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她的将军,是将要与她拜堂的夫君啊,她的将军骑着骏马带她回家了……
***
与此同时,带着贺礼上门祝贺萧启大婚的林含柏僵在了驸马府门口。
她僵了许久,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敢眨,直到前来送礼的人嫌她碍事:“喂,你进不进去?不进的话,别挡在路中央好不好?”
林含柏回过神来,踉跄几步上前,直直盯着那一身暗红长袍的青年。
青年正招呼管家接过一个人手里的礼品,她笑着道谢,抬手请那人进府。
端的是一派风姿俊秀,温文尔雅。
林含柏问:“你是谁?”
容初直到林含柏逼到了眼前,才从忙碌的接待宾客状态里抽身出来。
她听到一道沙哑激动的女声还兀自感叹呢,这是哪里来的客人这么激动?
定睛一看,同样愣在了当场。
少女以纱覆面,丹凤眼里盈满泪水,并不能看出具体容貌。
可对她而言已是足够,长开了的面容与小时候差别并不算大。
小哭包啊,还是这么爱哭……
祝贺送礼的人络绎不绝,眼下的环境并不允许她叙旧解释。
容初按捺下激动的情绪,故作平静道:“你先进去,等空闲下来我再同你解释。”
说着招呼身旁的萧石:“阿兄还有事,你把这位姐姐带进去安排个僻静的座位好不好?”
萧石点了点头,困惑却还是照办:“您请跟我来吧。”
林含柏死死盯着这个人,面纱下贝齿紧紧咬住下唇,身体不自觉的听从她的话语,跟着萧石进了府,一步三回头,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待再看不到那人的影子了,她问带路的萧石:“她是你阿兄?”
见萧石点头,林含柏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萧石并不能理解这人似乎是认识容初,却不知道容初名字是个什么情况,犹豫片刻,回答:“萧容初。”
“呵,容初,萧容初,容初……”林含柏魔怔一般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
真的是你么?
萧石把人带到,不太放心她的状态,叮嘱道:“你不要乱跑哦,阿兄说了待会要来找你的!”
“嗯!”林含柏虽然情绪激动,但“乐初容待会要来找自己”这个概念一入耳,奇迹般镇静下来,她郑重点头。
萧石放心了,转身打算回门口给容初帮忙。
***
驸马府前,已铺上了厚厚的软垫,容初很有一家之主气势的站在门口。
到了新郎家,由于“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再由旁人背着,新娘需要踩着席垫入门,这一过程称为传席接袋,其意义就是传宗接代。
晃了一路的轿子终于落地,闵于安把手里的荷包塞进袖子,静静等待。
这一次,是萧启主动伸手,她搀扶着小公主走上了软垫。
绣花鞋踩在厚厚的软垫上,如在云间漫步。
用作辟邪煞的谷豆漫天洒下,她牵着她的妻稳稳走着,挤过堵住大门两边的草捆,跨过门槛后,新娘的身份转变完成。
传宗接代、辟邪煞、保平安……一系列繁复的好寓意的流程下来,萧启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十来天礼官与教习嬷嬷耳提面命,再三的嘱咐不能出了岔子,她都快有心理障碍了。
闵于安被众人送入了新房,坐在洒满了枣、栗子、花生等寓意早立子、多生的新床上,此谓之“坐富贵”。
柯壹柯伍跟在身后声都不敢做,直到一起进了新房,柯伍跟柯壹咬耳朵:“成个亲怎么这么麻烦,公主这样,我都嫌累得慌!”
柯壹:“……”
韦嬷嬷给她来了计眼神杀,柯伍被逮了个正着,也不敢说话了,双手叠在腹前规规矩矩的。
闵于安倒没注意她说了些什么,只顾着脸红了,新床啊,她今晚要和将军一起睡了……
***
等送小公主的人回来传话,萧启才被允许到床前请新妇,两手隔着彩缎绾成的同心结相牵。
萧启手握笏板,同心结挂在其上,闵于安拿手牵着。
当对方的力道隔着同心结传来,二人心里都多了沉甸甸的感觉。
生命里从此就会多一个人,与她生死不离。
披红挂彩的礼堂里,宾客挤了个满满当当。
吉时已到,拜堂成亲。
都说长兄如父,容初坐于首位,身边是皇家宗室德高望重的长辈,她如坐针毡。
还没成过亲呢,就喝了妹妹的喜酒,这感觉微妙的很啊……
但是长姐如母,本应该是老母亲的心,此刻却……为什么妹妹给她娶了个媳妇儿回来?!
