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白绩吐出一口浊气,闭眼挥去眼前再次出现的错乱的画面,开始一块块的擦拭地板。
半块砖还没擦干净,兜里的电话突然想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摁断了两遍,直到第三次,电话锲而不舍的想起来,他才甩开手套接起,“喂,妈。”
“白绩!”周雅雯哽咽着,她难得强硬,“你那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你收拾好东西,今天就来家里住!”
“不用。”白绩沉稳的说,他知道是刘瑜通风报信了,“我不想去。”
信的事,刘瑜是唯一的知情者,虽然她主张要告诉周雅雯,但是白绩不让,甚至她每次要开口,白绩就跟发疯一样,总会做出些无法控制的事,所以她不敢告密,因此她能给周雅雯通风报信的事只有:白绩又睡不着觉,旧病复发了。
“好,你不来,那我就住过去照护你!”周雅雯说,“我已经在路上了,东西都带着,你要是不跟我回来,我拎着包就直接住家里。”
“……”白绩低头扣着抹布,“那元宵谁照顾?”
“你和谢霄都是我儿子。”周雅雯泣不成声,她心疼地不行,“我是你妈,我不照顾你,保护你,谁干这些!”
咚咚咚。
白绩心跳地快要突出胸膛,他望着满眼的荒唐,耳边的抽泣声似乎摄住了全部的心神,他眨眨眼,藏住眼底的复杂,眼泪刚要滚出来,又被他眼皮一碰憋了回去。
他说:“你别来,我没事。”
“你就骗我,只会骗我!”周雅雯心里怨白绩,狠狠斥责两句却没力道,倒像是在跟自己怄气。
听着电话那头没有声响,她没办法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让你谢叔叔也一起来了,我们一起来请你,转学这事谢叔叔在背后出人出力,就当还他人情,你也得跟我们回来!”
这句话不亚于给了白绩闷头一击,直接把谢仕平划到外人的区域,挟恩图报地逼白绩去答应她的要求。
“……”白绩屏声静气,辩不明其中的是非德怨,片刻后才压紧眉峰,回了声,“嗯。”
挂完电话,白绩局蹐地蹲在地上,看着满目疮痍,擦了半天,成效甚微,他抹布一扔,撒气地踢了两脚没开的桶。
*
白绩收了两件换洗衣服,站在楼下等周雅雯。
他擦了半个小时,擦不干净,知道自己不是专业的,就让梁逢秋改天找人来打扫一下家里,他顺便把备用钥匙也留在了屋外牛奶箱顶上,说明了自己要去谢家的事。
“雀儿,你这一走,咱们又得做网友,我会想你的。”
“……”
“我可以没事住你家吗,那里有你的味道,我怕思念太深,淹没了我的灵魂。”
“爬。”
白绩这会儿没精神,躲在楼梯口的阴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梁逢秋贫嘴来分散注意力。
“齐项还挺帅的。”梁逢秋发了几个傻不拉几的花痴表情,“我要长他那样,又这么有才华,今天你就该偷着笑怎么打小就运气好能认识娱乐圈顶流。”
“他还好吧。”白绩跟齐项认识这么久,都没注意过他的脸,比起样貌他只能记得齐项跟他打架时拳头的硬度。
“这叫还好?”梁逢秋惊呼,“也就是你好看能说这话,对了,昨天咱齐帅跟你一块去瑜姐家住了吗?”
“……”没,他被白绩扔在了家门前。
白绩想自己昨天对齐项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差,可在那样的情况下,刘瑜出现时齐项还是第一时间把自己拦在身后。
他现在这个状态…熄了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照出白绩此时憔悴的模样。
一夜没睡而黑眼圈浓重,眼皮半耷耸着藏住眼底的寒芒,由于他总会控制不住的幻视,他的眼珠总会无故颤起,敏感地打量四周,所以白绩远不如电话里或者文字里那么轻松,而是充满攻击性且戾气十足的,如同一个死囚带着镣铐走在人间。
自己这样多少也是个麻烦,还是跟齐项断了联系吧,人家正正常常一个人。
白绩叹了口气,半截气还没吐出,他骤然抬起头锁住眼前的人。
一个瘦弱的女生,穿着简朴,长相清秀,瞅人时带着怯懦与乖顺,任人欺负的软蛋模样,比如她现在看着白绩,就泫然欲泣,好似背负了天下的悲意苦情。
白绩站直,不太想看到眼前的人,“有事?”
