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觉得柏长溪简直是不可理喻:“你说要和孤决斗,但是你手中有利剑孤却是手无寸铁?!”
柏长溪却冷笑不已:“你手中沾满鲜血又怎么会没有利刃!”
这样怨恨诛心的话让姚喜都变了脸色:“你是为了游清漪!”
怒火攻心的柏长溪不屑回答提着剑蛮横的往姚喜身上刺,他少年时就学击剑,剑术高超。
见势不妙的姚喜可不愿意让他在自己身上捅个窟窿出来便绕着殿内的柱子躲闪。
“柏长溪!你枉为君子!以强欺弱!”
曾经没少吃过姚喜亏的柏长溪追逐着姚喜用剑刺他暴戾道:“你也好意思说这句话!”
说话间姚喜的手臂被柏长溪的剑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鲜血顺着划破的衣袖蔓延。
因为守孝而断食三天的姚喜受了伤,力竭又内心崩溃的姚喜看着柏长溪,五脏六腑的不甘心和怨恨:“你这般恨我吗!就因为她吗?!”
这话顿时令柏长溪的表情愈发扭曲,甚至有些狰狞。
姚喜怨恨地看着他:“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陌生得令人不敢相信是你!你还是柏长溪吗?!你是一个被仇恨扭曲的怪物!”
柏长溪听罢竟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是他眼中毫无笑意,黑沉而晦暗。
他缓缓道:“我现在又何尝不是拜你所赐……”
姚喜瞪大眼看着柏长溪朝他胸口刺来的剑。
避无可避的姚喜闭上双眼,在柏长溪以为他是准备受死时,姚喜又瞬间睁开了眼睛。
眉眼间的阴沉尽去,姚喜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变得温和起来,长眉凤目面容俊美的他看向柏长溪的目光都染上柔软而淡淡的忧伤:“长溪,你怎么就不懂呢?”
这样亲昵的称呼,这样温和的神情,这样相似的容貌。
“陛下……”柏长溪一下子就恍惚了,不由得停下攻击。
姚喜扑身而上想抢柏长溪的剑,而柏长溪被已经突然转变性子的姚喜吓住了,一时间竟然误把姚喜当成姚韶。
他见姚韶过来怕手中的剑会不小心刺伤他,就主动把剑扔到一边。
剑器摔在地上发“哐当”的一声,扑向柏长溪的姚喜听到,他没有犹豫继续冲向柏长溪,然后柏长溪就被姚喜扑倒,两个人在地板上滚成一团。
柏长溪用来固定发髻的玉冠都摔在一旁,润泽乌黑的长发散在脸颊两侧,衬着他白/皙的脸都有种柔弱无依的脆弱感。
“唔……”猝不及防的柏长溪被姚喜压倒发出闷哼,他摔得有些发懵,茫然而乖巧看着上方喘着粗气的姚喜。
姚喜双手摁在柏长溪的胸膛上压制住他,不让他动,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姚喜心中又爱又恨,想到柏长溪这样的神情只是因为他被自己骗到了以为自己是姚韶的姚喜脸色又阴鸷起来,很是不顺道:“呵!只是这样就吓到你了吗?”
原形毕露的姚喜令柏长溪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又厌恶又恼恨道:“从我身上滚下去!”
第四十九章 柏君负我…………
姚喜压着挣扎不休的柏长溪紧紧盯着柏长溪的脸:“母后的死是柏侯的手笔吗?”
姚喜知道柏长溪回来后就被姚韶封为博远侯,其封国是一个离京都很近的万人县。
游清漪不是他杀的,只是游清漪嫁给姚喜后就受尽姚喜的冷落,连周公之礼都没有行过,傻姑娘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踏进的是一个无爱的婚姻,成了姚喜报复柏长溪的工具,绝望的她饮毒酒自杀了。
姚喜虽然没有实质意义上杀死游清漪,但游清漪总归是他间接逼死的,他将游清漪伪装成失足落水死亡的样子昭告大众。
他想着柏长溪一定会报复他,他原本远居封国无事不进京,而今游清漪一死,柏长溪回来后,没多久住在京都附近行宫的柏太后就死了。
知道母亲死后的他浑浑噩噩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柏长溪做的,他不想怀疑柏长溪会疯狂到做下弑杀一国太后的大罪。
但今夜柏长溪的状态太骇人了,简直和他印象中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的柏长溪截然相反。
或许是游清漪的死亡令柏长溪的性格都有些扭曲。
姚喜的质问让柏长溪冷笑不已:“上天好生竟将你也覆载其中!”