容初心乱如麻,流程却一直在往下走的。
礼官红光满面,高声喊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闵于安从盖头下看见萧启的衣摆,心终于安定下来。
终于嫁给你了,我最爱的将军。
萧启抿抿嘴,鞋在地面摩挲几下,还是开了口,安慰她:“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听着这熟悉的安慰,闵于安盖头下的脸悄然笑开:果然,我的将军啊,你还是这么温柔。
不管你是男是女,什么年纪,什么容貌,你终归还是你。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怕呢,今晚……该怕的是你才是。
待拜过堂,闵于安又被簇拥着送入了新房。
萧启这个新郎官则被众人围着祝贺,心慕公主的年轻人们对这个抱得美人归的校尉真没什么好说的,嫉妒!只想给她灌酒!
宴席,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将军(单纯):别怕
公主(摩拳擦掌):下一章要干件大事
[解释]
作者(头顶锅盖求轻拍):太子不洗白不洗白!!会虐渣!
他不吝啬于对没有威胁的同胞妹妹给予一定的善意,而且这是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但如果威胁到他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嘛。
注:婚礼规矩部分引用自《中国古代文化会要》,黄金贵主编
第27章 新婚夜
谚语道:“新婚胜如小登科,披红戴花煞似状元郎。”
新婚之夜,萧启穿红袍,戴桂冠,就像中第登科时的装束一般,一派明丽风流,容光焕发,春风得意,浑然不似常人。
嫉妒归嫉妒,这驸马爷长得是真好看啊。
脸上那疤不仅不显丑陋,反多了些豪迈粗犷,给这美玉般的脸增添了不羁洒脱。
有人上来敬酒——
“驸马爷必须喝一杯!”
“娶公主这样大的喜事都被你小子给碰见了,今儿不喝醉不许走!”
“就是就是,一言不合就娶了皇上的掌上明珠,你不多喝点酒真是说不过去!”
萧启脸上挂着营业性的微笑,手中动作不停,来者不拒,一概仰头灌下。
酒的度数虽低,甜甜的酒水喝多的仍是醉人,她如牛饮水般一杯接一杯的灌入腹内,没多久脸就红红的了。
陪她来京的同僚们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替她挡酒。
娃娃脸拉住萧启往嘴里送酒的手,忍不住道:“哎萧兄别喝了,再喝今晚该醉了。”
黄经武大手一挥,豪迈地替她挡住一波又一波敬酒的人,挡酒的间隙里还不忘把她往外推:“洞房花烛夜,你尽喝酒有什么意思,兄弟给你挡着,你快去掀盖头吧!”
娃娃脸拉着她往外走,嘴里喋喋不休:“快走快走,大好的时光喝什么酒!”
容初忙着招待宾客,应付众人的恭维话都来不及,更不要提什么挡酒了。都说长兄如父,现下容初身为驸马爷唯一的长辈,一时忙的脚不沾地。
她几次三番想抬眼往林含柏哪里瞧,却又被自己的理智压着侧过头去,控制视线不要往林含柏那边飘。
以现下的身份来说,她们该是素不相识的。
她不能害了她。
萧启还想再喝,奈何黄经武给她挡了个严严实实,娃娃脸拉她的力道也不容小觑,硬是给她拉离了酒席。
都这样了,再闷头喝酒的话,到时候传出去“驸马爷新婚夜不愿回房”的风声就不太好了。
索性她也晕的差不多了,走路都感觉天旋地转的,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
萧启朝宾客们拱手示意:“各位慢慢喝,照顾不周,照顾不周哈!”
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再一个能拖多久是多久,她总感觉心里慌慌的,像是——今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萧启怎么想的不重要,娃娃脸催人倒是一等一的速度,没多时就远离了喧闹的大厅。
娃娃脸把萧启送到新房门口,脸上满是揶揄:“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兄弟我够意思吧,放心,今晚哥给你挡着,绝不会有人给你闹洞房的!”
说到最后他把胸膛拍的啪啪作响,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萧启:“……”你是谁的哥?占谁便宜呢,我分明比你大!
她张张嘴,晕晕乎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也就算了。
明天再跟你小子算账!
***
“公主,”柯壹立在一旁,犹豫着开口,“您要不要先用些点心,驸马爷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
柯伍眼睛一亮,立马接口道:“是呀是呀,您可别把自己饿坏了,他们喝酒还得要一会儿呢!”
