礼尚往来才行,我——”
“周少侠想要何种回礼,我会着手去办,若有开销,我向宗主求偿即可。”水涟亦从怀中取出装有觅影母蛊的方盒置于桌案,“既然都已交代明白,我等便不叨扰许姑娘休息了。”
水涟办事利落,来去匆匆,许垂露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挽留寒暄的说辞,便由他们自行离去了。
不知是一上午连续作画实在劳累,还是受到解语翻肚而眠、酣然呼噜的感染,她的双眼在那团琼云似的白毛面前渐渐失焦,很快就眼皮一耷,昏昏睡去。
许垂露被猫毛入鼻的喷嚏激醒时,已是残阳西坠的薄暮时分,她这一仰头,肩上氅衣骤然滑落,她头昏脑涨,正要施手去挽,却有人快她一步令它归位,重新稳妥地挂在她薄瘠的肩头。
“宗主?你回来了。”
“嗯。”
“嗯?”许垂露低头一看才发现这灰色大氅自己从未见过,“这是什么?”
“给你的。”萧放刀答得简略,却把一包厚重的衣物放在了木椅上,“应是你需要的那种。”
许垂露打开一看,立刻就明白了萧放刀的意思。这些衣物用料简单、颜色朴素,一看就结实耐用,且多为男装,穿戴便利,尺寸看起来也还合宜,当然,这一切都是以牺牲“美观”为代价的,它们既经过了萧放刀之手的筛选,自然是集萧放刀审美之大成。
不过,这总归是她细心体贴的明证。
许垂露抱着包袱悄悄觑了对方一眼,心中仍有一点小小的疑惑——既然萧放刀在明白她的意思后就能立刻作出反应,那先前她究竟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偷懒之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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