他的话这相当于否认了并且还辱骂了姚喜。
若是其他人对着姚喜这样说话,姚喜必然是要掐死辱骂他的人。
但姚喜看着身下柏长溪殊丽昭秀的眉眼,他总觉得自柏长溪出使匈奴回来后整个人就隐隐约约有些奇妙的变化,现在看来倒不是他的错觉。
未出使匈奴之前的柏长溪他身上是一把宁折不弯的潇潇君子骨,有着凌然剑意。
而现在被他压着的柏长溪眉眼间凌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已经散去,虽然神色阴狠,但总给姚喜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像是过于成熟的蜜桃饱满到只要轻轻一碰就流出甜美的汁水,令人不禁兴起想要凌辱他的欲/望。
姚喜眼都直了愣愣的来了一句:“孤也没有杀游清漪,她死的那天她对孤说“柏君负我”然后就自寻短见…………”
柏君负我…………
柏长溪一瞬间手脚冰凉,出了一身冷汗。
姚喜大惊失色伸手去摸柏长溪没有血色的脸,指尖却摸到潮湿的水:“你怎么哭了?!”
眼神涣散的柏长溪全身都在发抖,姚喜慌得不行连忙从柏长溪身上起来。
柏长溪伏在地上哭得将近干呕,他的脸上潮湿一片,汹涌的泪水令散落的鬓发都湿乎乎粘在脸颊上。
他却不顾体面和骄傲边哭边呕,明明什么也吐不出来,却令旁人感觉他仿佛在把自己的灵魂都呕了出来。
哭声里蕴含的悲恸和绝望弥漫在整个殿内窒息着不知所措的姚喜。
姚喜被吓惨了,他从未见柏长溪哭得这样惨烈过,于是被骇到不敢动弹。
没过多久,大殿的门就被人推开,姚韶疾步走了进去,他看着殿内的场景神色一下冷淡起来。
姚喜神情郁郁的向姚韶行礼,姚韶却不搭理他径直走到柏长溪身边,柏长溪已经蜷缩成虚弱的一团昏迷了。
姚韶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儿,便抱起柏长溪往外走。
见姚喜还想拦他,眸色深沉的姚韶一脚踹开他,继续抱着昏迷过去的柏长溪往自己的寝殿走。
第五十章 苦守执着,反误卿卿性命。
柏长溪是被一阵哭声吵醒,他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有些恍惚道:“你是清漪还是夏筠呀……”
眼皮红肿的夏筠说不出话只顾哭:“呜呜呜…………”
这样一来反倒让柏长溪清醒一些,想起游清漪已经不在了的他忍不住苦笑:“悔不该囿于己见,致有今日……”
苦守执着,反误卿卿性命。
他已经接受游清漪死去的事实,但是无法接受游清漪后悔了而且还绝望到靠自杀来解脱困境。
鬓发微乱的夏筠倚在榻沿握着柏长溪的手又是怜惜又是委屈道:“我是清漪,不是夏筠……”
心一暖的柏长溪勉强一笑:“胡闹”
夏筠摇了摇头抽抽搭搭道:“我……柏郎看我是谁,我便是谁………”她真的好怕,怕好不容易熬过来的柏长溪又倒下。
柏长溪的目光落在夏筠脸上,眼神温柔而宁静:“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我会活下去的。”
这么温情的话柏长溪可从来没有对夏筠说过,夏筠脸上浮上红晕,没等她想些甜言蜜语回柏长溪。
姚韶从殿外走了进来,他咳嗽了一声。
柏长溪转头便向夏筠道:“你先下去。”
见一头雾水的夏筠下去了,姚韶坐在榻沿看着柏长溪敛容正色:“你可知错?”
在宫中挑事,还刺伤临川王,柏长溪知道自己这样做后患无穷,一旦事态不可控,陛下想保自己也很难。
“臣知错,还请陛下责罚……”
柏长溪脸色微变想从榻上起来,姚韶摁住他的肩不让他起来:“你心神大伤不用起来。”
见陛下在这种情况还关怀自己,柏长溪心稍稍安定,他也怕自己会惹恼陛下,当时他真的失了心智险些犯下大错。
柏长溪懊恼道:“臣当时丧失理智什么都不管不顾……”
“你要报仇也不要把自己搭进去,朕很难保你”姚韶恨铁不成钢,其实哪怕柏长溪杀了姚喜,姚韶也能保住柏长溪的性命,但柏长溪的仕途一定会伤筋动骨,甚至有可能靠假死脱身。
柏长溪神色恍惚点了点头。
姚韶抿唇:“朕会找个理由把临川王强留在宫中,剩下的……你自己知道怎么做。”
柏太后陛下临川王之间的龌龊天下皆知,但柏长溪怎么也没想到姚韶会把自己亲弟弟姚喜的性命放在他的手中任他处置。
他瞬间想起当时他要杀姚喜时,姚喜问他的问题。
“母后的死也是柏侯的手笔吗?”
