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丹回忆着弟弟口中的陈岸,又看着眼前高大凌厉的男人,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陈岸:“不管你信不信得过我,我都会找出凶手。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更详细的事情都告诉我,这样查起来更快。”
他是替容斯言履行心愿,也是心存愧疚,替故去的老同学伸冤。
赵丹丹苍凉道:“你现在说这些,觉得我会感激你吗?……我弟弟死了八年,八年里你都没有出现过,现在突然跑出来说要帮忙,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你也可以不相信我,那就各干各的,”陈岸简短道,“但是你不可以再来找容斯言,一旦再让我发现你来找他,我只能强制性让你离开国内一段时间了。”
八年里他的确不知道赵正博死了,因为当年得知容斯言不辞而别之后,他就崩溃地退了学,没再回到立藤,自然也对赵正博的死一无所知。
但是他没有解释。
他从来不会执着于让所有人认为自己是好人,这是愚蠢而无意义的。
当然,帮赵正博查出凶手是一码事,保护容斯言是另一码事。
他不会因为她是赵正博的姐姐就心软。
陈岸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递给她:“想好了就打电话给我,经济紧张,也可以把银行卡号发过来。”
赵丹丹没接:“我可以走了吗。”
陈岸:“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容斯言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他应该和赵正博不怎么熟悉吧。”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困惑。
容斯言和赵正博只有一面之缘,是去赵家采访那次,他们完全谈不上交情,就算是用朴素的正义感来解释也完全解释不通。
消失八年,特地改变样貌回国,冒险潜入沈家,这些代价都太大了。
赵丹丹古怪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陈岸:“我确实不知道。”
赵丹丹:“他没有告诉你,那应该是是不想告诉你吧——那我遵从他的意愿,也不想告诉你。”
算是狠狠报了今天被绑架之仇。
出乎他意料,陈岸倒是没再多逼问,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说随便你,反正我迟早能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赵丹丹:“他既然不想告诉你,你又何必强行调查呢。”
陈岸面无表情。
赵丹丹深深吸了口气:
“不是每个秘密都必须大白于天下的,他不想说,可能是因为曝光出来会比无人知晓时更让他痛苦。
局外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每一个在心底藏着秘密的人,都比任何人更渴望遗忘。”
陈岸说放人,就真的放她走了。
赵丹丹离开温泉馆之后,打车回到家中。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陈岸派来监视她的人终于离开了,于是她从后门溜出公寓,再次前往了温泉馆。
趁着夜色掩护,她来到D区夏夕空屋的右侧,那里是唯一没有被围墙围到的地方。
时钟跨过十一点的时候,桑拿房的灯光亮起。
她鼓足勇气,轻轻敲了敲桑拿房的窗户。
窗户是磨砂的,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形,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她只能赌。
赌此刻房间里的是容斯言。
房间里的男人听到了,阴影靠近窗户。
赵丹丹突然察觉不对,因为那身影的个头比容斯言高得多,起码有一米九几。
她立刻跑开了,随即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
陈岸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几个小孩儿在扔石头玩儿。
容斯言在屋内问道:“怎么了?”
陈岸:“没什么,几个小孩儿恶作剧。”
把窗户又关上了。
赵丹丹心脏跳得飞快。
显然,此刻在屋内的是容斯言,陈岸在桑拿房里。
她无法可想,情急之下,抓起一把小石子,隔着高高的围墙向里面扔去。
轻微的几声水花响,是石子扔进了温泉池里。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推拉门打开的声音。
几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又消失了。
赵丹丹正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一墙之隔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那声音干净清亮,十足的冷静。
“下午在学校门口,是你找我?”