李易愧疚万分,“听说你家出事了…”
白绩心烦,“跟你没关系。”
不知道哪儿的风声传到她耳朵里,他也不懂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泪眼朦胧地找自己剖白歉意与真心,可是他又不是神父。
“可…”
“打住。”白绩不礼貌地打断她,“我之后很长时间都不会住在这,所以不要来找我了。”
他的表情很凶,李易张着嘴又不敢再继续说,正当两人僵持着,一辆商务车停在楼梯外,车身豪华,车门打开后,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孩子,气度不凡地望着自己与白绩。
周雅雯喊:“儿子。”
李易张嘴看着那辆奔驰车,又瞅瞅白绩,似乎证实了某些传闻,她讶异之余更是羞恼地转身流着泪跑开了。
“她又…怎么了?”白绩莫名。
第12章
苍昊抱着胳膊坐在办公室里,此时他盯着桌上摆的□□,手边的手机停在拨号界面,欲拨不拨,光顾着扯咬着下唇的死皮,表情有点纠结。
同办公室的两个老师瞟了他几眼交头接耳。
“苍老师干嘛呢?”
“为转校生发愁呢,昨天开学就没来,家长说是身体不好,这会儿两节课都上完了,人还没影儿。”
“什么来头,家里这么惯着?不是考进来的吧?”
“我从校长那边听说是捐了栋楼,原本在十三中,犯了事被家里人送来了。”
“啊?十三中不是普中嘛,他干了什么?”
“把他班主任打到ICU了。”
班主任苍昊桌上的笔突然掉在了地上。
两个老师本要接着聊,门口兀地传来敲门的声音,她们坐直身子,屏住话头,往门口一瞧,都不由地僵住了。
来人瘦削高挑,校服外套松垮不正地被套在身上,拉链只拉了三分之一,露在外面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眼皮耷耸着,眼圈黑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平着唇角,紧蹙眉头,周身透着十足的戾气与低气压,十足的不良校霸样。
“…...”意识到办公室里没声音,男生抬头喊了声报告。
一抬眼更不得了,他右眼眼尾处凝出一抹血块,看着十分可怖。
“进进进来。”苍昊看看手上的照片,又看看来人,“白绩是吧?”
“嗯。”白绩回答也恹恹的,慢慢走到苍昊身边,“不好意思,迟到了。”
“你眼睛怎么回事?”苍昊关心,“去医院看了吗?”
“红血丝。”白绩简洁回道,“不传染。”
苍昊不是这意思,他挠挠鬓角,看着这个新生莫名有点紧张,他思索着要解释一下还是接着讲班级的一些情况时,门口又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报告。”齐项只穿了夏季校服的短袖,捏着一叠开学回执走进办公室,进门跟进家一样,笑着说,“苍总,我来送…白绩?”
白绩听着声也回过头,四目相对,两个人看彼此的眼神都有点陌生尴尬,尤其白绩,他看着齐项时眼里甚至一闪而过的是晦涩。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了。
油漆事件的第二天,周雅雯就亲自打电话给齐项道歉,说提前结束补习的事。齐项看着眼前的人,白绩变得太不一样了,瘦了一圈不说,人也阴郁了许多。
白绩没跟齐项打招呼,因为懒得开口,反正好久不见了,不熟。
苍昊却不这样想,热情地招手让齐项过来,“你们俩认识啊,正好,我跟白绩说点开学事项,你一会儿带白绩去班级,我下节课有个会要开。”
“……”
“行。”齐项挑挑眉,走进来把回执放桌上,“开学的回执,还有我的住宿申请。”
苍昊接过没看放到了另一边,还是白绩继续说,“下周我们有个开学考试,每个人都要参加,但是你也不用紧张。”
白绩:“好。”
“丹毓的进度要比十三中快一点,你慢慢跟着学,不用着急,有什么不会的来找我。”
“嗯。”
白绩惜字如金又一脸凶煞,苍昊本来有点婆婆妈妈的性格都被冻得憋不出多余的话,来回瞭了眼白绩,还是说了最后一句话,“那行,你跟齐项去教室吧,他是学委,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也能找他聊。”他想想还是轻飘飘拍了拍白绩的胳膊,笑着说,“好好学,去吧。”
白绩下意识往后一闪,苍昊的手只撩到了他的外套,他自己却撞上了齐项的胸口,腰被人不期扶了一把,拿手来得出其不意,等白绩还没回头,齐项又跟个不会说话的木桩一样站直,双手背着。
“……”白绩垂头:“谢谢老师,我走了。”
“那我也走了,苍总。”齐项笑呵呵地跟办公室每个老师摆摆手。
等两个人都出去,苍昊捻捻掌心,心说他是不是被嫌弃了?