柏长溪在极大的震惊中当着姚韶的面又重复一遍这句话。
姚韶瞳孔一缩,柏长溪见姚韶蹙眉,自己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他后悔以为陛下会因为自己对柏太后下手而说出子弑母这样忤逆的话。
自己有这样的想法都是对陛下的亵渎,陛下在他眼中从来都是仁厚的明君。
“长溪是怀疑母后的死和朕有关吗?”
心乱如麻的柏长溪慌得连忙摇头:“臣不敢!臣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他想下榻认罪,姚韶却将他抱住。
姚韶将头埋在柏长溪的肩上闷声道:“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
柏长溪愧怍不安:“是臣的不对。”
姚韶嗓音低沉:“你还记得母后在朕十五岁时端给朕的那碗药吗?”
柏长溪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姚韶还是太子,他是太子侍读。
姚韶在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太医说要以毒攻毒,用有毒性的药剂来治姚韶的病。那剂汤药毒性控制得当的确能治姚韶的病。
只是一直冷落嫌恶姚韶的柏太后突然在姚韶那一次生病的时候热络起来,还亲自侍奉姚韶喝药养病。
在柏太后的照顾下姚韶差点一命呜呼,一次喝完药后就吐血不止的姚韶陷入昏迷中,先帝后来查出是药剂里的毒性被人为加大的原因,就不让柏太后照顾姚韶了,姚韶昏迷几天才清醒慢慢缓过来,当时宫中死了不少人才平息此事。
先帝碍于柏太后是太子生母,昭告天下事情的原由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就拉出几个替死鬼替柏太后遮掩过去,爱极了柏太后的先帝也只是暗地里责骂过她几回就草草了事。
姚韶醒来就隐约察觉到是柏太后做的,当时意识到母亲要毒死自己的他绝望到窒息,喘不过气来的姚韶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光着脚拉着守在榻前的柏长溪跑出东宫。
那时姚韶觉得皇宫就是华丽的牢笼而他的母亲是个弑子的怪物,他满脑子里就想带着他的玉侍读逃出宫。
姚韶带着柏长溪跑出几道宫门后就被追上来的宫人们堵住,也是柏长溪劝了好久姚韶才回去。
姚韶现在还记得柏长溪当时把他的鞋履脱下给自己穿上,然后他踩着足衣跟在自己身后被自己牵着手一路走回东宫。
姚韶说话都有些困难:“朕当时恨极了……”
“陛下……”柏长溪心疼姚韶,陛下当时孤立无援,也就只有自己陪伴他,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姚韶继续说:“但朕从未主动去加害她,因为她是朕的母亲。”大殷以仁孝治天下,姚韶做足了表率。
柏长溪眼眶一热:“陛下不用解释,是臣误解陛下。”
姚韶心中缓缓松了口气,柏太后的确是得病死的,他也没有主动去加害柏太后。
他只不过在柏太后生病后推波助澜使了些手段,让柏太后不治而亡………
柏太后欠他的,总归是要还回来。
而长溪,因他而活,自然要为他而死,而不是那个半路冒出来的游氏女。
是他的错,一下子没留意就让柏长溪隔着层层掩饰他的面具窥见一点他那隐秘而不堪的内心,也只是这一点就吓到陪伴他渡过漫长时光的柏长溪。
那些没有表达出来的感情都埋藏在内心深处,那些不可告人的想法都酝酿成毒素侵蚀破碎的心脏。
第五十一章 “这真是一场不义之战!”
柏太后死后,殷国派遣军队赶赴边境攻打梁国。
而梁国那边传来消息,三皇子逼宫成功成为新帝,武安侯萧长林举兵造反,匈奴右贤王响应他。
见梁国到了如此困难的境地,大殷朝廷考虑良久决定派一代军神柏太后的父亲柏溪为主帅出征梁国。
尚书令柏溪是柏长溪的老师,教过柏长溪军事兵法,对待柏长溪也很好,姚韶赐“柏”姓给还是玉侍读的柏长溪,柏溪是很赞成的。
“长溪”两字也是他在柏玉冠礼上给柏玉起的字,他把自己的名镶嵌进去,期待柏长溪将来能同他一般走上一条光芒万丈的路。
下朝后,姚韶照例把柏长溪留下交谈政事,在交谈快结束时他问柏长溪:“朕看柏公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心中好像有些不愿。”
柏长溪硬着头皮回答这个难题:“老师年纪大了,有些心软,但他总归是宿将,很快会调整过来的……”
其实哪里有柏长溪说的那么简单,柏公曾私下对他说:“这场战事譬如入人园圃,窃人桃李,据人屋舍,杀人君长……”
柏公叹气道:“这真是一场不义之战!”
梁内忧外患,殷则落井下石,乘人之危。
连发动战争都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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