将来小狗知道真相了,真的会心疼死吧……
第71章 楚门的世界
陈岸蒸完桑拿回屋内,容斯言和唐小笛已经睡了。
房间里一共两张大床,唐小笛睡觉爱翻滚,单独睡在靠里侧的大床上,抱着温泉馆送来的吉祥物玩偶呼呼大睡。
容斯言穿着靛青色浴袍,皮肤更显白皙柔嫩。
他睡在靠近温泉池的一边,背对着他侧躺,身上搭着一条深蓝色法兰绒毯子,堪堪遮到腰部,手臂搭在毯子上。
陈岸从后面抱上去,手伸到前面,暗示意味十足地揉他的前胸,想温存一番。
把人抱住,却发现他有些发抖。
“冷?”他支起身体来,“我去帮你再要条毯子。”
“不用,”容斯言的声音有些古怪的模糊,“可能是刚才泡水泡久了,这会儿有点不习惯……睡着了就好。”
陈岸怕他着凉,还是硬要了两条毯子来,给他加上:“热了再掀开就是了。”
容斯言拗不过他,只好半撑起身体来,对脸扇了扇风。
浴袍前襟在动作挣动中敞了开来,露出大片白皙的胸口。
陈岸眼睛直勾勾的,又缠上来,滚烫的唇舌在颈部流连,半边身体压着他,手控制不住地往浴袍里伸。
容斯言浴袍里除了一条内裤什么都没穿。
陈岸手一摸进去,触手可及就是滑溜溜的皮肤和柔嫩的凸起。
容斯言挣扎:“我累了。”
“做完就睡,一次就好,”陈岸哄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不想试试么。”
容斯言脸色涨红,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小笛……小笛就在旁边!”
“给他换个房间就是了,”陈岸满不在乎,“要么我们去外面温泉池做,把窗帘拉上,他能看见个什么?”
陈岸说着,回头看看小笛,似乎还真打算把他抱去另一个房间睡了。
容斯言其实已经被摸得起了反应,腿开始发软。
要换了往常,陈岸这么连哄带骗的,他就算感到羞耻,多半也拗不过他,加上身体实在不受控制,半推半就地也就做了。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反抗得厉害:“我要生病的……”
陈岸终究还是最怕他生病,悻悻地住了手,给他盖好被子。
临睡前在他耳边恶狠狠地道:“等把你身体养好了……看我不把你绑床上生十个!”
其实他对繁育后代没什么执念,也清楚容斯言并不能生孩子,但是他发现容斯言好像对“生孩子”这件事特别敏感,每次被他这么调笑都会变得羞恼可爱,就每每拿这件事来逗他。
容斯言被他这么调笑,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恼怒地揍他,而是干巴巴骂了句“无聊”,就继续转头去睡了。
陈岸以为他是累了,便也不再说话。
关了灯,在一片清朗的月光中搂着他入眠。
他不知道的是,容斯言背对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里满是疑虑和茫然。
容斯言想着赵丹丹隔着墙对他说的话,彻夜未眠。
“如果只是我弟弟死去的事,我也就不来找你了。我太知道被回忆折磨有多痛苦了,你能在失去记忆的快乐中度过一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你曾经告诉过我,因为大脑损伤,你的记忆力很不好,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再次陷入混沌,逃避现实,我一定要来打醒你,不然你一定会在未来得知真相的某一天崩溃自杀,因为那时可能已经失去了查出真相的最好时机。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喊陈岸来把我赶走,都可以。
我只是来完成曾经的一位朋友拜托我做的事,现在我完成了。
你不愿意的话,我会自己调查下去,这条路我原本就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走的。”
容斯言问她:“我的那份真相,是什么?”
赵丹丹是弟弟被杀,那他呢?