“苍老师,你们班这个转学生不好对付啊。”
“对啊,一看就不服管,肯定是个硬茬。”
“苍老师你也小心点。”
她们这话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丹毓这个学校,里面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太多了,被娇惯着长大的也有的是。砸了大钱进来,有些孩子不免有种特权子弟的派头,心底觉得老师就是打工仔,打工仔管金主,这不是儿子打老子的事嘛?
更不用说,白绩是有前科的。
苍昊摇头,虽然自己也心里发怵,但不让别人说自家学生的坏话,横眉怒斥,“哪儿不服管了,人家有一问答一问的,就是身体不好,又初来乍到害羞!你们班那个蒋睿才是刺头,我今天还看到他课间扒围栏要逃呢,你赶紧去看看人还有没有坐在教室!”
“你不早说!“那个老师听了,立即卷起一本教案就要去逮人,另一个自讨没趣,干脆戴上耳机改试卷。
只有苍昊难得硬气过后,陷入了悲伤,他捏捏自己衬衫下才练了十来天的肌肉,不知道自己这小身板能顶得住白绩几招。
*
“你生病了?”
“没,失眠。”
“眼睛呢?”
“用眼过度,红血丝。”
“那…”
“找不着话不用勉强跟我聊。”
白绩双手插在衣兜里,生人勿扰的模样,跟齐项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一前一后走着,大课间走廊上人来人往,也有不少人悄悄打量他俩,可白绩就盯着前方,也不知道看什么,一步一步踩在齐项落下的影子上。
齐项摸摸鼻尖,他想自己干嘛怵白绩,架都打过,白绩脸上那未消的淡褐疤痕还是自己摁上去的呢。可能是再次见面,白绩的状态差太多了,以至于他说话都要带着小心翼翼,怕说什么伤了他。
“我是关心你。”齐项嘟囔一声,“你还踩我影子。”
白绩听到了,不冷不热回了句:“哦,我乐意。”
“……”齐项不热脸贴冷屁股了,到教室门一推,也不碰白绩,“到了,冰碴子。”
说完,他在白绩冷冷的瞥眼中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白绩站在门口,环顾着满教室的人,看他们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思忖片刻,还是慢慢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白绩,他字体苍劲有力,等他写完名字,就听到下面传来几声嘀咕。
“这就是那个转校生?是不是贴吧里说的那个?”
“对啊,十三中的校霸?到我们班了?”
“操,听说他进过监狱?真恐怖!”
“小声点,小声点,他看过来了!”
贴吧?
白绩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丹毓的贴吧出名了,心底有些诧异,他把粉笔扔到粉笔槽里,抬眼看着全班的人,淡淡的自报家门:“我是白绩,转校生。”
鸦雀无声中,白绩一低头,敏锐地感受到第三排一个书呆子模样的矮子正怒目圆睁地盯着自己,苦大仇深似的,白绩偏头看他,偏偏对上自己的目光后,那人又迅速避开目光接触。
“……”谁啊?没见过。
白绩回忆没见过这人,但是不排除现在自己记忆力下降的原因。
他也不多想,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因为齐项在右边,他搬了个桌子,在寂静中拖拽着桌子,来到左边的角落,一个人一个位置,坐下后一句话不说,一只手搭在脑袋上,一只手垫在额头下,与世隔绝般蔫儿了下去。
坐在他前面的男生瑟瑟发抖,默默地悄往前挪动椅子。
“挪回来,你纸片人?”白绩耳听八方,闷声道。
“……”前桌欲哭无泪,心想瘟神怎么到自己这儿了?
*
丹毓开学前三天会讲假期写的卷子,白绩没有,心安理得地趴在后排,索性跟梁逢秋聊起天,那小子好像也在翘课,连发了好几个自己在乐房的自拍。
【梁逢秋:你翘课,我逃学,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白绩:我在教室。】
【梁逢秋:那你还玩手机?丹艾利斯顿毓不查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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