您这死撑着不肯吃,我也吃不成啊……好饿……
闵于安摇头,并未说话,盖头边角的流苏顺着她的动作摆动,无声拒绝。
这可是她期待了几十年的洞房花烛,怎么能就这么毁了?
她要以最完美的状态,嫁给她的夫君。
柯伍还想再劝劝,韦嬷嬷瞪了她一眼,她讪讪的禁了声,忍不住心中腹诽:凶巴巴的!哼!
咚咚咚。
门被敲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韦嬷嬷挪到门口看看,转过头来声音高昂道:“是驸马爷来了!”
欢欢喜喜的韦嬷嬷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处,像个皱巴巴的老橘子。
但没人欣赏她这副模样,柯壹眼观鼻鼻观心,柯伍好奇探头看门外的人,小公主盖着盖头,手攥的紧紧的。
萧启摇摇晃晃进来,离了娃娃脸的搀扶,总有些站立不稳,让人担心她是不是会绊倒。
韦嬷嬷心里焦急:我的个老天爷!您醉倒之前也得把流程走完呀!可不能就这么倒了!
老天爷似乎听见了她的祈祷,步履蹒跚的驸马爷虽醉的厉害,却也安安稳稳走到了床前,没出什么岔子。
韦嬷嬷艰难地等着萧启蹒跚走了过来,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疾手快,迅速把秤杆递上。
十六颗星镶嵌其上,萧启接过象征着万事如意、福寿双安的秤杆,平日里稳健的手不知怎的带了些颤。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妻啊……
她攥紧了秤杆,没多少重量的秤杆似有千斤重,压得她手颤巍巍的。
盖头被挑开的刹那,一双杏眼显露出来,澄澈而悠远,里面盈满了喜悦与她读不懂的情绪。女人小脸在妆容点缀下美得惊人,眉目含情,红唇似火。
是啊,女人,才刚及笄的小公主居然会有这般美丽妖娆的一面,真是想不到呢。
萧启还在感慨。
她被酒精麻痹的脑子里只剩下对小公主容颜的赞叹,眼里也只能看见她一个。
旁边几人识趣地恭贺:“祝公主与驸马爷早生贵子!”
萧启被话语声惊醒过来,忙挪开了紧盯着人家不放的眼。
韦嬷嬷带着柯壹柯伍退下,不多时,新房里只留下了她们二人。
一时间室内静默下来,只剩红烛燃烧与彼此的呼吸声,静的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没有人说话,两个人视线飘忽不定,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面前的人。
她们在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闵于安想的是要怎么开始计划。
而萧启想的,是怎么——逃过这个新婚夜。
***
还是萧启先开了口:“公主,还有合卺酒没喝。”
“嗯,”盖头撤去后,目之所及还是一片红色,闵于安伸手抓住萧启的衣摆,“驸马带我过去,凤冠重,走不稳。”
驸马啊,你是我的驸马了。
用的是撒娇的语气,软软糯糯的,像甜甜的白糖糕儿。萧启咽了咽口水,突然间好想吃糖……
可是她装糖的荷包早被小公主抢去了,还没来的及买新的。
怎么不管前世今生,小公主是跟自己的糖杠上了么?
饮了合卺酒,才算是完完整整行完了礼。
甘甜的酒液度数低,倒入苦涩的葫芦瓢中,意味着夫妻二人同甘共苦。
清冽的酒液入喉,苦涩与甜,相对的两味在舌尖弥漫,滋味并不好,囫囵吞入腹,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萧启想的是,仪式完毕,终于可以装醉了。
闵于安想的是,喝醉了好办事。
萧启本是打算装醉,可现在是真的醉了,头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热与昏是唯一的感觉,她头摇了摇,抵抗不住犯上来的感觉,“砰”的一声倒在桌上。
好热……
失去意识前的瞬间,隐约看到一双小手朝她伸了过来。
闵于安唇角不自觉勾起,她试探着推了推趴伏在桌上无意识扒拉着衣领的人儿。
没有动静,很好。
她先踱步到梳妆镜前卸下了凤冠与妆容,又拿帕子给桌上还在动来动去的人擦拭干净脸与手。
湿帕温热,划过英气的眉间、脸侧的伤疤、光泽诱人的唇瓣……与马车上那次不同,这个人已经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了,她完完全全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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