他的某个亲人……也死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那对只存在于陈岸口中“在法国旅游”的父母,心脏一阵紧缩,手脚冰凉,仓皇不已。
赵丹丹沉默了很久,似乎不忍心把真相告诉他。
最终她只是叹息道:“等记忆恢复了,你自己会想起来的——如果记忆没有恢复,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从温泉馆回来之后,过了几个星期,唐小笛就放寒假了。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很早,却迟迟不见下雪。
唐小笛在窗前唉声叹气了半个月,终于迎来了槿城的第一场雪。
不是大雪,但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比鹅毛大雪更多了几分诗意。
唐小笛于是开始每天每天在窗前激情创作,用白色蜡笔在纸张上涂了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是大雪纷飞。
文扬逗他,说你这画的什么呀,什么都看不见。
唐小笛自有一套理论:“谁说画画一定要人看见的?我之前也没有见过妈妈,可是妈妈就是回来了呀。妈妈就像雪花一样,只要想念得够多够久,他自然而然就出现啦。”
文扬是为数不多得到陈岸信任的人,对他们之间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叹息之余也感慨万分,自家老板抑郁了八年多,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枯木逢春了。
他笑眯眯地摸唐小笛的头:“嗯,你说得对。”
从温泉馆回来后,陈岸又有意无意安排了几场“戏”,安排人扮成容斯言的老友、同事、父母,甚至是路上偶遇他的“粉丝”,用尽全力补全这个巨大的谎言之网。
他几乎像一个游戏架构师,费尽心思给他打造了一个“楚门的世界”,让他在里面安逸快乐地生活,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不受回忆折磨,没有任何人可以来打扰。
容斯言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平静地吃饭、读书、跳芭蕾、陪小笛画画写作业。
除夕那天晚上,他们围坐在厨房里包饺子,窗外是烟花灿烂,窗内开了空调,暖融融的,真的十分近似于一个幸福的一家三口了。
小笛合拢双手许新年愿望:“新学期的功课拜托拜托简单一点,爸爸妈妈可以带我去好多好多次游乐场,还有妈妈再给我生个小妹妹。”
陈岸逗他:“你这都三个愿望了啊,多了就不灵了。”
小笛一本正经:“玉皇大帝会眷顾乖小孩的,我这么乖,玉皇大帝他老人家一感动,说不定再送我十个愿望呢。”
陈岸和容斯言都笑起来。
小笛催促:“那你们呢,你们的愿望是什么。”
容斯言被他缠得没法,随口道:“那就,希望新年都能平平安安吧,一切顺利。”
小笛又转头去拱陈岸:“那爸爸呢。”
陈岸认真地看着容斯言,道:“希望一切都能像现在一样延续下去,我们三个人能永远在一起。”
容斯言被他痴痴地看着,却不露痕迹地躲开了他的目光,低头去捣弄肉菜馅了。
春节之后,陈岸稍微放开了对容斯言的限制,允许他出门散步和逛超市。
因为天气太冷,容斯言出门一定会戴一个厚厚大大的口罩,极大程度上减少了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
容斯言开始迷上远行,他可以不知疲倦地走上两个小时,再原路返回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一路走走吃吃路边的烤肠烤冷面,出了一身汗之后,脸红扑扑的,会有很舒服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这对他的身体有好处,所以陈岸没有阻止,只是每次都会派保镖在不远处悄悄跟随。
寒假快结束的某天下午,唐小笛被文扬带去文具城挑文具了。
陈岸在客厅里抱着笔记本打字。
容斯言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和灰色长风衣,在玄关口穿鞋子:“我出门散步啦。”
这原本是一项很平常的活动,陈岸却忽然关了笔记本,问他:“去哪儿?”
“老路线,沿着河边走走。”
陈岸:“哪条河,靠近康仁心理诊所的那条吗。”
容斯言顿住了,慢慢地站起身来,沉下脸,语气完全变了样。
他难以置信道:“……你偷看我的手机?”
他只在手机上搜索过心理诊所的地址,也是用的微信和心理医生联系。
陈岸苍然地笑了笑:“我用得着偷看?……你的手机从一开始就和我的手机联网了,你搜了什么,看了什么,我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容斯言汗毛倒竖,背上爬过一阵寒意:“你简直……疯子!”
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陈岸一直知道他在偷偷联系心理医生,想要恢复记忆,只是他一直装作不知道。
就这么每天看着他偷偷动作,不动声色,像看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垂死挣扎的鸟雀。
“很高兴你又这么称呼我了,我还挺怀念的,”
陈岸往日脸上的温柔消失殆尽,变成了一种陌生的偏执和疯狂,
“那我就直白点说吧,你今天要是敢从这道门出去,我们就分手,从此一刀两断。”
某小狗:虽然我最怕的就是老婆跟我提分手,但是只要我抢先提出来,老婆肯定就不忍心了,嘿嘿(计划通)
第72章 疯了
这段时间里,容斯言的大脑并不时刻是清醒的。
他的意识会偶尔陷入混沌,因为四面八方的认知在打作一团,脑海中的许多常识是互相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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